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兒子是個極度安靜的小孩,平時在家也不聲不響,但真的突然走了,總是會有些許不適。莫離爸媽下班回來,甚至連晚飯都懶得做,兩個人半躺在沙發裡,開啟電視機械的來回換臺,並不交談。

無聲的愛一點也不比熱烈的擁抱來的淺薄。

時間來到夜裡十一點,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仍癱在沙發上的兩個人相對詫異,莫離媽略帶驚恐的拍拍莫離爸,並向家門指了指。莫離爸也跟著緊張起來,站起身把莫離媽藏在身後,拿起放在門口的掃把,死死盯著將要被人開啟的房門。

門被順利的開啟,莫離爸掄起拖把就向來人劈下,沒等棍子落下,藏在他身後的莫離媽,認出了門外的人,急忙將他向後拉,並喊道:“別打別打,是兒子。”

莫離爸也看清門外正是莫離帶著行李回來,但是下劈的力道已收不回來,好在莫離媽向後拽了他一下,他才匆忙將拖把向左邊偏了幾分,拖把頭從莫離手臂上滑過砸在他的巨大黑色行李箱上。

莫離開啟門被這陣勢嚇到,定格在原地,等媽媽擠過爸爸衝向他,著急詢問,“兒子,傷到哪沒有?”才反應過來,胳膊上傳來火辣的疼痛也爆發出來。

“啊……你們這是準備謀殺親兒呀,對我有這麼不滿嗎?”莫離揉著胳膊,略帶調侃又故作可憐的回覆。

媽媽聽他說話,對一臉愧疚的莫離爸說:“瞅你這傻兒子說的,咱倆成了虐待他的後爹後媽,一對不親的父母,也是世上難找。”

又氣的拍了莫離兩下,“你不是回學校了嗎?誰知道大半夜的你又跑回來,你爸我倆還以為家裡來賊了,回來也不說提前打個電話。”

莫離爸掂起他的行李箱,讓兩個人進來,莫離脫下外套這才回道:“車站人太多,沒買上票,想著這麼晚了你們已經睡了,就沒給你們說。”

看著在家依然穿戴整齊的爸媽,莫離不禁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明天不是還要上班?”

倆人顯然不想回答是因為他離家返校,不適應而拖沓到現在,只是含糊過去。

媽媽見兒子重新回來,馬上充滿動力,繫上圍裙走進廚房,“兒子還沒吃飯吧,你歇一會,馬上就好。”

莫離爸也跟著他進了廚房,笨手笨腳的幫忙打下手。

莫離看著忙碌的爸媽,眼睛有瞬時的溫熱。

趕在凌晨到來之前,一家三口坐上飯桌,這個畫面在寒假的每一晚都在上演,只是今天格外溫馨,人總是在短暫失去後,才明白那些平時隱匿在身邊的珍貴。

第二天一早,莫離再次向父母告別,重新來到車站。今天依舊沒有進站,在站外坐到天黑再次返回家中。

一連幾天都是如此,爸媽也開始犯嘀咕,媽媽在又一次的晚飯上嘮叨:“車票有這麼難買嗎?不會耽誤你開學吧?實在不行,讓你爸請個假,開車送你。”

莫離趕忙擺手表示不用,“我再試試,不行就隨便哪個站點有票就買,上了車再補票。”

莫離爸媽只好點頭。

這天莫離依然坐在站外曬著太陽,身邊一個穿著破爛的乞丐模樣的老年人,嚼著手裡的燒餅,看著莫離。

“你在這坐了好幾天了吧?是在找人嗎?”乞丐很感興趣的看了他許久,不禁開口問道。

還在沉思的莫離,見有人說話,四周看了看,見身後的乞丐盯著自已,顯然剛才說話的人就是他。莫離指著自已,疑惑的回他,“你說……我嗎?”

乞丐點頭,“這幾天我都見你在這從早坐到晚,應該是在找人吧。”

莫離搖頭,又四下望了望:“等人。”

乞丐開啟了話匣,“等人?你不知道他啥會來?那也和找人沒啥區別。”

莫離點頭。

“或許我可以幫你,我從年前就躺在這個車站了,說不定我見過你要找的那個人。”

莫離疑惑,回頭對他說:“你又不知道我等的那個人長什麼模樣,你怎麼幫我找?”

“是個女的吧?”乞丐一臉肯定的猜道。

莫離先是震驚,後又釋然,“不是男的就是女的,猜中機率很高。”

乞丐笑得很開心,“看來我猜中了!這世上無非是男人等女人,女人等男人,還讓一個男人連續等那麼多天,看來你沒她的聯絡方式吧,或者弄丟了她的聯絡方式。”

莫離見身後這個乞丐很有哲理的說著,笑了笑搖頭,“這次你猜錯了,我有她的聯絡方式。”

乞丐也來了興趣,“那你為什麼不給她聯絡?卻在這裡一連幾天等她?”說著他又恍然大悟的表情,“哦,那是你們吵架了?”

莫離又是搖頭。

“你兄弟你很難猜啊。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莫離聽他這麼說,也來了興趣,“你也是個有意思的人。”

“怎麼說?”

“春節期間車站來往的人這麼多,你不積極上班,卻躺在這裡曬太陽,這不是挺有意思的。”

“哈哈哈哈,我去努力要飯了,怎麼能淪落成乞丐?乞丐不就是要遊手好閒,看遍河山嗎?”

“看來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人。”莫離將身子轉過去,正面對他,仔細觀察,這個男人,在邋遢骯髒的外表下,有一張還算英氣的長相。

乞丐拿起沒吃完的燒餅,塞進嘴裡,將眼光投向別處,“故事倒沒有,只是走的地方多了,見過很多故事。”

莫離不意外,繼續問他:“哦,你都去過哪裡?”

乞丐馬上意氣風發了起來,回憶著他的半生,“那可太多了,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除了西藏,我哪都去過,到一個地方,就躺在車站外曬太陽,待上一段時間,車站來來往往的人,有笑著來的,也有哭著走的,都成了我茶餘飯後的笑話。哪裡的陽光足,哪裡陽光曬,哪裡沒有陽光,我都瞭如指掌。”

“為什麼不去西藏?”

乞丐瞬間收起了自已的興致,半晌才回答:“那裡陽光不好,容易把人曬黑。”

莫離也是陷入沉思,抬頭正想再問,卻見一個人向他走了過來,並開口問道:“怎麼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