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眾將士分散開圍坐在篝火前,口中唱著不知名的小調,歡快熱烈。

怕他們不自在,相柳和赤榕便尋了個清淨的地方,自顧自地烤肉。

赤榕特意藏了只體型適中的魘牛,給相柳開小灶。這種牛的肉質鮮美,很適合烤著吃,據說吃了它的肉,會做上一整晚的美夢。

“美夢?”

赤榕點點頭,撒了些調料上去,回應道:“只是傳說罷了,不過肉確實很好吃。”

相柳沒再說話,指節彎曲放在嘴邊,悠長的哨聲響起,赤榕偏頭看他,面露疑惑。

“你還沒見過它呢。”

“它?”

只聽空中傳來清脆的鳥鳴,一隻白羽金冠雕揮舞著翅膀飛來,緩緩停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一雙黑漆漆的眸子亮著,緊盯著烤架上的牛肉。

赤榕只覺得耳邊一陣嗡鳴,有些呆愣地看著眼前的鳥,熟悉又陌生。

她站起身走向它,抬手碰了碰它的頭頂。

毛球不認識眼前這個神族女人,卻莫名覺得親近,下意識地歪頭看她,在她手心蹭了幾下。

就是這樣親暱的舉動,讓赤榕忍不住落下淚來。她一下又一下地摸著毛球的頭,彷彿這樣就能撫平心底的愧疚與悲傷。

“對不起。”

毛球無助地看向相柳,它什麼都沒做,這個神族女人為什麼抱著它哭?還對它道歉?

“對不起。”赤榕口中呢喃著,不受控制地想起當初,團團死前的慘狀。

它拼命替她擋住淬了毒的箭雨,一雙寬大的翅膀反覆被洞穿,全身的白羽都染了血色,卻還死死地護著她。

相柳發現她不對勁,便立即走到她身後,抬起手,又覺得不妥。一個念頭閃過,他猛然抬眼,聲音顫抖地問:“團團呢?”

他就說赤榕身邊似乎少了什麼。是那隻鳥。

那是毛球的母親。

赤榕強忍著哭聲,啞著嗓子道:“死了。”

話說出口的同時,這兩個字便彷彿化為實質,狠狠砸在兩人心頭。

相柳面色沉重,看向懵懂的毛球,有些心疼。他長臂一伸,將赤榕攬入懷中,輕撫著她的後腦,無聲的安慰著。

他不懂如何安慰別人,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抱著她,讓她哭出來。

相柳想起那隻鳥,團團是一隻強大又溫和的白羽金冠雕。

它曾在那個小院子陪他一起練功,偶爾有些粗活,它也會笨拙地伸出爪子幫他。對了,團團還陪他一起捉弄過赤榕。雖然後來被發現了,但還是一人一鳥乖乖頂著水盆靠牆罰站。

團團告訴他,這叫做義氣。

赤榕很愛護它,常常為它梳理漂亮的羽毛,給它準備愛吃的肉。它死了。說明她們也曾被逼至絕境。

赤榕似是哭累了,輕輕推開他,胡亂地用袖子擦了臉,指著毛球問:“它叫什麼名字?”

相柳淡淡道:“毛球。”

聽到這個名字,赤榕頓時破涕為笑,低聲念道:“還挺合適。”

對吧,團團的孩子,叫毛球。相柳當時就是學她起的名字。

“毛球!過來,吃肉!”她坐回去,招呼著毛球過來。

聽到有肉吃,毛球瞬間開心地蹦躂過去,毫不忌憚眼前這個陌生女人,張開嘴等投餵。

相柳很快整理好心情,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從容自若地坐到赤榕身邊。

赤榕拔出匕首,片了一塊腿肉下來,吹了幾下,便獻寶般喂到相柳嘴邊。

“快嚐嚐好不好吃?”

相柳目光一滯,下意識看向一旁的毛球,傻鳥還張嘴等著呢。

看出了他的疑惑,赤榕忍俊不禁道:“本來就是給你開小灶的,當然要給你吃第一口。”

她眸子亮晶晶的,裝滿了他。

相柳只覺得心裡某一處軟了下去,就著她的手,將那塊肉吃了進去。

外皮被烤得焦焦的,上面不知名的調料增加了一點鹹味,皮下的肉十分鮮嫩,輕輕一咬還會迸出絲絲汁水。

“好吃。”他聽到自已說。

得到肯定的回答,赤榕立即眉開眼笑,切了兩條前腿便給了毛球。

還好這隻魘牛不小,他們兩個頂多能吃完兩隻後腿,其它的給毛球,應該也夠它一頓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