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轉身,看向說話之人,不少人看清來人之後,臉色就變得非常怪異。
來人身穿一身道袍,手握拂塵,很是自然的靠在手臂上,走路帶風,很有力道,一臉正派,面帶微笑,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師弟,剛才我們見過的,也怪師兄我老眼昏花,一時間竟然沒有認出師弟,師弟千萬莫怪,見到師弟你,我也就安心了。”
陳瑾軒一臉呆滯,眼前的老道他倒是有些印象,下午的的確確見過,這傢伙還跟著他回去,和福伯有過交流。
“見過道長,不知……”陳瑾軒完全沒有鬧清楚情況,不過對方似乎沒有惡意,禮節還是要到位的,剛要抱拳詢問。
“師弟不知道我也算正常,畢竟師父他老人家經常說我不成器,出來不要提他的名諱,省的糟踐了他老人家的名聲。”
道人說著快步上前,輕輕握住陳瑾軒的手,接著鬆開手,給了陳瑾軒一個擁抱。
陳瑾軒此時已經不知所措了,只感覺胸前存放玉佩的地方有異動,剛要阻攔,耳邊就傳來一個聲音“師弟放心,某是來幫忙的。”
“道長是……”陳瑾軒輕聲詢問了一句。
“道氣長存,某叫袁天罡。”
陳瑾軒一時間愣住了,這中年道士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袁天罡?心中忍不住有些吐槽:不應該啊!這個傢伙的性格是不是太跳脫了。
“道長何時成了在下的師兄了?”與這種道人打交道一定要小心,不信你問問那張角,這個傢伙信了南華老仙,結果咋的了?前車之鑑啊!
袁天罡鬆開陳瑾軒,拂塵一揮,再次恢復了那道骨仙風的模樣,整個過程陳瑾軒都沒有看清楚,那玉佩去了何處。
“諸位見笑了,貧道的師父已經仙逝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關門弟子,貧道見之,不免有些激動了。”袁天罡說著還輕輕用衣袖擦拭不存在的眼淚。
不遠處的陳瑾軒差點暴走,這牛鼻子是不是太不要臉了,見過滿大街認爹的,沒見過滿世界認師弟的。
“袁道長莫要如此,能得見親人,真情流露也算是人之常情”尉遲寶琳趕緊上前,行禮之後高聲道。
程處默也飛快轉身,一臉恭敬的行禮“袁道長,老六真是你師尊的關門弟子?莫不是弄錯了,據我所知,陳瑾軒一直都在長安,而袁道長在蜀地得道。”
袁天罡輕輕揮動拂塵“這是自然,我那師尊是一位得道高人,仙逝之後,也不是沒有傳下道統的可能性。”
房遺直和長孫衝都一臉狐疑“這樣也可以,隔空傳道?”
陳瑾軒嘴角抽搐,果然道士的話都不能信,只是袁天罡跑來認師弟,顯然不是無厘頭,不是為了好玩,惹事有什麼深層次的考量。
袁天罡到來,氣氛悄然發生了改變,這讓來找麻煩的杜家家僕懵逼了。
為首之人給皂隸頭使了一個眼色,袁天罡與尉遲寶琳這些人有區別,尉遲寶琳這種最多也就是公子哥,自身還沒有官身,袁天罡可是太史局官員。
“見過太史令”為首的皂隸上前一步,行禮之後開口“太史令,這陳瑾軒當真是您的師弟?”
袁天罡微微蹙眉,顯然是不太高興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某袁天罡是亂認師弟之人,或者說你覺得什麼人都有資格做貧道的師弟?”
皂隸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袁天罡這話看似什麼都沒有說,卻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趕緊低下頭“太史令勿怪,只要是有人狀告陳瑾軒盜竊,您看……”
袁天罡眉毛微微一抖,臉上多了幾分憤怒“誰人如此無知,竟然狀告貧道的師弟,難道他是傻子,貧道的師弟會是賊寇嗎?”
這話可不輕,皂隸腦子都嗡嗡作響,太史令雖然官職不高,不過千萬不要小看。
袁天罡這話一出,他要是堅持搜查,那就是得罪了袁天罡,得罪了整個道家之人。
“是誰說的,你告訴貧道,貧道倒是想看看,是什麼人,竟敢汙衊我道家之人!”
皂隸再次傻眼了,袁天罡這是要拉上整個道家,現在的道家誰能得罪的起,連李淵都說自已是李耳後人。
“袁道長,是我說的”
杜構的家僕站了出來,一臉囂張的開口“再說是不是竊賊,與他的身份沒有關係的吧?是不是竊賊,要查過才知道的。”
“查?”袁天罡看向杜家家僕“你是什麼身份?你有什麼資格查?或者說你覺的袁某人的話沒有你的有用?”
皂隸趕緊給那人使眼色,然而那傢伙裝作沒看到。
“太史令,忘記告訴你了,我是杜家之人,那塊丟失的玉佩也是我家大郎君的。”
袁天罡怒極而笑,一個家僕竟然敢跑到自已面前一口一個我。
“杜家,杜如晦的家僕是吧?很好!不過你知道自已在幹什麼不?或者說你是不是以為杜如晦成了紅人,你也是七品官了。”
杜家家僕忽然愣了一下,本以為搬出杜家,搬出杜構,袁天罡會給他面子的,他忘記了,他自已終究是家僕。
陳瑾軒輕笑一聲“師兄,或許他只是單純的瞧不上你太史令。”
那家僕神情大變,陳瑾軒這話絕對是誅心之論,要是傳出去,不要別人動手,杜如晦就會打殺他。
一個家僕就敢藐視太史令,別人會如何想杜如晦,是不是杜如晦該藐視皇帝了?杜家的家僕都敢威脅當朝太史令,是不是杜如晦在家裡說了什麼?
“瞧不上我沒有關係,畢竟我這官職不大,只是藐視我道家,我可不會答應的。”
袁天罡也不是傻子,知道這種事情就算杜如晦知道,最多也就道個歉,畢竟兩人身份相差的有些遠。
“藐視道家,我覺得他不敢,最多也就懷疑我道家子弟的品行。”
陳瑾軒輕笑一聲,看向皂隸“來吧!搜一下也好,省得你難做,也省的有些人懷疑在下品行。”
“那就得罪了”皂隸鬆了口氣,只要陳瑾軒願意被搜查,不管是什麼結果,他都算是解脫了。
“不可!”皂隸剛邁出一步,抬起手,袁天罡就暴喝一聲。
皂隸甚至都懷疑袁天罡是不是故意的,這褲子都脫了,袁天罡不樂意了。
“師弟,一個家僕說你有嫌疑,你就要接受搜身,我道家的面子何在,我袁天罡的面子何在,這大唐的律法何在?”
雖然奴隸制早就取締,大唐還是有奴僕的,而且對奴僕也是有很多的限制的,比如奴隸沒有告官的權利。
此處就是這個問題了,家僕是奴籍,是沒有資格告官的,也就是不能作為原告。
“太史令,你……”
疤臉臉色漲紅,袁天罡的話是赤裸裸的鄙視他。
“你有什麼問題?作為奴隸,你應該知道自已的身份,難道杜家都是一些不知身份的人?”
周圍的吃瓜群眾都是一愣袁天罡的話可一點都不輕,直接以點概面了,用一個奴僕的表現直接否認杜家。
“太史令,這話過了……”
皂隸趕緊出言幫襯,臉色有些難看了。
“哦!一個奴僕,某說不得?”袁天罡得理不饒人,看著皂隸,臉色不善。
皂隸深吸一口氣“這倒不是!只是涉及杜家,還請太史令最下積德。”
袁天罡看了說話之人一眼“很好,看來這大唐還真是不一樣,一個小小的皂隸都敢反駁貧道了,罷了,你們搜查吧!不過……”
“不過什麼?”就在此時,杜構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程處默和尉遲寶琳等人看到杜構出來,一個個眼睛都冒火了,這個混蛋果然是個小人,自已找別人麻煩,失敗了,還牽連別人。
“杜構,賤狗奴,以後偏僻處你要少走。”
尉遲寶琳很乾脆,沒有任何掩飾的威脅。
“杜構,以後你我行同路人”程處默說著,取出匕首,割掉了一角衣服“割袍斷義。”
杜構臉色極為難看,尉遲寶琳和程處默的表態讓他措手不及,作為頂級大少,就算有爭鬥,也不會撕破臉的。
撕啦!
接著房遺直也隔斷了儒袍,一臉不屑的看著杜構,將碎布丟出去,一句話都沒有。
“如此為人,某長孫衝不屑與之為友。”長孫衝說著也割破儒袍,將碎布丟了出去,砸在杜構的臉上。
“你們……你們竟然為了這乞兒要和我割袍斷義?”杜構滿臉的難以置信。
尉遲寶琳一臉不屑“老六就算是乞兒,也比你大氣,比你輸得起。”
陳瑾軒苦笑的看著這一幕,他很難想象,這些人是怎麼了?就為了自已這個認識一天的乞兒,竟然和杜家大公子割袍斷義了。
“你們是不是衝動了?”
程處默嘿嘿一笑“沒有。”
“沒有?”杜構臉色再次陰沉起來“程處默,你要為了這個認識只有一天的乞兒和我斷交,為什麼?”
程處默面露不屑“為什麼?只因為他能一首詩讓花魁泣不成聲,哭暈過去。行不行?”
周圍不少吃瓜群眾都傻眼了,一首詩就讓花魁哭了?這是什麼詩詞?
從胡玉樓出來的讀書人都紛紛點頭,表示這是真的。
一時間無數人都倒吸冷氣,不過還是不能理解,程處默和尉遲寶琳這些人的做法實在太過詭異了,簡直沒有辦法理解的。
能寫詩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你們看重。
再說再好的詩詞又能比得上杜構一分?杜如晦立功無數,如今是兵部尚書和蔡國公,杜構可謂是世子,未來的國公。
就這身份,什麼詩才能比?
可偏偏程處默等人就是做了這種事情,要不是這些人臉上那嚴肅認真的表情,恐怕很多人都要懷疑是不是真的。
“好,某也與你們割袍斷義。”杜構氣呼呼的,卻沒有什麼辦法。
撕拉,儒袍被割破,杜構看向陳瑾軒“現在我要求搜身,太史令不會有意見吧?”
“自然無不可,不過誣告有什麼後果你應該知道,我師弟不是沒有身份的匹夫。”袁天罡看似沒有說什麼,其實已經威脅杜構了。
在大唐,誣告是可以定罪的,一般誣告他人是何罪名,就要領什麼罪名。
“某自然清楚”杜構一揮手,毫不在意的開口。
陳瑾軒深吸一口氣高舉雙手,屈辱的看著皂隸在身上一頓亂摸。
咬緊牙關想著:以後一定要變強大,做不了二代目,就做一代目。一定要記住今天恥辱,有機會千百倍的報復回去。
許久之後,陳瑾軒身上每一處都搜查過了,皂隸依舊沒有找到玉佩。
臉色極度陰沉的看著杜構,搜查雖然不是他的主意,可時機動手的人是他,現在什麼也沒有搜出來,絕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沒有?”杜構臉色也變得極度陰沉,飛快的看向那大茶壺。
大茶壺神色大變,飛快的搖頭“不可能,我……”
“閉嘴!”杜構眼見那大茶壺要自爆,趕緊訓斥,然後對著陳瑾軒拱了拱手“陳兄弟對不住,是手下人……”
“杜構是吧?現在你怎麼說?”袁天罡沒有讓杜構說完,很乾脆的打斷“不要說那種沒有意義的話,在剛才貧道已經提醒過你了,現在說說吧?怎麼解決?”
杜構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憤怒壓下“太史令說笑了,我剛才只是……”
“別隻是了,說說怎麼辦?”袁天罡似乎很喜歡打斷別人說話,這一次更為直接,上前拍了拍杜構的肩膀。
杜構很是不算,抬手擋開袁天罡的手。
“某……某願意……”
“願意如何?以身相許就算了?換點別的吧!”
袁天罡一本正經的開口,周圍無數人都沒憋住,杜構何時說過要以身相許了?
“某願意拿出一百貫來補償陳兄弟。”
陳瑾軒聞言,面露喜色,雖然只是一百貫,但這絕對是杜構最後的錢了。
程處默和尉遲寶琳卻一臉的不樂意,錢財在他們眼中就是銅臭,最沒有意義的東西。
“師弟!你以為如何?”
袁天罡將決定權給了陳瑾軒。
“就這樣吧!”陳瑾軒雖然想要報復,但也很清楚自已沒有實力,沒有實力的時候千萬不要說狠話,那是最沒有意義的。
這一次杜構非常乾脆,很快就送來了錢。
“那某就先告辭了。”
杜構其實早就想走了,只是錢沒有到,他不敢走。
程處默是什麼人,他很清楚,他只要敢走,程處默會說他杜構是怕了,是不打自招,是畏罪潛逃。
陳瑾軒拱了拱手,然後做了一個輕便的手勢。
杜構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杜公子,貧道丟了一枚丹藥。”
一瞬間所有人都傻眼了,這是什麼情況?很多人都看向杜構,沒錯,就是看向杜構而不是袁天罡。
杜構的臉已經漲紅,這袁天罡明顯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之前他故意嫁禍陳瑾軒,現在袁天罡要嫁禍他了。
“太史令,某剛到,並未……”
忽然杜構愣住了,想起了剛才袁天罡的舉動。
“你剛到沒錯,可是剛才你離貧道最近。”
咕嚕!杜構傻眼了,他真的從袖袋裡摸到了一個東西。
“什麼時候?”杜構第一反應就是丹藥什麼時候進來的?
然而顯然沒有人能回答他。
陳瑾軒看了袁天罡一眼,袁天罡果然有手段,剛才神不知鬼不覺拿走玉佩,現在神不知鬼不覺將丹藥放進杜構的袖袋裡面。
“不會吧?杜構,是你?”程處默唯恐天下不亂,見杜構臉色大變,就立刻吆喝起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杜構,大家的神情都很是詭異起來。
更多人不由自主的遠離袁天罡,這個道士實在太壞,杜構的事情絕對是他的手段。
杜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忽然將手放到嘴邊。
咕嚕!
一聲咽口水的聲音響起,眾人都傻眼了,這杜構是要當眾毀屍滅跡?是不是太生猛了一些?
“某能走了嗎?”杜構一臉囂張的說道。
陳瑾軒有些懵,這杜構是不是太無恥了一點?
看向袁天罡,結果袁天罡嘴角微微翹起,一看就知道這個傢伙使壞了。
杜構沒有等袁天罡回答,轉身離開,邁著六七不認的步伐。
“杜公子真是厲害,連巴豆都吃的如此乾脆,如此的瀟灑,真是我輩楷模。”袁天罡一臉佩服的開口。
噗嗤,剛走出去沒多遠的杜構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袁天罡我與你不死不休……”
“你還是太年輕?”
陳瑾軒輕笑一聲“年紀從來不是問題,智商從來都不會因為年紀而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