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亞茹一走,長公主便生了悶氣。因著她無處發洩,便吩咐了丫鬟給她收拾東西,嚷嚷著要回宮裡去。

公正好生勸道:“公主何必跟她生氣,反倒氣壞了身子。再說了您在月子中,也不易走動啊。”

“她今日上門那個樣子你也看見了,哪裡是來看我,不就是來氣我好彰顯她自已的身份嗎?”長公主沒好氣道,“本公主實在不願見她這副惺惺作態的樣子!”

“奴婢知道,公主別生氣,您說了半天話也累了,奴婢扶您進去歇會兒吧。”

長公主依舊餘怒未消:“下次她再來你可要記住,我絕不許她踏入我的公主府一步!”

翊坤宮內

楊貴妃雖自幼身子體寒不易有孕,可自被張太醫用藥調養身體後身子好了許多。

可她有孕後依舊是十分不適,剛開始時常嘔吐不止,後來月份大了又胎動難安,弄得她整宿休息不好,整個人面容憔悴。

好在皇上提攜了她的阿瑪,又封她的額娘為一品誥命夫人。

眼下她自已又有著身孕,皇上賞賜不斷,楊府此時因她有孕帶來的榮耀實是今非昔比。

楊貴妃的額娘楊姜氏在她懷胎四月的時候就奉旨進宮照顧她這一胎。

楊姜氏與自已的女兒個性截然不同。

楊姜氏出身出香門弟,自幼家中便養成了她知書達理、端莊賢惠的大家風範,她平日裡又性子很是隨和,更是個好說話的。

一開始楊姜氏和楊老爺也很是夫妻和睦,和後來楊老爺納了幾房妾室,便開始覺得楊姜氏無趣。加上楊姜氏年歲日漸增長也沒給自已生個兒子,他對楊姜氏便逐漸淡漠了下來。

因著楊姜氏的好性子加上楊老爺的縱容,所以楊府上下略有些得寵的妾室便有些開始挑釁楊姜氏的地位,妄圖取代楊姜氏。

可楊姜氏只是隱忍,這種隱忍讓她自已唯一的女兒都看不下去。於是楊貴妃自有記憶的時候,便記得自已像一頭小獅子一樣保護著自已的額娘。

一直到現在。

楊貴妃看著楊姜氏在自已宮裡不放心的忙前忙後,忙出聲阻止:“額娘,快坐下歇歇,那些事讓下人做便是了!”

士軒忙去扶楊姜氏:“是啊夫人,您快坐下,那些事奴婢們做就是了。”

楊姜氏卻搖頭:“事情歸事情,娘娘有孕,妾身仔細些也是應該的。”

楊貴妃實在見不得自已額娘這個樣子:“額娘,現在在翊坤宮裡的都是自已人,您不必這麼小心翼翼。”

然後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好了好了,你們都先下去,沒有本宮旨意不要進來。”

攆走了下人,楊貴妃這才拉過楊姜氏的手坐下:“額娘不必拘束,把這當作是自已家便是。”

楊姜氏細心打量著女兒,見她雖有些憔悴,但是卻保養得宜,臉上並沒有一絲憂愁神色,這才放下心來:“妾身許久未見娘娘,如今一相見,倒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額娘,您放心,女兒如今過得很好。”楊貴妃看著楊姜氏不由得有些哽噎,“女兒日夜惦記額娘,也不知道額娘在府裡有沒有受人欺負,過得好不好?”

“好,都好。”楊姜氏為女兒擦去眼淚,“你入宮後你阿瑪對我的態度也變了許多,人人都知道你是皇上的寵妃,自然不會有人為難我。”

“額娘性子柔和,所以才會受那起子小人欺負。額娘,女兒自入宮後沒有一天在您身邊盡孝已然是罪過了,女兒實在不敢不得寵,若不得寵,又如何能保護額娘呢?”

“你哪怕不得寵,也是額孃的驕傲。”楊姜氏聞言不免動容,“那時候你剛成側福晉,你阿瑪就一心盼著你為福晉,我自你入太子府那時起成日便是提心吊膽,生怕聽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後來你入了宮,成了貴妃,額娘整日裡也是為你懸著一顆心啊!”

“額娘,都是女兒無用。”楊貴妃聽到這不免有些愧疚,“女兒不僅僅沒能當上福晉,也沒能當上皇后,實在是辜負了額娘和阿瑪的期望。”

“額娘根本不在意那些,也就是你阿瑪成日裡唸叨著你沒當皇后的事覺得可惜罷了。你若是當了皇后,額娘只怕是更不能安心了。”楊姜氏悵然道,“一入宮門深似海,外人看著顯貴,可深宮裡的苦楚也唯有自已知道。你若成了皇后,那得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你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楊貴妃沒曾想額娘會如此說,人人都想讓自已的女兒成為皇后,可唯有她的額娘,寧可她不是皇后,卻只希望她平安。

“現下你懷上了孩子,額娘也是真的高興。你自小身子就不好,額娘這次能親自照顧你一是蒙受皇上天恩,二來也是多盡一盡為人母的職責。”楊姜氏淚水儒溼了眼眶,可卻仍是笑著的:“下次再見,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額娘!”楊貴妃撲到楊姜氏懷中,就像小時候一樣,母女二人抱頭痛哭。

坤寧宮內

“娘娘,楊貴妃的額娘奉旨入宮了。”

“貴妃有孕才四個月,皇上就讓她家裡人入宮了。”皇后嘴角淡揚,擠出一絲苦笑:“本宮記得懷珊兒和甜甜的時候,皇上還是按照規矩八個月才讓母家人來照顧本宮。”

“娘娘母儀天下,何必跟她計較那些,她不過小人得志罷了。”玉鐲不屑道。

“她有著身孕,家裡又受皇上提攜,能不得意嗎?哪像本宮,明明是受人陷害,平日裡皇上來了又要裝的像沒事人一般,真是累得慌。”

“娘娘,此事真是查無可查了嗎?”

“司天監拿一條命去陷害本宮的阿瑪,還怎麼查?”皇后看向玉鐲,“若不是大理寺有阿瑪的人,只怕楊貴妃在大理寺也會安排人陷害阿瑪,到那時皇上想留情都難。”

“娘娘您的意思是...”

“此事皇上必定是手下留情了的,”皇后嘆了口氣,“皇上再如何,也沒處置阿瑪。又怕朝臣有意見,便提攜了貴妃的阿瑪,以示安慰。”

“啊,那皇上會不會懷疑到娘娘您的頭上啊?”

“可能吧,皇上就算有懷疑,也不會即刻發作。眼下貴妃有孕,即便本宮告訴皇上可能是貴妃所為,也沒有證據,反倒讓皇上對本宮不滿。貴妃這一手好算盤,本宮倒是領教了。”

“娘娘別灰心,此事也不是查無可查,這宮裡不是還有個嘉妃嗎!”玉鐲眼珠一轉,“若咱們抓了嘉妃,老爺的冤屈不就可解了?”

皇后只是搖頭:“嘉妃眼下沒有錯處,本宮何故抓她?再說了,若嘉妃真與此事有關,她定然不會出賣貴妃,因為出賣貴妃就等於害了她自已。阿瑪眼下到底無事,此事連皇上都不再追究了,本宮也不會貿然行動。”

玉鐲聞言便不再吭聲,皇后笑著拍了拍她:“你說的倒也不是全無道理,玉鐲你別急,來日方長呢!”

“娘娘,奴婢現在看貴妃有孕得寵的那個樣子就生氣,若她懷下皇子,豈不是更要在娘娘面前耀武揚威了?”

“玉鐲,說話注意點分寸。本宮是皇后,她一個貴妃,若她對本宮不恭敬,那便是以下犯上,皇上也饒不了她。”

玉鐲撇撇嘴:“奴婢知道,奴婢就是替娘娘不平。前朝那事過去之後皇上最近只要來娘娘這,還沒等陪娘娘用完膳,貴妃宮裡計程車軒就來請皇上說貴妃這不適那不適的。到了晚上貴妃自已不能侍寢,便讓嘉妃來伺候皇上,聽說嘉妃寢宮裡夜夜笙歌,皇上也不制止,反倒享受得很呢!”

“玉鐲,越發沒規矩了。本宮剛才還讓你說話注意點分寸,你現在倒是越說越過分了,皇上和娘娘也是你可以隨意議論的?”皇后瞪了玉鐲一眼,“罷了,你去太醫院把許太醫找來,本宮要請他把平安脈。”

玉鐲正要去,皇后又喚住她:“你順便拿些糕點去養心殿,就說珊兒和甜甜想皇上了,請皇上晚上來一趟。”

“是,娘娘。”

公主府內

陸建韜下朝回府,剛進門便察覺到了府中的異樣,府內下人雖在忙碌,可個個都鴉雀無聲。

空氣中瀰漫著不常聞到的拂手香的香味,陸建韜眉頭一皺,隨即拉過一個下人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這個下人見陸建韜問他,有些哆哆嗦嗦道:“回駙馬爺,早上府上來了一個夫人,不知道是誰家的側福晉。然後這個夫人一走,公主就生氣了,在府裡大發脾氣。剛才還說要回宮呢,好在讓公正姑姑勸下來了。”

陸建韜沒等聽完就明白了個大概,定是吳亞茹來了。

可他疑惑的是,好端端的,吳亞茹來公主府幹嘛?

“駙馬爺啊,您可得好好哄哄公主!”一個丫鬟說道,“公主生完世子沒幾天,這身子一直虛弱呢,剛才氣的半天都沒緩過來。”

“我去看看公主。”陸建韜聽罷,心裡開始擔心起來。

他是知道長公主的,長公主敢愛敢恨,脾氣上來誰也攔不住。雖然自幼生活在宮中,可她性子真實不做作,也並不似其他世家小姐一般傲慢驕縱,也比人更富有同理心。

反正,俏兒怎麼都好。

陸建韜剛要進去,公正便攔在了門外,低聲道:“駙馬,奴婢剛才勸了半天,公主現在已然睡下了,您一會再來吧。”

“好。”陸建韜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

可他並沒有立刻回自已的側室休息,而是騎上了自已的快馬往將軍府去了。

將軍府內

吳亞茹從公主府回來也是一肚子氣,她剛才去了半天沒見到陸建韜不說,還要被長公主數落一番。

看著那些帶到公主府的禮品從馬車上又卸回到了將軍府內,吳亞茹明顯看到,底下奴才們的眼底盡是幸災樂禍。

將軍府總管劉洋倒還是平常神色:“側福晉,這些東西奴才還是命人給您放屋內?”

“不必了,送去庫房吧。”吳亞茹看著這些東西就氣不打一處來,“我現在身子不爽,就先回去休息了。”

“恭送側福晉。”

吳亞茹進了屋就很是鬱鬱寡歡,芮兒見她神色不對,忙倒了一杯茶端到她手中:“小姐這是怎麼了?”

“大清早的上趕子受氣,這倒真是我的報應了。”吳亞茹擦了擦眼角湧出的淚水,“我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種罪?”

芮兒還沒等問,外頭便有人通傳“將軍到”。很快,陸建韜便走了進來。

吳亞茹見陸建韜忙擦乾眼淚,強顏歡笑道:“將軍怎麼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命小廚房多做幾個菜。”

“吳小姐客氣了,你們都先下去吧。”陸建韜面容冷淡。

芮兒與自家小姐對視一眼,便下去了。

待等人都下去後,陸建韜也沒有說話,見他眼底一片冷色,吳亞茹反倒有些不安。

過了一會,陸建韜才問道:“你今日為何去公主府?”

“我聽聞長公主給你誕下了一位公子,我身為公子的庶母,理應去看望。”說完吳亞茹又加了一句,“我認為這並不過分。”

“哦。”陸建韜一挑眉,“然後呢?”

吳亞茹見陸建韜這樣自覺他是要興師問罪,便心一橫:“我上府自然是真心祝賀,可長公主並不領情,我便回來了。”

“嗯。”陸建韜只是淡淡回應。

他背對著她站在窗邊,許久才道:“以後你不要再去了。”

“為什麼?”吳亞茹雖沒有因為不讓自已去生氣,可卻被陸建韜這種冷淡態度激怒了:“皇上下旨賜你我完婚,你是將軍,我是你的側福晉!長公主誕下孩子,到底也是將軍府的,我不應該去看嗎?你與長公主情深,我自是比不了,可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啊!”

陸建韜沒有回答。

“自你我成婚,除了大婚當夜你留在我房內,其餘你哪一天回來過?”吳亞茹咬著牙道,“就連第一夜,也是我求著你,你才留下的。不然你早就走了!”

“今天你若不是為了長公主,你又怎麼會回來?你以為把我扔在這個將軍府好吃好喝我就應該感激你嗎?這麼多天了,你對我不聞不問,陸建韜,你何曾想過我一點?”吳亞茹這下徹底崩潰,心中積攢的委屈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了出來。

“你也不必來我這興師問罪,我再不懂事,禮儀規矩也是有的。今日我去公主府上看望,卻是想看你不假,可是也是長公主看我不順眼才與我翻臉。呵呵,不過這也好,我本來也不喜歡她!”吳亞茹氣的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顫顫巍巍抬起袖子把眼淚擦乾,“你倒真以為我願意去那公主府?去那個晦氣的地方自找麻煩嗎!”

“你夠了。”陸建韜冷斥一聲,“冷落你是我的不是,與長公主無關。”

“怎麼,我才說一句你就急了?你倒真是向著她。”吳亞茹冷冷道,“你可知道,我今天去公主府上聽到的話比這要難聽十倍,回來看見你,本來心裡還很高興,以為你能回心轉意,卻沒曾想卻是為了別的女人找我興師問罪!”

“你情緒現在不穩定,等你穩定了,咱們再說吧。”陸建韜不願在這聽吳亞茹多說,轉身便要走。

吳亞茹一把拉住了陸建韜的胳膊,哭的梨花帶雨,淚痕滿面:“你好不容易回來,現在又要去哪?”

“我去哪,跟吳小姐你無關。”陸建韜用力甩開吳亞茹,“我只告訴吳小姐一句話,無事不要去公主府叨擾公主,否則就別怪建韜無情了。”

說罷,陸建韜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