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洋,一艘遊艇上。

風和麗日的天氣,幾個七八歲的小孩正互相追逐打鬧著,他們的家人在一旁太陽傘下的座位上,昏昏欲睡。

突然,一個金髮男孩停了下來。

他眼睛盯著遠處海面上的一點,疑惑地問:“那是什麼?”

海浪中隱約翻滾著一個生物,頭上長著角,背後一雙巨大的翅膀。

好像在圖畫書裡看到的龍?

想到這兒,他興奮地拍著旁邊同伴,大聲提醒他們:“快看,有條龍在游泳!”

就在他喊出最後一個字的同時,大海像被煮沸一般翻騰,濺起數十米高的巨浪!

整艘遊艇被沖天而起的波濤舉到半空,又重重落回海中。

海浪像高牆一樣朝船上人兜頭打來。

原本在乘涼小憩的大人們終於清醒,奔向附近的救生裝置,手忙腳亂,扯了救生衣朝孩子衝過去。

離這裡八十海里的地方,連蔻透過雕花玻璃朝外看到這副景象,不由皺起了眉。

她有些茫然,不知自已在什麼地方。

而另一邊,那些趴在船舷附近的孩子一邊哭喊,一邊下意識緊緊抱住白漆欄杆,被涼絲絲的海水打了滿臉。

眼看遊艇要翻入海中的一瞬間,一道銀白色的弧光閃過天際,擊中游艇。

像是被一雙看不見的巨手所支撐,遊艇穩穩停在了半空中。

在昏迷之前,其中一個孩子看見,有幾個穿著黑色和紫色絨緞長袍的人從海里走上了他們的船。

他好像聽到有人說:“快點,親愛的,這麼大的船,懸浮咒可支撐不了多久。”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懸浮咒?

*****

“姓名。”

“薇爾·桑特瑞爾?”

“年齡。”

“11?”

“國籍。”

“中——英國?”

“是否在國外接受過當地的巫師教育?”

“沒——有吧。”

一對一回答了幾個問題後,連蔻面前的男巫終於忍不住抬起頭。

這些都是最基本的個人資訊問題。

他那雙眼睛從方形鏡片後看過來,顯得和連蔻一樣疑惑。

“?聽起來,女孩,”他緩緩問。

“你不是很確定自已的答案?”

“······也沒有吧?”

連蔻眨了眨眼。

她確實不太肯定,畢竟才穿越到這三個小時左右。

腦海裡記憶紛擾,她整合得很謹慎。

看了看周圍夾著檔案快步進出的陌生人,連蔻選擇了少說多聽。

“那麼,關於非法使用魔法驚擾麻瓜的事情,你還有什麼要補充或者辯解的嗎?”

一個有些尖刻的女聲說。

這問詢帶有強烈的誘導性和定性意味。

連蔻條件反射地抬頭,看向聲音來源。

快速掃視了一圈房間,她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個矮胖的女人。

女人站在深灰色絨緞布藝窗簾的陰影裡,連蔻看不清全貌。

她記得,三個小時之前自已被帶到這裡時,身邊有兩個成年男女。

也就是說,她這個身體應該是有監護人一類的東西。

這樣單獨審問一個小孩,不知道是否符合這裡的程式。

但她明白,對於審問者拋來的問題,不能隨口回應。

“我假設,你沒有聾也沒有啞。”

那女巫踩著高跟鞋往前走了兩步,雙臂撐到連蔻面前的方桌上,俯視她,聲音尖利。

“小姑娘,回答我的問題。”

迷濛的水晶燈燈光從她臉上灑下,連蔻終於看清女人的樣子。

她個子有些矮,身材圓潤。

穿著粉紅色的職業套裝,袖口、衣角甚至腰上都有著小小的蝴蝶結。

那張臉上洋溢著一種過於和藹的笑。

連蔻沉默地把眼睛移開。

她不喜歡這個女人的虛假笑容和話語裡的咄咄逼人。

對面的男巫似乎看出了連蔻的牴觸。

男巫轉頭對女人提醒了一句:“簡,她還太小了。”

“哦,高文,小孩子更應該誠實聽話,不是嗎?”

簡的笑容越發甜膩。

她繞過書桌,站到連蔻身邊,伸手扶住連蔻的高背座椅。

“我最討厭沒有家教的小孩,他們愚蠢、缺乏常識,對付他們,總要用點特別的方式。”

她說著,一邊刻意壓低聲音,一邊衝抬起了手。

連蔻感覺到有什麼硬硬的、樹幹似的東西,突然戳上了自已的額頭。

挺痛。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根本躲不開。

被冒犯的怒火蹭地上漲,連蔻的手指悄悄縮回衣袖裡。

然後······她在衣袖的夾層裡撲了個空。

那裡沒有防狼噴霧。

連蔻瞬間耷拉了腦袋,再次深刻認識到,她穿越了。

這具身體現在沒有半點保護自已的能力。

就在連蔻有點絕望時,身後的大門突然傳來動靜。

“你在幹什麼?把你那該死的魔杖拿好,離我女兒遠點!”

伴隨著慍怒的聲音傳來,彎腰伸著胳膊的簡像被什麼東西砸中,猛地朝後仰倒,撞上了男巫的審訊桌。

她的魔杖隨之脫手而出,彈到空中同吊燈撞出一聲悶響。

連線連蔻額頭的那道紅光倏地不見了。

簡難以置信地尖叫起來。

“哦,是誰?!居然敢在魔法部第一審訊室對我、對本專案書記員使用擊退咒!”

“我一定要、高文!你個蠢貨,快來扶我一把!我一定要報告給上面······”

男巫愣了片刻,連忙去扶簡。

幾乎同時,連蔻感覺身上一鬆,可以動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閃到她身前,擋住了審訊桌和那邊的兩個人。

連蔻趁機敏捷地離開那張高背座椅,只是還沒站穩,整個人就被按進了一個柔軟的懷抱裡。

對方抱得很緊,還不住唸叨。

“薇爾,我的孩子,你沒事吧?!”

她沒有第一時間得到連蔻的答覆,於是又把連蔻鬆開,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

“我親愛的,別怕,爸爸媽媽在這裡。”

檢查完之後,連蔻的額頭被重重親吻了好幾下。

連蔻也悄悄看了她好幾遍。

一頭柔順的棕發挽在腦後,面板白皙,體態優雅,是很標緻的美人。

連蔻默默確定,這應該就是她這具身體的親生母親。

根據腦海裡檢索出的記憶,這位女士叫卡茜·桑特瑞爾。

站在母女倆前方的高大身影回過身,連蔻認出他就是自已的便宜父親桑特瑞爾先生。

桑特瑞爾先生關切地吻了吻連蔻的額頭,將妻女都摟進懷裡,便要往門口走去。

“站住、停下!”

身後傳來了簡尖利刺耳的叫喊。

“我不允許,我決不允許有人未經審判就離開這裡!罪犯!”

眼看連蔻一家要離開審訊室,先前被掀倒的簡終於緩了過來。

她手臂一揮,遠處躺在地上的魔杖再次飛回手裡,緊接著發出一道紅光朝三人追去。

連蔻來不及回頭,只看到等在門口的男人忽然動了,用自已的手杖敲了敲地面。

銀白色的光罩瞬間從蛇頭手杖中迸發,將房間裡大半的東西護在中間。

連蔻聽見父親朝那個淡金色長髮的男人低聲說了句話。

“盧修斯,多謝。”

“不用客氣,希利爾。”叫盧修斯的男子揚了揚嘴角,有些意味深長。

“如果當時你和卡茜肯聽我的,留在國內,恐怕現在輪不到我出面擺平這些傢伙。”

連蔻感覺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微微僵住。

桑特瑞爾先生明顯受到觸動。

連蔻以為他會說點什麼,耳朵悄悄豎起。

不過,他們的注意力卻被一隻飛進來的信封吸引住,沒有再談論這個話題。

那信封在空中悠悠盪盪,像迷路般在門框上撞了好幾次,最後才掉到了房間裡,當著眾人的面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