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快二十分鐘，陳序還是沒忍住給許儀發了訊息。
“許姐，你老婆都不理我。”
許儀此刻剛收拾好行李準備踏上旅程，看見訊息平靜的回他：“正常，她也經常冷暴力我。”
“不會有什麼事吧？”
“滾，說不定就是沒看見，在忙在睡覺不都有可能。”
陳序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
但是……
他記得前幾天大課間的時候，陳星星和她接水回來，林宣京好像拿了個小藥瓶出來。
“許姐，她有什麼病嗎？”
“怎麼問這個？”
許儀又回：“大病沒有，但是她胃不太好，有時候疼起來也很難受。”
陳序“唰”的從床上筆直彈起來。
雖然這樣有點冒昧，但陳序糾結了會兒，還是決定給林宣京打個語音電話過去。
“噔噔噔……”
鈴聲唱了個徹底，陳序都以為她不會接聽了，卻突然響起“嘟”的一聲。
“對方已拒絕。”
林宣京掛他電話了。
不過這說明，
她起碼能看到手機。
“抱歉，我現在沒時間，有空再給你講。”
陳序哪裡還顧得上這個，忙回：“你沒事吧？”
那邊過了兩分鐘都沒回。
“叮咚。”
林宣京：嗯
陳序又問：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林宣京回他：你問許儀了？
“你真不舒服啊。”
陳序急了，趕緊噼裡啪啦打字，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刪刪減減好半天也沒發一個字。
林宣京虛虛靠在沙發上，面色很白，是看不見血色的白。
看著手機上“對方正在輸入……”了半天，也沒發過來一句話。
她還以為剛才許儀來問她，她說了之後他又來問了許儀。
看來不是。
林宣京神色不易察覺的動了動，主動解釋了情況：“沒什麼大事，有點胃疼，吃了藥好多了。”
那邊幾乎同時發過來一句話。
“問了，但她不知道，只說你胃不好。我看你之前在班裡吃過藥，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跟了個“尷尬撓頭”的表情包。
她明白了。
連自已都沒察覺，心裡那個柔軟的角落正在被人觸動。
倒了杯水回房間，林宣京給他發了句：“現在給你講題。”
陳序求之不得：遵命。
林宣京給他解釋了好幾遍，但他說他一看這麼多字就頭疼，雖然是她打出來的沒那麼排斥，但就是看不懂。
林宣京想了想，給他發了條語音過去。
“這樣可以嗎？聽能聽懂吧？你先看小球的質量，劃一下，再看它的速率，是不是零點三米每秒？向哪兒運動，你標一下，是不是向右？……”
林宣京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像一陣緩緩的溪流，直直流進他心裡。
腦海中她的樣子和迴圈播放的語音重疊，陳序終於想到了如何去形容她。
宋詞的具象化。
“聽懂了，謝謝林老師！”
“老師我的學習態度怎麼樣？”
“還行。”
林宣京都說還行了，那肯定是不錯。
陳序那邊低低笑了一聲，長按語音和這條“還行”點了個“收藏。”
真是鬼迷心竅了。
不想聊天就這麼結束，陳序又囑咐她記得好好吃飯，幾句話說得很有趣。
林宣京看著一螢幕左扭右扭的線條小狗，竟想象到陳序開心時的樣子。
笑著笑著便會用手反遮住雙眼，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笑的情不自已，嘴合都合不上。
他好像總是那麼開心，兩眼彎彎，清朗陽光。
陳序明明記得她不挑食，胃怎麼還會不好呢？
午飯晚飯她都有和許儀去吃。
那就是……
“你早飯都按時吃了嗎？”
林宣京回過神，看到他突然這樣問下意識想說吃了。
算了，他都這樣問了肯定想到了。
“看情況。”
問題果然出在這！
陳序問：“那什麼時候不吃早飯？”
說到這林宣京已經不太想繼續聊了，直接了當回他：“我爸媽不經常在家，看情況，先不說了。”
還沒剛退出聊天介面，那邊一個電話又打了過來。
林宣京毫不猶豫結束通話，竟覺得有點排斥。
“你接好不好，我給你講個故事。”
唉，算了。
也不想太讓他難堪，況且這個人也沒那麼討厭。
陳序電話又打了過來，她這次按了接聽。
電話接通，兩個人都沒說話。
時間莫名變得很安靜。
林宣京正要掛，那邊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呼了口氣出聲。
“從前呢，有一個小男孩，他媽媽和爸爸認識了很久，很恩愛，爸爸那時候來到大城市想闖一番事業，媽媽就一直陪著他，直到爸爸真的闖出了一番事業，那個時候，他六歲，他得到了很多東西，但是他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他媽媽去世了。”
聽到這兒林宣京心一顫。
聲音頓了頓，那邊繼續往下說：“媽媽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她很愛那個小孩，她很溫柔，很美麗，她生了很嚴重的病，但為了不影響爸爸努力工作的心情沒有說，他好笨，他竟然沒發現媽媽生了那麼嚴重的病。”
“媽媽就這樣離開他了，爸爸那時候整天喝酒，他哭著找媽媽，但爸爸一直很沉默。直到後來，他上小學了，爸爸帶了一個漂亮的女人回來，說這是他的新媽媽。新媽媽還帶著一個小妹妹，他特別生氣，覺得爸爸背叛了媽媽，忘了媽媽。”
“他開始欺負妹妹，故意和新媽媽唱反調，好像這樣就可以給媽媽出氣。他不想接受新媽媽的好，甚至討厭妹妹和爸爸，可是直到後來，有一天爸爸不在家，新媽媽做了很多好吃的飯，他全部都給打翻了，妹妹嚇哭了，新媽媽也不知所措。”
“爸爸回來知道後罵了他一頓，他生氣的離家出走，什麼也沒帶。但走著走著，他就迷路了，你說巧不巧，偏偏還就是下雨了，像那些狗血電視劇一樣。他只知道自已很累，蹲在一個小巷子裡睡著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還是一個人在小巷子裡，只不過有人找到他了，是新媽媽，新媽媽連傘也沒打，渾身都淋透了，比他身上還溼。新媽媽什麼也沒說，只問他餓不餓，他一瞬間就哭了，說好餓，新媽媽拉著他的手，帶他回家，給他做了好吃的飯。後來他學著理解爸爸，學著和新媽媽和妹妹相處。”
“他本來以為自已是個不會再有幸福的小孩，後來他發現，嘴巴長了就是要說話的，心長了就是要愛人的。只要他願意敞開心扉去好好愛別人，別人也一定會敞開心扉好好愛他，這樣他們，都擁有了幸福。”
陳序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我媽媽，是因為胃癌去世的。”
電話時長一秒一秒的增加。
誰都沒有再說話。
也沒人先結束通話電話。
世界很安靜，似乎只有自已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足足過了五分鐘這麼久。
林宣京終於開口：“我爸媽其實很愛我，但我其實並沒有什麼感覺。他們只有我一個孩子，什麼好的都想著給我，不過他們工作真的很忙，我們之間見面的時間很少很少。所以從小到大，很多事我都是一個人承受——還好有許儀，她像是我的一面鏡子，知道我的另一面是什麼。”
“我和他們之間缺乏了很多心理交流，只要話題深入一點點，都不會再有下文。甚至不見面的日子裡，也不會有什麼聯絡。我總覺得，我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知道他們很愛我，但可能是客觀的愛我，只是出於本能，真正的愛，我搞不懂。”
林宣京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對一個只認識了一個月的人說這些。
這種感覺真是，
讓人捉摸不透。
陳序聲線溫潤：“沒關係，這我在行，這樣，你拜我為師，我保證讓你順利出師行不行？”
林宣京也起了調弄他的心思：“那你有什麼要求啊？”
“簡單，讓我包了你每天的早飯就行。”
“嗯？”林宣京不明白了，哪還有人倒貼的，“那早飯錢……”
陳序早有預料：“就當是我的保證金，再不然，就當你給我補課，我交的學費？你要實在過不去，我以後多問你題行不行？”
林宣京忍俊不禁：“好啊。”
這麼不合理的要求，竟然真的同意他了。
“不過明天這樣放假的不用了，我自已可以解決。”
“收到！那從……大後天開始？”陳序算了算。
“好。”
那我以後，就是你的早餐騎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