第22章 往事

寧霜晚不說話，盯著她淡淡的笑。

寧落被這一笑好像嚇到了，一直懸在眼裡的清淚，也就這麼順勢落了下來。

“你看你乾的好事！”寧老爺子看到自己的孫女兒，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剛剛平復下去的怒氣，又衝了上來，眼睛睜的大大的瞪著寧霜晚。

寧霜晚無視老爺子的這種目光，在她看來，這種目光，只傳達著一個意思：人之將死罷了！

反而起身拿過桌邊的紙巾，抽了一張出來，高跟鞋如同“碎刃”一樣，一下一下的敲擊在寧落的心頭。

兩步距離，寧霜晚在她身前站定，因為身高的緣故，她稍稍彎了一下腰，像一個好姐姐一般，抬手捧起寧落的臉，紙巾落在嬌弱小花的臉上，一下又一下的替她擦拭著臉上珍珠似的淚痕。

“嘶！”寧落倒吸一口涼氣，這該死的寧霜晚，當她臉是石牆嗎！下這麼狠的手！

寧霜晚聽見了她的痛意，一直坐在邊上的寧老爺子自然也看到了，但是他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氣的胸口劇烈起伏，嘴裡一個勁的咒罵著寧霜晚。

寧霜晚擦夠了，又用纖長手指，捧著寧落那紅痕交錯的臉，對自己的傑作滿意極了。

這才攸倏鬆手，端起桌上價值千金的霧茶，一點點澆著自己的手指，一壺見底，她才用潔白紙巾擦著自己的手。

寧落恨眼前這一切，憑什麼？憑什麼同樣都是父親的女兒，她寧霜晚就可以輕鬆掌控公司，而她卻要卑躬屈膝的求著寧家，討好這個老不死的老頭子。

想當年，寧霜晚也是和她一樣的存在，甚至還不如她，就連爺爺給她養的那條狗，每次大叫幾聲，寧霜晚都會怕的昏厥過去，可這才幾年時間，這人竟和她換了位置。

她的高高在上全都瓦解成泥，而寧霜晚卻成了當今寧家威信最高的人，甚至就連爺爺，都擰不過她。

“落落，你是不服氣嗎？”

她正想的出神，寧霜晚那討人厭的聲音，卻又在耳邊煩人的響起，好似在笑話她的偽裝。

“我不敢，姐姐。”寧落到底是寧落，還是這麼會認清大局。

“你敢不敢的，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寧霜晚並不給她臺階下。

“反了！反了！你反了，你這個吃裡爬外的狗東西！”寧老爺子聽見他的寶貝孫女被這麼折辱，當下就不願了。

“您不是早知道我反了嗎？而且如今……”

寧霜晚笑的美極，就如那院子裡的菡萏一樣妖。

“這個寧家早就是我的了，您現在能這麼悠閒的養老，也……全是沾我的光不是嗎？”但說出口的話，卻氣的人心口發疼。

果然，寧老爺子氣的嘴角都抽了起來，看樣子是要中風了，寧落趕緊給他找來了救心丸，喂著吃了下去。

寧老爺子臉色這才恢復了一點，只是還是哆嗦著嘴唇，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顯然是氣到內傷了。

寧霜晚像沒事人一樣看著眼前的老爺子，曾經她也幻想過，自己的爺爺奶奶會是一個慈祥愛她的人，會在閒暇時帶著她玩，會揹著嚴厲的媽媽，給她偷偷找糖吃。

但是一切終究是幻想罷了，她的奶奶她沒見到，據說是被爺爺活生生氣死了，但是怎麼死的，卻不清楚。

而她的好爺爺，自始至終都裝作清高的孫晟拓，甚至在“愛妻”死後，堅決沒有在找，痴情的讓人感動。

“好了，我該走了。”寧霜晚不想再看這祖孫溫情的畫面，拿著的車鑰匙在手裡轉了幾圈，又停手，穩穩地握在手裡。

“妹妹下週來上班。”臨走前，寧霜晚突然又扔出了這個重磅大彈，她本人倒是雲淡風輕。

寧落卻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不停想著寧霜晚怎麼突然這麼好心了。

不可置信的不止她一人，寧老爺子也同樣想著這個問題，但他到底是個閱歷深厚的老賊，想的也更多一些，嘴角這會兒抽的沒那麼厲害了，抖著手不停的指寧霜晚。好像想對她說些什麼，但最終又因為虛乏而無力的垂了下來。

隨著熟悉的犬吠聲，寧霜晚如來時一樣，再次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剛一坐上車，她的身體就開始抖的不停，就算她已經扯住了另一隻胳膊，也還是不聽她使喚的全身發抖。

她頹廢的靠向後椅背，這都多少年了，自己還是剋制不住，那些被烙印在骨子裡的卑微，服從來。

她原以為，她真的能夠拋去過往那些記憶了，但是每每來寧家老宅，她還是剋制不住地心慌，身體也不爭氣的發軟。

她無聲閉眼，過往那些在冽冽寒冬裡，被罰跪在雪地裡的小人，因為餓而偷吃了剩的龍蝦，被廚娘指著鼻子罵，罵她竟然敢偷吃狗的飯菜。

那些只因為不小心碰到了寧落，而被小姑娘一哭鼻子告狀到祖父面前，她就要被扔在無半點星光的祠堂裡，那祠堂黑的像被黑布遮住的大缸，憋悶的她喘不出一絲氣來。

回憶如雪崩一樣滾滾襲來，愈演愈烈，並沒有因為晴天而停下來。

“阿寧姐姐別哭，我喜歡和你玩。

忽然剛才那黑暗可怖的魔鬼，被這一聲呼喚，掀開了陽光。

一個穿著百褶裙的妍麗女孩，朝她伸出手笑的很甜：“我們是永遠的好朋友。”

“可是，我只把你當朋友啊。”女孩滿面困惑，似乎極為不解，事情怎麼會變成如今這樣。“

有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女孩面無表情，打著一把傘，挽著身旁的另一個女孩，女孩低著頭，半邊臉用長長的髮絲蓋著，但看樣子可能是閨蜜，表情是她從沒見過的認真和陰鬱：“抱歉，我沒有那種想法，我們以後還是不要聯絡了。”

眼淚在寧霜晚的眼角滑落下來，她機械的抬手抹去。

此時，雨停了，那個帶著幽香玫瑰的女人，又再次出現在了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在身後跟著她。

眼神望向她時，不再是當年的失望，而是帶著滿目的好奇。

“阿寧。”又一聲箜篌輕舞的聲音響起，少女乖順的叫著她的名字。

“你這次，還是騙我的嗎……”寧霜晚喃喃自語。

回憶如利刃一樣掀開了她一直以來的保護。

“叮咚！”

手機提示音的響起，讓這些如漣漪的過往，似乎被風吹平，也把她帶回了現實。

［明天有空嗎？出來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