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農阿姨走上二樓,走到走廊盡頭最裡的那間。之後的我怎麼也想不到,眼前的這扇門,不僅開啟了這個房間,也開啟了我的新世界。聽到房間門的開啟,屋內的兩人都停下了動作,其中一個是剛剛到家裡時給我提水壺的阿姨,而站在她旁邊那一副修長的身影,長著與農阿姨相似的臉龐,如果說農阿姨年輕時是傾國傾城,那這張面容便是年輕時的農阿姨。我收回我之前說「不知道具體喜歡什麼」的這句話,他簡直太英俊了呀,我沒現實中見過什麼明星,但如果見過也一定也不如他。我和農阿姨慢慢走向他們,我的心跳也隨著距離地靠近愈跳愈快,但下一刻,我的心跳停止了,他的眼神摁住了我的心臟,彷彿深不見底地墨綠卻看不到一絲生機,反而要吞噬掉目光所及地一切,我從未見過有人擁有墨綠色地眼睛。被死死地盯著,我漸漸喘不過氣來,正準備下意識地低下頭時。他卻突然從我的視線中滑落下去,盤坐在地上,大叫道,
「嗚嗚嗚……我不要,我不想認識新朋友,我不想認識新朋友,我只想要和王姨玩,其他人都是壞人,嗚嗚嗚……」
看著發生的一切,我不知所措地看向農阿姨,她並沒有注意到我看她,而是一臉地心疼,蹲下去抱住兒子的頭,用手掌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說道,「沒事的,牧兒,你看這姐姐多漂亮啊,而且其他小朋友都需要有朋友的,這個姐姐肯定不會像之前的姐姐一樣不搭理你了,所以你要聽姐姐的話哦,來跟姐姐打個招呼。」
說罷,這個“孩子”看向我,站起來對我伸出手,我還有點懵,抬著頭看著這個起碼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沒等我說話,他就彎下腰去握住我的手然後小聲地說,「姐姐你好,我叫蘇牧,今年七歲了。」
我微張開嘴,第一時間竟沒說出話來,這哪是七歲啊,二十七歲了吧!
但最終還是接過了話頭說「你好你好,我叫張萍萍,今年……十歲!」
農阿姨在一旁突然笑了,說「十歲好呀,十歲好,只比咱們牧兒大三歲。」
隨後,我們下了樓,蘇牧接著在房間裡玩自己的玩具。回到沙發上,農阿姨跟我說明了情況。原來蘇牧前年跟父親出差,回家的路上與一輛貨車相迎,由於他們家就住在郊外的別墅,小路比較多,為了避開相撞,蘇牧的父親一把把車開出了圍欄掉下了一個大斜坡,當人們發現車時,只有昏迷的蘇牧還在車上,他的父親卻不見了蹤影,連夜地毯式搜尋了附近一大片區域都沒能找到父親,就連屍體也不見了,有人說是被這一帶的野豬或者狼群拖走了,但也不至於一點線索都沒有。直到現在仍沒有訊息,半年後警方再也沒去查這件事,貨車司機只是按違規駕駛處理了,由於沒有找到人,農阿姨不肯相信人已經死了,直到現在也沒有為蘇牧的父親舉行葬禮,而蘇牧也因為車在掉下翻滾的途中腦部受傷,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個智力只有六七歲的孩子。說到後面,農阿姨的聲音已經很低了,但卻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應該是說了很多次這個故事。農阿姨站起來轉過身子朝著大門,頓了頓說,「實話跟你說,你確實不是第一個來到家裡照顧牧兒的,之前來的人要麼受不了這種無聊乏味的生活,要麼不滿牧兒的一些無理取鬧,甚至有個別動了歪心思被我趕出去,我本不想再找,可醫生說讓他跟真正的同齡人相處有助於他的恢復,至於我們為什麼找到你你就不用問了,儘量適應吧,如果實在不行……那也沒辦法了,先堅持一個月吧,之後你怎麼決定我都不干涉。」
沒等我回答,她就朝門外走去。哎,我到現在還是懵懵的,似乎是帶點逆來順受的性格,想著就當是家政服務兼職吧,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做什麼,再怎麼差起碼還能飽飽眼福,想到這我好受多了。
可我沒想到,這一決定,搭上了我的一生……
住下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父母帶小弟去城裡上高中的訊息,心裡五味雜陳,卻唯獨沒有憤怒。今天管家阿姨給我說了家裡的一些情況,怎麼用水用電呀,各個地方的開關在哪呀,同時也跟我說了關於蘇牧的一些情況,說他受傷後變得挺外向的,跟受傷前冷冷的他簡直一點不一樣,就是有時候還是會突然不說話,誰叫他都不聽,不知道生什麼氣。
我走進房間去看他,他在玩著小車,桌上零零散散的放著一些小學課本和兒童故事。我看到我進來就站起來說,「姐姐來一起玩咯,耶!」我蹲下拿起一個玩具,他也跟著蹲下看著我,我看向他的雙眼對他說「真好啊,希望你永遠不用長大。」
他迷惑的看著我,嘟囔著,
「才不呢,我要趕快長大,變成大人,這樣就能天天跟著媽媽出去了。」
看著這個帥小孩,我笑著拍拍他的頭,便陪他玩了起來……
陪他玩玩具足足半小時,他的肚子突然一聲咕咕提醒著我們該吃飯了,巧好樓下的管家阿姨叫了我一聲,我便帶著他走下樓去。
看著桌上的六菜一湯,我忍不住問道,「阿姨,我們還要等誰一起啊?」阿姨笑著說,「就我們三個呀,夫人幾乎晚上不會回來吃飯的,她在公司忙呢。」
我砸了砸嘴,感嘆之前生活的不易。站起身去給阿姨盛飯,阿姨也被我這一舉動驚到了,搶過碗說道,「沒事沒事,我自己盛,對了,你以後跟著少爺叫我王姨就行了。」
見拗不過她,我便自己盛了飯,連同蘇牧的一起正好一隻手一個。家裡時給長輩盛飯這些都是必須要做的,所以也就成了習慣。看著桌上的一盤盤菜,有清蒸魚、糖醋排骨、香辣雞丁、炒胡蘿蔔、燒茄子、涼拌黃瓜、三鮮湯,我真是好幾年都沒有好好吃一頓了,在學校不是外賣就是食堂打飯,過得比較拮据,基本上不會跟同學去聚餐,難得有機會也只是去吃自助,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再“難為”我。
我是最後一個吃完的,我起身去收拾餐桌,王姨有一次阻攔了我說不用我來做這些,可我還是趁她抬碗去洗碗池的間隙把桌子擦了乾淨,不幹點什麼實在是渾身不自在。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周圍的一切 ,不再是學校的大白牆,身旁不再是“挑燈夜戰”的同學,不再憂慮學校的各種各樣的事,覺得不那麼真切,都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我這連戀愛都沒談過的卻擁有了這等待遇,也許這是最好的安排吧,給什麼都不懂的我安排了一個小孩子作伴。我踢開被子,任由這刮來的涼風在我身旁嬉戲打鬧,它們越來越吵而我漸漸聽不到自己心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