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這夢做的,倒是有幾分意思吶。”

張盛眼神玩味。

聽到新皇帝陰陽怪氣來了這麼一句,司徒風依舊面不改色,躬身道:“還請皇上為臣子解惑。”

身後文武群官,竟有一大半緊隨其上,齊聲高呼:“請皇上為我等解惑!”

“嘖嘖嘖……”

張盛瞧的直咂嘴。

小李子拼命在一旁使眼色,示意他正經些。

下方群官也個個皺眉,暗說天雲府世子怎麼回事?

傳聞中,這位世子知書達理,舉止嫻雅,深諳韜光養晦之道,更因長了副好看的皮囊,被稱為京畿俏小郎。

當初先皇駕崩,朝中群龍無首,經商議總共推舉了兩個人選。

一是天雲府世子石成壁,二是駐守寒蒼關的親王石進睿。

石進睿統兵七萬,與關外狼族大小惡戰無數,在隆國極有聲望。

若非當時的皇后,也就是現在的太后力排眾議,九五之尊說什麼也不會落在石成壁的身上。

而之所以這麼選,據說是太后覺得,這小子長得好看,弄在宮裡很養眼,不像石進睿生的五大三粗,一臉絡腮鬍。

當然,這是野史,做不得真,真實原因除了太后外,沒人知道。

可怎麼一登基,俏小郎咋還轉了性了?

不僅說話陰陽怪氣,還在朝會上咂嘴……

沒有正行哇!

太師一派官員不免在心中發笑,另有些清流官員,卻是在心中打鼓。

“這麼簡單的問題,太師你在朝會上提出來,就不怕人笑話?傳揚出去,百姓豈不是要罵朝中的酒囊飯袋們,吃飽撐著沒事幹,閒得蛋疼了?!”

太師的臉頓時變色,竟頗為不滿的抬起頭。

張盛自然不給他分辯的機會,語氣一轉,言道:“當然,太師日理萬機,腦子裡裝的,都是家國天下,所以用來思考其他問題,就顯得力不從心了。這點,朕理解,放心好了,朕不會因此治你的罪。”

一番話說出來,群臣面面相覷。

俏小郎似乎有幾分本事。

最起碼,給個大棒再來顆甜棗的法子是會的。

“這樣好了,今兒正好也沒別的事情,大傢伙不妨就幫著太師出出主意……”

張盛話沒說完。

太傅趙千呈向前一步,躬身打斷:“還請皇上聖裁獨斷!”

他一出馬,後面文武立馬有一大半跟風的,齊聲高呼:“請皇上聖裁獨斷!”

張盛眼睛冷了下來,認真打量了下太師與太傅。

琢磨著看來這皇帝不好當啊。

剛登基,二公就一齊施展下馬威。

還有一個呢?

張盛左右瞅瞅,沒見到太保劉靈惠。

在石成壁記憶中,三公里頭,數劉靈惠最是老奸巨猾,自已登基都見不到面,不定在暗地裡憋什麼壞屁!

“太保劉大人呢?”

張盛轉頭問。

小李子悄聲回答:“劉大人突發疾病,已有數日臥床,早早請了假。”

“也是。”張盛點頭:“他是三朝元老,年紀不小了,本是飴兒弄孫安享晚年的時候,卻要為國事奔波,以致累出疾病。朕心裡難受啊!過意不去!回頭不行,就讓他告老返鄉吧。”

小李子差點沒抽風。

群臣自然也聽的一清二楚,個個目光呆滯。

誰知厲害的還在後面,張盛突然點名:“大司馬何在?”

就站在三公之後的大司馬徐庭若,躬身出列:“臣在。”

“你準備準備,等劉大人返鄉,就接任太保職位吧。”

這麼隨意嗎?!

大司馬汗都下來了,哪兒敢答應啊,慌忙道:“臣惶恐,還請皇上三思,劉大人他……”

“皇上。”太師司徒風插嘴道:“劉大人之事,等他病體痊癒後再提不遲。現下,臣還在恭等聖裁吶。”

呵,你篤定我答不出來,想讓我第一天上班出醜唄?

張盛嘆口氣,一臉悲哀的說道:“哎呀,按理說,你等都是朕老叔……”

旁邊小李子瘋狂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

萬幸,張盛注意到了,立馬改口:“朕皇叔留下的中流砥柱,都是有大學問的飽學之士。本來這麼簡單的問題,朕不願代你們解答,因為這樣顯得太師你的智商……朕意思是,愚笨,何止愚笨,簡直就是太笨了,你明白我意思吧,太師?”

司徒風的老臉,與小李子的眼睛差不多,也開始抽抽了。

不過即便張盛把話說到這份上,他仍然沒有退縮,咬著牙在那強撐:“請皇上聖裁!”

“好吧,那朕就告訴你,好讓你回去做個好夢。你只需要告訴那倆惡童,我是來讓你們砍殺我的,這個問題,就解決了。”

司徒風的身軀明顯一顫。

隨後一言不發,默默退回班列。

身後少保、少師、少傅等官員,也均將腦袋低下,不出聲了。

倒是位置靠後的清流一派官員們,顯得異常振奮,兩眼放光的盯著張盛,滿滿的期待感。

實際太師說的問題,並不難。

之所以提出來,無外乎是對新皇帝的試探。

答案本就不重要。

可以選擇離開,不進仙山。

要是張盛這麼說,就表明在態度上,有退讓之意。

但若回答,迎刀斧而上,雖是正解,卻透露出,新皇有一往無前,不懼威脅的態度!

在朝會上,皇帝的態度至關重要,無論是在聊閒話,還是處理大小事務,都要貫徹始終。

因為官員要看皇帝臉色行事。

太師、太傅陰沉不定,顯然是對張盛的強硬態度沒有準備。

原本擬定好的後續,也就半點用不上了。

“哪位愛卿還有奏事?”張盛問。

這回,換三品以上官員,無一舉奏,倒是後面四品官員,舉起來三四位,其中包括最先被張盛點指的那位。

“好,那就他了。”

張盛看向小李子。

後者面色犯難,猶猶豫豫的看向太師。

“快去拿來啊!”

張盛抬起一腳,踹在小李子屁股上。

對方被嚇一跳,縮著脖頸,連滾帶下到臺來,拖著沉重腳步,去了那位高舉奏本的四品官面前。

接過奏本,回來的時候,小李子忍不住再次看向太師。

但此時太師並沒有給予回應。

小李子也只能將奏本送上張盛面前的龍案。

見奏本去了新皇面前,那位四品官鬆了口氣,旋即出列跪倒:“啟奏皇上,臣要奏的是,司隸校尉劉恆,醉酒縱馬長街,踏死嶺南文生一事!”

張盛恍然。

這案子,石成壁知道。

當初在京畿城,惹起軒然大波。

司隸校尉劉恆不是旁人,正是太保劉靈惠的小兒子。

而出列奏事的四品官,也就是主審這件公案的大理寺少卿曲興。

“朕記得,劉恆縱馬踏死人,是去年臘月的事兒,對吧?”張盛問。

曲興點頭:“是!”

“哦,那為何,案子足足拖了大半年,還沒有個結果?”

這次,曲興沒有回答。

是啊。

怎麼回答呢?

總不能說是您老叔拖著不讓審吧……

“太傅,大理寺歸你管,你說說,怎麼回事?”

趙千呈心說怎麼又落我這兒了?!

他趕緊看向司徒風,卻發現那傢伙把臉扭去了另一邊。

老狐狸!

發現新皇帝態度不對,立即撇清干係唄?!

行!

你隔山觀火,那老子就破罐破摔!

趙千呈把心一橫,跪地奏道:“啟稟皇上,劉恆一案,事實清晰無誤,人證物證據在,本已審理完畢。只是趕上先皇病重,這才遲遲沒有定刑。”

“那就現在定吧,依律例該怎麼判?”

“當斬首……”趙千呈小聲道。

“唉!”張盛不悅道:“朕記得,劉恆是太保劉大人的兒子,對不?”

趙千呈的腰差點沒閃了。

不是皇上您這態度,怎麼說變就變?

剛才還一往無前的,現在又改口唸情了嗎?!

你讓我們這幫當臣子的怎麼跟?!

怎!麼!跟?!

別說他,其餘群臣,包括太師在內,也全給整不會了。

他們不說,張盛就自已說:“有道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劉恆身為太保之子,竟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下,於長街縱馬踏死嶺南文士!簡直是喪盡天良、道德敗壞、毫無底線、沒有廉恥!更可氣的是,這讓劉大人的臉以後往哪兒擱?哪裡擱?!要是有人追究劉大人,教子不嚴的罪過怎麼辦?!啊,你們說,怎麼辦?!”

群臣傻眼了。

追究劉大人教子不嚴……

除了你在這兒說之外,哪有旁人提了?

“太傅!”張盛高聲叫道。

趙千呈打個冷戰:“臣在!”

“劉恆之罪,斬首,是不是便宜他了?!”

“啊,可、可這已是極刑,都要斬了……”

“什麼,腰斬?”張盛託著下巴,作認真思考狀:“也不是不行。”

趙千呈差點沒咬掉自已舌頭,哭喪著臉道:“皇上,臣意思是……”

“太傅,你不用說了,朕理解你的意思。放心,朕會給你保密,絕不會讓劉大人知道,腰斬出自你口!”

說完,張盛還煞有介事的環視眾人,厲聲道:“眾愛卿都記住了,劉大人之子被腰斬的事兒,不是趙大人的意思!明白了嗎?!”

“臣等……明白!”

文武百官齊齊下跪,個個於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