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進了房間,依舊仔細周全地伺候著南梔,她喝完藥放下碗對他道:“小言,坐下陪我說說話吧。”
小言點頭,坐在他的床下,握住她的手撫摸自已的臉龐,溫柔地注視著她。
如同他們那些日夜一樣。
“我們分開的這些年你過的好嗎?”
“不好,日夜都在思念娘子……”
“你能不能跟我講講我們兩之間的事?”
小言點頭。
原本他只是一個能被買賣的奴隸,因從小沒有飯吃,長的面黃肌瘦,一看就沒有力氣幹活,因此很長時間都沒被賣出去,那天在別人又被賣掉以後,他無助的跪在那,帶著飢腸轆轆的肚子一棍子一棍子地挨著打,昨天打的青紫還在身上隱隱作痛,又疼又無力,他幼小的腦袋在想,是不是被打死了就好了。
這時年僅七歲剛下學的顧南芝帶著一個婦人來到他的面前:“等等,你別打了,這個人我買了!王媽,我們買下他好不好?”
那個被喚做王媽的人道:“五娘子,你這個月就五兩月例銀子,買他可要花掉三兩,那你的新衣服可就沒錢買了。”
“衣服可以再以後買,可是他再不買他就被打死了!”
“而且這個小奴隸一看身體就很差,買回去還得靠你養呢。”
“我養就我養,快買下他吧!”
他掙扎著睜開眼,看著面前為他著急的不得了的小姑娘,彷彿看到了仙女站在他面前。
顧南芝買下了他。
最開始的兩個月他就像王媽說的那樣什麼都做不了,甚至要她照顧他,她堂堂一個娘子,每天到下人房給他端藥送飯,甚至還會幫她驅趕其他欺負他的那些奴僕,一點沒有主人架子,她對他說你要快快好起來。
他連連點頭,就這麼看著她,將她的模樣一分一分地印到了心裡。
兩個月後他的身體恢復了很多,再也不是最初面黃肌瘦的樣子,臉色紅潤健康了許多,甚至還竄了點個,他才知道他吃的那些東西都是五娘子自已的月例銀子養的,怪不得比旁人好那麼多。
他開心的去跑到大堂想找五娘子,卻發現大堂裡有一屋子的小郎君和小娘子們,五娘子很努力的想融入他們的話題,可他們都各說各的,沒有一個人願意搭理五娘子,她就那樣一個人落寞的坐在那吃著點心,看的人心疼極了。
她去看他,隨後裝作不在意但其實明明很難過的語氣問到:“小奴隸,你說,我是不是不討人喜歡,你看他們都不願意跟我玩,不想跟我說話,我是不是很差勁的一個人啊?”
他不想看到她這個樣子,他走到他面前很認真的說道:“娘子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沒有人比娘子更好了!他們不跟娘子玩我跟娘子玩!他們不跟娘子說話我跟娘子說話!我要跟娘子說一輩子的話!”
顧南芝被逗的哈哈大笑,說道:“說起來你還沒有名字呢,不能一直叫你小奴隸吧,我想想,要不你就叫小言吧,剛好陪我說一輩子的話!”
他很開心,從那天起他有名字了,五娘子親自給他取的名字,叫小言。
也是從那天起他搬到了五娘子的屋內,伺候她的一切飲食起居,他才發現顧南芝在那裡除了王媽,竟然連個貼身照顧的都沒有,他發誓要好好照顧娘子,雖是個男童,加上不過兩個孩子,竟是無人在意。
就這樣,小言一直伺候顧南芝,從七歲到十五歲,二人親密無間地一直在一起。
他漸漸發現,這座府邸的人好像並不在意五娘子,他們雖從不曾剋扣她的吃穿用度,但會忘記她的生辰,會在給所有郎君娘子送禮時忘記她的,府裡有什麼活動做什麼決定時也無人通知她,甚至說話聲音大一點都會被同齡的孩子嫌煩,長輩們更是無人對她有一絲關懷和在意,沒人在乎她的想法和感受,她就像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生活在這裡。
伴隨著娘子的年歲長大,漸漸地越來越沉默寡言,人也越來越膽小。
只有和自已在一起時她才會侃侃而談,才有少女活潑的模樣。
他心疼的看著五娘子,他明白,在這個府裡,只有他才是五娘子的依靠。
從那時起他就在心裡默默發誓,自已一定要保護好娘子!
小言溫柔的說著:“我們總是這樣,你拉著我的手,我靠在你的身上身上,我們二人說著話,說今天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吃了什麼,你會心疼地撫摸我的臉,問我我今天洗衣服的水冰不冰,做雜貨時累不累,有沒有誰欺負我,我們互相依偎著來到長安,我陪著娘子你嫁進王府。”
他們是主,是僕,更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但不管是南梔還是小樂和秦墨都聽的出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太親密了些,本來一個娘子身邊有個男貼身小廝就很異常,何況是如此親暱的存在。
看來顧南芝在襄陽郡時,是真的無人關心,不然也不至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南梔問道:“那回長安以後呢?父母兄弟是不是都覺得很虧欠我,對我很好吧?”
小言道:“自然比襄陽郡要好。”
“跟我這次回來比呢?”
“······”
南梔又問道:“那你是怎麼成為白鶴郎君的?都說我是外出遊玩掉進水裡,是真的假的?”
提起以前的事小言就不想多說了,他起身:“我去把碗拿去洗了,待會再來伺候娘子。”
等他走後,秦墨道:“娘子在安王府那段時間有貓膩。”
南梔想起初次和安王相遇時他說過,是玉有容進府後王妃也就是顧南芝才去世的,玉有容才升的側王妃之位,掌管安王府。
秦墨道:“他們說娘子之前是失足落水?我覺得不像,聽起來更像是被人所害。”
小樂坐下道:“這點公子早查過了,知道娘子先前在安王府如何的就兩個人,一個有容郡主一個這小子,有容郡主是不指望了,沒想到這小子也不說。”
說著他又拿刀跑出去了:“讓他不說,今日別想進這個房門!”
結果就是小言自已把脖子往刀上放,嚇的小樂趕緊收手,覺得他真是個神經病。
南梔不禁道:“看來我弄錯了顧南芝的境遇,她以前只怕過的很不好。不好到小言入了鶴軒館,而她即便死了也無人在意,無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