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尋輕輕握住她的右手,輕輕的搖了搖頭,“麻醉的作用還沒有過去,不要怕兮兮。”

她搖了搖頭,眸子裡的水光倒映出謝尋破碎的影子,“不是的,麻醉早就過去了對不對,要不然額頭上的傷怎麼會那麼痛?”

謝尋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右手放好,喉嚨裡疼的很,極度溫柔的撫摸了一下她的臉,“哥哥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你會變得和原來一樣。”

寧時兮的聲音很輕,眸子裡的水光終於落在了臉頰兩側,“哥哥,你全部告訴我,醫生怎麼說的你全部告訴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就會亂猜測,你告訴我好不好。”

謝尋輕輕的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我的兮兮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嗎?”

她微微的勾了一下唇,“我會努力的。”

少年墨色的瞳孔裡痛意卻不斷放大,他聲音很輕,生怕嚇著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娘。

“醫生說別的地方縫針之後都會慢慢好起來,只是右手……”

“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之間被玻璃切斷,醫生做了很久的手術,那裡的神經和肌腱多而複雜,難免不會造成二次傷害。”

他的聲音慢慢顫抖起來,“食指,食指的肌腱被完全割裂,雖然已經接好了,可是很多神經……兮兮,醫生說你的食指可能在很長時間內都無法彎曲。”

寧時兮黯淡的眸光用力的看著他,聲音裡是顯而易見的破碎,“醫生說很長時間是多久時間了嗎?”

悲傷和心痛在謝尋血管裡奔騰流動,他閉了閉眼睛,“要等拆線後看恢復情況,需要耐心做很久的康復訓練。”

小姑娘的目光變得悠遠,“很久會是多久,會是一輩子嗎?”

“不會的,也許很快就會好了。”

“如果是一輩子呢,食指不能彎曲的話,我還能拿的起來畫筆嗎?”

寧時兮輕聲的呢喃,“我還可以畫畫嗎?”

謝尋勾了勾她耳邊的頭髮,藏起了眼底的猩紅,“可以的兮兮,一定還可以的。”

小姑娘卻突然笑了,輕輕的嗯了一聲,“謝謝你,謝尋哥哥,你又救了我一次呀。”

謝尋愣住一瞬,紅色慢慢攀爬上他的眼眶,他輕輕俯下身子趴在了寧時兮手邊,後背劇烈的顫抖著。

現在門外聽他們講話的池杳他們都沉默著。

林意綿捂住嘴巴已經哭了出來。

季落慢慢推開了病房的門,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我們來了。”

“嘟嘟嘟嘟!”池杳抱著一大捧花束從段景餘身後探出頭,“看,是時兮你最喜歡的洋桔梗,漂亮嗎?”

寧時兮回答的聲音格外柔軟,她點了點頭,“謝謝杳杳,看到花心情都變好了。”

林意綿的聲音裡還帶著糯糯的鼻音,“沒錯,時兮你要保持好心情,這樣病才能好的快起來。”

段景餘一貫的插科打諢,“是呀,等你好了我們還得出去一塊爬山一塊釣魚呢,你說你要是不去,謝尋他指定不去,我哥都不去,我到了地方花誰錢,佔誰便宜去?”

“所以啊,你肯定會很快好起來的,我小段也略懂一些岐黃之術,我看開學前你指定好!”

“這麼邪乎?”

“必須承小段的吉言,好不了到時候就有藉口抽他了!”

幾個人說著話病房裡熱熱鬧鬧的,寧時兮看著他們慢慢閉上了眼睛,輕淺呼吸慢慢變得綿長。

謝尋輕輕在她鼻尖碰了碰,小聲說,“她睡著了,這也沒什麼事,你們早點回去吧,這兩天開始報考了,忙自已的事情去吧。”

“需要幫忙你隨時聯絡我們。”季落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時候不麻煩兄弟,還能有什麼時候用得上我們。”

謝尋回捏了一下肩膀上的手掌,草草笑了一下,“嗯。”

病房重新變得安靜,謝尋眼睛也不肯眨,直勾勾的盯著熟睡的小姑娘。

又乖又可愛。

往下看是她壞掉的小手。

喉嚨吞嚥了無數次,像是刀片在一下一下的凌遲著他唇邊的肌肉。

輕輕的說出了那聲,“對不起。”

“哥哥沒有保護好你。”

謝止現在窗外看著房間裡的身影,雪茄暗了又亮,亮了又滅。

薄唇緊緊抿著,臉上的表情嚴峻冰冷,彷彿結了冰一樣。

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聲音平靜的彷彿沒有一絲波瀾,“寧家的那個男人,你最好把他送到監獄去,別給我講你做不到,不管幾年,他一出來你就給我把人再弄進去!”

“還有。”他揉了揉眉心,“把弗朗茲從美國接過來,送到我這,我這裡需要他。”

“我沒受傷,是我的妹妹。”

……

謝止的視線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籠罩著自已最親最疼的兩個人。

當年鹿予星他沒有能力給她提供最好的醫療條件,如今他有能力,讓最好的醫生給寧時兮治療。

會好的,寧時兮會好的。

走進病房,拍了拍疲憊到極點的謝尋,“去睡一會,洗個澡,這是個需要長期備戰的過程,你不能再倒下。”

謝尋眼底的紅血絲格外恐怖,“讓方阿姨準備點生活用品吧,送過來,我要在這一直陪著她。”

謝止點點頭,“已經在路上了,你先去睡一會。”

……

寧時兮再次睡醒的時候已經到了深夜,夏季夜晚的月亮又大又圓,謝尋知道她會喜歡,窗簾一直沒有拉上。

明月高掛,月光輕柔恬靜,寧時兮從小便覺得月色就像母親一樣,溫柔體貼。

她慢慢的從剛醒來迷濛中清醒過來,躺在病房雪白的床上,慢慢蜷縮起了身子。

她沒有力氣,小聲的哭泣著。

輕輕的呢喃,“我好害怕,奶奶,我好痛,好害怕,奶奶我的右手,我的右手……”

淚水模糊了整張小臉。

小小的身子在月光的沐浴下輕輕顫抖著。

謝尋端著飯菜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瘦弱的小身影彷彿被月光吸走了一樣,輕飄飄的。

瞳孔在一瞬間緊縮,迅速走過去摟住了脆弱的小姑娘,溫柔的話語在她耳邊輕輕響起來,“不怕不怕,兮兮不怕,哥哥會永遠陪著你,就算一輩子好不了,也會永遠陪著你。”

“直到我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