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言歸正傳。

孫嬌集中了下注意力,從外形很像白大褂的福利院工作服口袋,掏出嚴科的名片,戳到姜凡雅眼前:“這人你知道嗎?”

姜凡雅接名片前,先被孫嬌今天的造型吸引了注意。

“你這什麼形象?後腦勺綁個髻,還戴起金邊眼鏡?”

“你這很像女校負責抓紀律,很難說話的輔導員啊!”

“你知道你今年剛二十出頭嗎?你這身打扮看上去都要四十了!”

“四十怎麼了?我又沒打算嫁人,我就是照八十打扮,誰也管不著!主打的就是一個隨心所欲!”

孫嬌傲慢地把眼鏡往鼻樑上方抬了抬。

她一直是戴隱形眼鏡的,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就覺得戴眼鏡深沉神秘,氣質滿滿,深藏不露。

一大早差人去眼鏡店配了一副。

自我感覺還挺良好。

“嚴科。”姜凡雅照著名片念出聲,也是隻覺的耳熟,對不上號。

又看了公司署名,默默說:“嚴基建設,大老闆叫嚴德培,早年白手起家,太拼了,導致身體不太好,目前退居二線,在歐洲療養。”

“兩位繼承人,大公子嚴慎,小公子盧卡斯。嚴科,也姓嚴,不會是外甥輩、侄子輩的吧?”姜凡雅的手機和包包都被她扔在車裡沒拿上樓,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人問。

她對孫嬌說,“你要是不著急,我回去幫你查,你等我信兒。”

孫嬌有點兒失望,接過名片往垃圾桶裡一丟。“算了,你一個圈裡知名替人扒富二代的情報人員都不知道,估計也不什麼大角色,沒有實權的話,查不查的也沒什麼用。”

姜凡雅看著她的臉色問,“是不是最近拉贊助沒有進展?壓力很大?”

孫嬌也不遮掩,苦大仇深地點了點頭,便把那天在蔡誠的照明公司,遇到兩位嚴總的事兒,同姜凡雅講了。

“他問我跑什麼業務,能不能合作,我還抱了點希望。現在想,他會不會以為,我是那種推銷員工福利的推銷員啊,衛生紙,洗髮水什麼的?”

孫嬌苦笑了一下,想自已有些急病亂投醫了。

那是因為,爺爺給今年畢業的她定下了任務,想要到財旺集團工作,就得先給福利院跑下贊助一個億。

爺爺從小就疼愛她,自從她老爸出意外,老媽跑路後,對她更是比任何家庭成員都寶貝。

為此,甚至建議她在國內上大學,只為了隨時能見到孫女。

財旺集團家族成員成年後,想要到集團就業,都得走流程,無一例外。先到附屬子公司任職,在期限內完成指標,才被批准入集團。

前幾年,大姑姑家的孫泠姐,就成功在子公司完成了業績,如今在集團,所有人都對她發自內心的欽佩服從。

今年,輪到孫嬌被考核。

她完全無法想象,透過不了是什麼樣的局面。

別說給自已的死去的老爸丟臉,連爺爺也會對她倍感失望的。

姜凡雅戳了戳獨自陷入苦悶中的孫嬌,“爺爺給你的期限還有多久啊?你完成多少了?”

孫嬌嘴角垂得都快要哭出來似的,伸出兩個手指,比劃了一下。“還剩半年。”

“還剩半年,才完成了20%?”

姜凡雅看她的難過勁兒,還想著要不要在自已的客戶裡,發掘點出手大方的豪門公子出手救援一把,可看到才完成了20%,一股子毫無希望的絕望之感直接打消了一切的掙扎。

這難度大到基本可以接近棄權了。

孫嬌一低頭,金邊眼鏡從鼻樑往下滑了滑,她沒心情在意,悶悶出聲,“2%。”

姜凡雅:“……”

!!!

*

2%。

又不是打遊戲,只要角色沒掛,抱著精誠所至的心態慢慢刮痧,還有那麼一星半點的機會過關。

現實裡的任務,尤其是拉贊助這種要人實打實掏錢,除了聲譽之外沒有確切利益回報的活兒,可不是依靠著軟磨硬泡就能成功的。

且不說,還有時間限制。

從剛開始的信心滿滿,到現在指望著毅力堅持,孫嬌可以說是度過了極其煎熬的半年。

釋出任務時,家庭成員陰陽怪氣地說,那麼多想要巴結財旺集團的關係戶,每家公司貢獻一點,分分鐘就搞定了,這是爺爺給孫嬌發免試牌呢,爺爺對她的照顧已經到了完全不用顧慮其他孫輩感受的程度了!

可事實上,孫嬌的考核要求中,卻有如此限制:

不允許接受與財旺集團有業務相關的公司的贊助,否則視作棄權。

這可就太難了。

本地區同財旺集團不發生業務聯絡,又能拿得出大筆贊助費的公司,簡直屈指可數。

基於此,孫嬌才會把偶然收到嚴科的名片,也當作救命稻草。才會到知名度一般的Sunny照明,看前臺臉色。

哎。

又是一天沒吃飯的她,心力交瘁的趴在辦公桌上。

*

時間到了晚間十點多,孩子住的樓已經熄燈。

近郊不見任何高樓豪廈,沉沉的黑夜中,僅有廣闊天際的點點繁星,與隔壁皇家高爾夫球俱樂部大堂的水晶燈,成為點綴漆黑的微弱光點。

僅僅開著一盞檯燈的辦公室,安靜得被仿若被孤立的島嶼一般。

姜凡雅的電話打進來時,手機發出的震動聲,讓孫嬌的心緊隨著跳了一下。

“嬌嬌,我幫你問過了,你聽我說啊。那個嚴科,給你名片的那個人,其實就是嚴基建設的二公子,他還有個名字,叫盧卡斯,今年剛剛回國!”

“他在外國,一直用盧卡斯這個名字,所以圈子裡,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中文名,調查費可大的勁兒了!”

“他要是找你,你千萬別同他來往,他在國外,是出了名的渣男,只交往富貴豪門的女孩兒,明顯的別有用心。我得出趟國,其它的,等我回來再同你說!”

懂了。

孫嬌叮囑姜凡雅一路小心,便結束通話了。

她懷疑姜凡雅是不是在停機坪上給她打來的電話,那頭的風吹呼呼直吹,聽得人心煩意亂。

*

“各位市民,早上好,現在播放一則大風預警。受強雷暴雲團影響,今明兩天本市部分街道或將出現大風天氣,請各位市民做好預防準備……減少戶外活動及出行。”

福利院的孩子們正在吃早餐,餐廳電視播放著本地早間新聞。

收到惡劣天氣預警後,福利院的管理人員及時取消了當天所有戶外活動。

孫嬌昨晚沒回家,躺辦公室沙發就睡了。

阿姨進來送營養早點,孫嬌沒聽到樓下孩子們早操的聲音,開啟窗戶一瞧,目之所及樹木被吹得東倒西歪。

可見昨晚聽到姜凡雅電話那頭的確在颳大風,並非錯覺。

偏偏這時,孫嬌接到了Sunny照明的來電。

來電話的不是蔡誠,也不是前臺小姐,而是自稱是工作人員的年輕男子。對方讓她上午十點到Sunny照明,聲稱可以跟她對接贊助業務。

孫嬌想了想。

下午一點,她與高新區一家外資企業有約。

在那之前,去一趟Sunny照明,時間不衝突,還多個機會,便答應了。

稍作準備後,開車離開了福利院。

大風天,路上幾乎不見行人,只有車輛來往。孫嬌感覺不太好,心惴惴的,像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然而工作當前,顧不上太多,她定了定神,只管專注開車,向目的地去。

*

人到Sunny照明,孫嬌就明白,自已的不安來自於哪裡了。

她被帶到一間會議室,剛進去,門就被一個看起來並不聰明的高個子堵住。

會議室中間的座位上,是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年輕男人,翹著二郎腿,穿戴儼然富二代,一身奢侈品logo,唯獨氣質不像。

氣質像什麼呢,像個不務正業的二流子。

“你就是那個業務員啊?”

二流子身體晃來晃去的開口了,抖個不停,“知道我是誰嗎?”

提問完又自顧自回答,“這是我家的公司!”

哦。

瞎子都看出來了。

孫嬌不為所動地往前兩步。

門口的高個子要是想要用胳膊掐她脖子,那他也得走兩步。

兩步就到了會議桌,會議桌正中間是個水晶菸灰缸。

孫嬌停在了伸手就能抓到菸灰缸的位置,懶散靠著桌沿。誰要敢先動一動,濫用武力,那就菸灰缸伺候。

財旺集團擁有百億資產,孫嬌是財旺集團的孫女。

等量換算,她是百億孫女。

她是怎麼長大的呢?除了如今給她做飯的阿姨外,她還曾擁有過十幾位精於各類專長的私人老師。

強身健體的有跆拳道、擊劍、混合健身、普拉提,瑜伽冥想,藝術類的插花、茶藝、詩詞鑑賞、美術舞蹈……

前幾年甚至來了一位亞洲top3的女團成員教她唱跳。

所以吧,別看她衣服上的logo沒對方多,一對三的極限逃脫也不是穩輸的。

“哎呀!”

二流子富二代看她既沒有瑟瑟發抖,也不開口求饒,來了氣,大喊一聲,使勁拍了下桌子,露出自以為猙獰的表情。

“你還挺橫!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

這麼一聲大喊,孫嬌以為對方要行動了,手探到包包抓住胡椒麵噴霧。

結果,二流子只是用手朝她的方向指了兩下。

再看高個子,也依舊站在原地不動。

啊?

孫嬌疑惑地衝他皺了皺眉。

對方又喊了聲:“是吧!”繼續拿手指在空中指兩下。

啊??

孫嬌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是幹什麼,打暗號呢嗎?要動趕緊動啊,戲怎麼那麼多?

她下午一點還有別的贊助要拉呢,大風天,路難走,遲到了怎麼辦?盡耽誤事兒!

“你看你這個人怎麼那麼木呢!”二流子不耐煩了,騰地站了起來,一屁股坐上了會議桌,“你就問,那你想怎麼辦!”

孫嬌:……

呵。

呵呵。

這劇本走向原來這麼鬼畜。

孫嬌看看他,樂了,但沒好意思表現出來,只樂在心裡,只顧自已快活。

她索性把胡椒麵噴霧扔回包裡,雙手環胸,配合道:“好害怕!那你想怎麼辦!”

聲音有點做作了。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的話,她能夠表現得更好。

“嗯,不錯。算你識時務。”

二流子滿意了,兇狠的口吻變成了威脅,坐在會議桌也不忘抖身體,“我告訴你啊,你聽好了!那個因為你,被開除的前臺,那是我女朋友!她受了欺負,我就得給她出氣,你懂不懂?”

“這樣吧,你去給她道個歉,讓她原諒你。然後,你再找蔡總,說清楚吵架是你的責任,讓她回來繼續上班,這事就算完了。怎麼樣,沒為難你吧?!”

孫嬌:……

對方的要求說完了,孫嬌也聽完了。

聽完後,她眨巴眨眼,覺得鼻子有點酸,嗓子有點緊,就像看了段偶像劇切片,竟然有些小感動。

合著整這麼大一出陣仗,就為了給女朋友出氣?

人不可貌相,渾身logo的二流子,也不是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

然而。

感動歸感動,這麼無聊的事她是不能做的。

孫嬌要拒絕了。

她正在琢磨該用怎樣精練的句子,打消對方的念頭,還能儘快脫身。

可,有人沒給她機會。

門被人從外面踹了一腳,門口的高個子沒有防備,順著門的受力方向,被搡出去了好遠。

那是多大的力氣?!!!

*

從門外走進來一位身高大約一米九之上,隔著制服款式的黑西裝,都能看到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的壯士,兇巴巴地瞪著二流子。

二流子嚇得從會議桌又坐回到椅子上。

緊接著,蔡誠像被人推出來一般,健步如飛衝到他兒子跟前,又打又罵了起來。

“你這個二百五,吃多閒著你了是吧!你一天天整什麼事呢,瞧把你得瑟的,嗓門那麼大,整個公司都聽見你叫喚了!你能不能消停點,你有沒有腦子,你簡直是要氣死我了!”

孫嬌一邊默默看戲,一邊暗自納悶,不太理解這是什麼情況。

有個人來到她身邊,帶著關切詢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

有什麼事,好的很呢。

蔡誠揍兒子一點兒都不留情,下手挺有勁的。但他怎麼會突然進來的呢?這是拖家帶口在演戲嗎?有什麼目的呢?

孫嬌思量得腦袋痛死了,轉臉一瞅身旁。

哇!

這不是姜凡雅不讓自已來往的嚴科嗎!

他為什麼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