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錚的趕繒船停靠位置,正對著虎門出海口。要抵達黃浦港,就要從這裡進入,然後駛過長長的珠江水道。

徐錚突然有些明白清廷為啥關閉其它三個口岸,獨獨開放廣州港。

撇開其它經濟、政治原因不談,只說軍事方面,從這裡一眼望去,兩岸皆是炮臺,沿途皆是清軍駐防,可謂易守難攻。

他的目光又轉到身後。在海灣入口,西側的濠鏡澳,也就是澳門島,現在被葡萄牙人佔著。

東側是香港島,還是個小漁村。

蔣四根似乎看出徐錚的心思,當即說道:“清廷反覆禁海,導致島上民生凋敝。復海後雖有駐軍,但管治不嚴,所以很多海賊藏匿其間。”

說起來還是康熙收復臺灣後,鄭成功殘部不願投降,便逃到廣州灣據海為盜,漸漸發展為紅、黃、藍、白、黑、紫六旗。猶以紅旗幫勢力最大,現任幫主名喚鄭七,主要活躍於大嶼山、鯉魚門一帶。

胡斐早已憋了一肚子火,介面道:“師父連皇帝都不怕,還怕幾個海賊?”

袁冠南也附和道:“咱們點齊人馬,未必怕了他們。”

他與胡斐相識不久,兩人卻很談得來。

其餘眾人也紛紛請纓。

既然岸上已無法立足,乾脆在海上殺出一條生路來。

再加上這段時間見過廣州港的繁華景象,眾人在大開眼界的同時,心中也在悄悄發生變化。

徐錚見人心可用,當即拍板,準備妥當後就殺向香港島。

不過,當務之急卻是花錢。

首先是戰船不夠,人手不夠,槍炮不夠。

此時的海上最強戰艦,是由愛爾蘭造船師設計、在古巴哈瓦那建造完工的西班牙戰列艦,聖特立尼達號。

這是當之無愧的風帆戰船天花板。

據說此艦長二十多丈,寬近六丈,可載船員一千多人,排水量可達四千多噸。船上共有四層甲板,裝載的火炮數量達到一百四十門。

既是西班牙的一級戰列艦,也是當世火力最強的重灌戰艦。

相比之下,無論是清軍水師,還是此時的海盜,大多還是用普通商船改裝,無論戰艦規模、火炮威力,都相差極遠。

當然,現在一切都只能想想。還是多弄幾艘普通戰船,起碼要敵得過清軍的緝捕才行。

至於人手,徐錚現在缺的不是武功好手,而是精通海船駕駛的專業人才。

他只能以袁冠南的名義,在廣州開辦了一家貿易商行,大量招聘人手。

此外,還需要精通海戰的指揮官。需要有人對胡斐、袁冠南以及鏢師們,進行火槍、火炮的培訓。

此事只能徐徐圖之,暫時也沒有好辦法。

最後是火槍、火炮,這倒相對容易,只要願意出錢都可以弄到。

徐錚簡單調配了一下人手,凡是岸上之事皆由袁冠南夫婦負責經辦。蔣四根、胡斐負責軍事,李文秀負責後勤採辦。

他派蔣四根、胡斐兩人先到香港島踩點,找個合適的落腳地。

安排完一切,徐錚便帶著李文秀,還有幾名隨從,直奔澳門島而去。

隨從中便有熟悉澳門情況的本地人,名叫高士達,剛二十出頭。他是土生葡人,母親是江門人,早年因病去逝,父親是葡軍士兵,在戰鬥中死去。

高士達原本在廣州洋行工作,為人機靈,且熟知多國語言,便被蕭義召到身邊,當親信培養起來。

在高士達眼中,徐錚無疑是個大人物。這次楊中慧特意將他介紹給了徐錚。高士達心中明白,改變人生的機會來了,必須牢牢把握住。

一路上,高士達詳盡介紹著澳門島的情況。

想當年,葡萄牙人以發展貿易的名義,以每年白銀五百兩的租金,從大明手中租下了澳門。然後轉頭就將此地建成了貿易港口和軍事要塞。

他們在這裡修建了緊固的堡壘和城牆,在臨海面佈置了眾多炮臺,島上甚至還建了精良的鑄炮廠和火藥工廠。

巔峰時期,這裡住著幾萬人,包括葡萄士兵、本地華人,和大量來自非洲和印度的奴隸。

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隨著荷蘭對東南亞的殖民入侵,以及葡萄牙經濟的衰落,其對澳門管控已大不如前。

於是,徐錚來到澳門港後,便看到一副衰敗景象。不僅港口來往船隻、商人遠不如廣州港,便是港口設施也相當陳舊,島上修建的軍用工事也破敗不堪。

高士達指著前面的一個炮臺嘆道:“按總督要求,每個炮臺需要二十名士兵守護,而實際上只有兩名士兵。”

原因很簡單,澳門議事會沒錢了。而宗主國葡萄牙也無力顧及。於是島上設施陳舊,卻沒錢維修。士兵的軍餉也經常拖欠。

據高士達估計,現有葡國守軍估計不足一百人。

高士達獨自進了要塞,過了半個時辰,他便帶著一個年紀較大的葡萄牙軍官登上船來。

“這位是布魯諾少尉,來中國已有三十年,和我父親是戰友。”

高士達熱情的介紹道。布魯諾當然不是原名,只是他們來清朝已久,便入鄉隨俗,在清人面前時便將名字簡化。

布魯諾看起來神色有些憔悴。不過在徐錚面前,還是一副高冷範。

徐錚一個響指,一旁的李文秀便拿出一個銀綻,直接遞給布魯諾。

“初次見面,交個朋友。”

面對徐錚的豪爽,布魯諾瞬間懵逼。這是五十兩紋銀,抵得上他半年薪水。

李文秀心中暗暗發笑。

她今日扮演的是秘書。雖然她也不知道秘書是啥,只知道要聽老闆的命令。

而徐錚扮演的就是一個鄉下土財主,他稱為“暴發戶”。

“人的潛意識裡,都願意和錢多人傻的物件做生意。”

徐錚如是說道。雖然李文秀基本沒聽懂,但這並不妨礙她照著執行。

畢竟從江南到廣州,她已習慣了徐錚天馬行空般的思維和謀劃。

有時乍一聽好像歪理邪說,可仔細想想,還挺有道理。

果然,布魯諾猶豫片刻,便接過銀子,緊繃的臉色也放鬆下來。

徐錚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最好的火槍、艦載火炮、野戰炮,有多少我要多少,價錢一律雙倍。”

這些槍、炮他從哪裡弄來,徐錚並不介意,只要效能卓越就行。

此外,他還告訴布魯諾,高薪招驀火槍手、炮手、軍官等,人數不限。

若是一刻鐘前,有人當著布魯諾面這樣吹牛皮,他肯定會將對方暴打一頓。

現在他心中想的卻是,這種天下掉餡餅的事,必須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