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蒲芳草便被墨藍從被窩裡拽了起來。

因為昨日翻來覆去睡不著,所以蒲芳草還有些迷糊,哪怕沐浴更衣,胭脂水粉,就連身上的衣服,都被套了一件又一件,可她卻依舊眯著眼打瞌睡,而等她徹底清醒,身上早就被收拾好了。

那透亮的鏡子裡,是一個披散著兩縷頭髮,唇紅齒白的女子,這是她回來這麼久,第一次見自己全妝的模樣。

由記得上一次,還是上一世的出嫁。

蒲芳草歪頭,鏡子裡的她也歪了頭。

這鏡子是阮軟送給她的生辰禮,也是從那說明手冊中學來的東西之一。

雖然不如乾坤秘寶裡的鏡子透亮,但比銅鏡要好太多。

她從沒有這麼清楚的看到過自己。

蒲芳草看著鏡子裡的人,總覺得自己變了樣子,雖然五官還是那個五官,可就是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說不清,道不明。

“阿噗小姐。”門外,明嬋的聲音突然傳來。

蒲芳草側頭。

墨藍將門開啟,只見站在門邊的明嬋的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精美的梳妝盒。

蒲芳草眨眨眼,“明嬋姑姑。”

她掃過明嬋手裡的盒子,又看向了桌面。

雖然蒲家出了事,可自己的及笄禮卻是一點沒有敷衍,早在很久之前,祖母便安排好了一切,不管是自己現在穿的,還是頭上即將要戴的,都是一頂一好的。

那明嬋姑姑手裡的......

不知想到了什麼,蒲芳草皺了下眉。

“阿噗小姐。”明嬋走進門,低頭作揖,“老太君吩咐我來,給您送禮,這是將軍和夫人給您的,這套首飾,是他們年前的時候讓如意樓定做的,昨日,剛剛送來。”

霎時間,蒲芳草的眼睛瞪大了一些。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看著被明嬋放在桌上的盒子,卻遲遲不敢掀開。

因為她好像知道,這裡面的首飾是什麼樣......

——

“及笄,及笄又如何,我都沒了爹孃了,我還要及笄禮做什麼!怎麼,讓別人別看我孤苦無依的樣子麼!”

“我不去!”

“滾!都給我滾!”

昂貴的首飾摔在地上,上面的紅色寶石跌入塵埃,華麗的衣衫被尖銳的剪刀劃破,被一腳踢出了門外,所有賓客都到了,但是這場及笄禮的主人,卻是將自己鎖在了屋子裡,一直都沒有出來。

——

上一世的回憶沖刷著蒲芳草的腦海,她忍不住攥緊了掌心。

沒錯,這就是她昨日夜不能寐的理由,不是因為蘭澤,而是因為她曾經犯下的錯。

不過好在,她現在還有挽回的機會。

時間一點點流逝,屋內靜悄悄的,放下的首飾盒的明嬋看了眼一動不動的蒲芳草,心中有些忐忑,她是不是應該勸說老太君隱瞞是將軍和夫人所送這一點,說這是另外準備的首飾,畢竟,遲來的禮物對失去了父母的蒲芳草來說,有些扎心。

可由於這段時間蒲芳草的表現,她和老太君都一致認為,蒲芳草早就能接受了。

但現在......

明嬋心中輕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雙瑩白的手突然伸了出來。

蒲芳草將首飾盒開啟,一整套鑲著紅寶石的頭面露了出來。

“真好看。”蒲芳草帶著懷念的眼神拂過每一件首飾,然後笑著朝明嬋道,“謝謝明嬋姑姑,請告訴祖母,我很喜歡,這次,我一定會好好愛惜它們的。”

明嬋不是很懂蒲芳草的話,但她卻是笑著應道。

“是,阿噗小姐。”

等明嬋離開,蒲芳草再次摸上首飾盒,“墨藍......”

......

今日的蒲府格外熱鬧,那來客的數量,比當年蒲家三子都在的鼎盛時期還要多上幾分。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蒲芳草和皇太孫的關係。

沒看到這蒲家嫡女每日都要進宮陪皇太孫麼?沒看到那本該滿門抄斬的范家獨獨留了三人嗎?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蒲家有蒲芳草,怕是要進入新的鼎盛時期了!

而這,也是今日眾人齊至的主要原因。

“蒲二少,恭喜!”

“多謝,您請。”蒲執御站在外門口,臉都要笑僵了,好在他可以坐著,倒是沒有多累。

其實他也可以不來迎客的,畢竟蒲家的情況如此,就算是管家出門迎,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麼,但是這次是蒲芳草的及笄禮,蒲執御想為蒲芳草做些什麼。

哪怕,是一些小事。

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地進門,而就在人越來越少的時候,大門外,再次來了一頂轎子。

霎時間,那還沒走遠的客人紛紛回頭,然後齊齊下跪。

“陛下萬福金安,皇太孫萬福金安。”

是皇帝和蘭澈的轎子。

蒲執御挑眉,迎了上去,“陛下,皇太孫。”

“御叔叔。”蘭澈自然地開口,他本就在涇河城生活過一段時間,自然和蒲執御也很熟。

而他這麼一出聲,那還想擺架子的皇帝倒是不能多說什麼了。

皇帝點了點頭,和藹地笑道:“蒲賢侄。”

說著,他又往四周跪了一地的人擺了擺手,“這次朕是來參加蒲丫頭的及笄禮的,眾愛卿不必多禮,也不必拘束。”

“謝陛下。”眾人再次齊聲。

蒲執御將兩位重量級嘉賓請進了門,作為主人,他自然要跟在他們身側,門口的位置,只留下了管家一個,雖然不比他在的時候,但應付餘下的賓客也夠了,畢竟皇帝和皇太孫算是最後到的幾個,其餘有點身份的,都早就進了門。

他是這麼想的,正準備進門的賓客也是這麼想的。

所有人都安靜且快速的入內,也就在這個時候,遠遠的,有一對夫妻相攜走來。

他們穿著普通的衣衫,但通體的氣質卻是碾壓了所有人。

也包括剛剛進去的皇帝。

這兩人是誰?

因為離得遠,看不起樣子,站在門口蒲溢心中奇怪,但身為大管家,他的心理素質很高。

他做好了開口的準備,可隨著那兩人越來越近,他的眼睛卻是不可抑制地瞪大了。

“鎮,鎮......”蒲溢有幸,曾在小的時候,見過他們一面。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