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惻隱之心不可動。”大咪看著身邊的人假寐，心中嘲諷一笑。
“寧小公子，刀槍無眼，本將雖說管得了手底下的兵，但是哪個若是手抖，本將也不好責怪不是，畢竟可都是跟著本將出生入死多年，落下個毛病也是理所應當。”
劉聿民這隻老狐狸，平日裡總裝的一副儒將風範，這會兒倒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字字句句都透著股陰陽怪味。
寧朗等人到底是少吃了許多年的鹽，又是年輕氣盛，隨意一激，便失了方寸。
況且，李昭昭離得周應安近，眼下他幾乎用了力氣靠著自己，儘管很輕，但她卻能感受到肩膀處傳來的輕微壓力，眸光不經意間看了一眼他，脖頸間細細密密的汗，若非她離得近，只怕一時半會兒也察覺不到。
再拖下去，周老師會有危險。
李昭昭心下只剩下這個想法。
“劉將軍，此番我們不過是恰巧在這兒，上京城雖說不小，卻也不大，”李昭昭藉著身前有寧朗等人的護佑，悄悄拉過周秀站在她原本的位置，自己則是迎了上去，“寧家一向律己清廉，但好歹也是官宦世家，家中外交，關係匪淺，寧少爺更是憑藉著自己的成績成為京府軍校有名的才子，若是劉將軍手下的兵眼睛不瞎，怕是也不敢拿槍指著吧。”
“再者說，如今各國入住租界，巡捕房亦是為租界的辦事機關，既是搜查要犯，理應全力搜捕，可劉將軍在此延誤時機，只為難我們一眾學生，倒是好生奇怪，這般久的時間，你們要抓捕的人會不會早就不在這一方了呢。”
在前幾日，劉聿民就見識過李昭昭的伶牙俐齒，原本以為上次的事情已經給了她教訓，卻不想，到底是手下留情了。
一旁的洋人總巡捕顯然面上已有不悅，冷著一張臉看了一眼李昭昭，再看向劉聿民的時候，語氣也顯得很是不耐，“劉將軍，既然此處沒有找到，就不要再耽擱時間了，要是人跑了，到時候不好交代！”
劉聿民恨恨的剜了李昭昭一眼，恨不得把她立即抓起來，可是再看護佑身旁的這些學生，眼下還不是時候。
心中只覺得憋屈，一個洋人，不過是佔了一處租界，竟敢使喚起他來了。緊了緊腰間的手槍，忍下了把槍抵著他腦袋的衝動，一揮手，手下計程車兵立即撤了出來。
看到迫於洋人總巡捕的壓力，不得不撤隊最終還是朝著其他地方搜去的劉聿民，李昭昭只覺得一口濁氣險些沒有吐出來。
“謝謝你，昭昭。”
“昭昭，你太勇猛了，好崇拜你啊。”
寧朗看著圍著李昭昭的眾人，七嘴八舌的崇拜聲，眼眸中也染上了一層笑意，還是那個勇敢的李家小姐，在他印象中，她似乎就沒有害怕的時候，總是會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
李昭昭洩了氣，渾身只覺得癱軟，方才她也不知怎的，雖說擔心周老師暴露，想要做些什麼，但是那一番話……
手在不自覺中撫上了腰間的荷包，不同於以往，這玉……竟是有股暖意透過荷包傳入掌心，李昭昭詫異。
“秀兒，我在抖。”李昭昭暗自拉了一下週秀，僅用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道。
周秀及時扶住了李昭昭，卻是打趣道：“還以為你這天不怕地不怕呢，這會兒倒是軟了腿了。”
聽到周秀的玩笑話，李昭昭未回應，只想要找個地兒坐一會兒，只是周秀還扶著周應安呢，只當他是醉酒腳下虛浮。
寧朗走在後頭，耳目清明自是聽到了李昭昭的話，跨步上前，接住了李昭昭，將她帶到了飯店裡面坐了下來，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了她，“喝點水吧。”
李昭昭接過了茶水，喝了個見底，再抬眸，就看見周應安也在看自己，想著他身上還有傷，再呆下去，怕是劉聿民還會暗中派人折返，這一場聚會，不管暗裡到底為的是什麼，現下也應該散了。
“周老師，天太晚了，不如等會兒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去吧。”
李昭昭與周應安走得近，在學校裡的時候便不是什麼秘密，他們這一屆的學生與他的關係都不錯，平日裡李昭昭也總是周老師的掛在嘴邊，自然沒有多想。
倒是寧朗，今夜發生的事情，再加之之前的聽聞，有些擔心李昭昭，原是想要送她的，可是她這會兒開口了，他再說就顯得有些多餘了。
周應安點了點頭。
一路沉默，李昭昭和周應安坐在車子的後面，車內昏暗，周應安伸出手來，在她的手背上寫上了一串數字，寫完看她，她領會，輕輕點了點頭，直到到了東民巷街，二人才開口道別。
李昭昭心中記下了那一串數字，應該是電話號碼，周老師應當是有話要和她說。
回到家裡，她不想爹孃擔心，於是南街巷發生的事情便沒有說，只是衣服都沒有脫下，便去了書房。
撥了電話，在響起幾聲機械的聲音後，接通了，“喂，你好，我是李昭昭。”
“昭昭。”聽到電話裡略有些疲憊的聲音，她不禁有些擔心。
“周老師，是不是……”
“聚會上喝得有些多了，那會兒酒勁上來身子熱得厲害，脫了外套，本就冬末夜裡冷，這會兒怕是要感冒了。”
沒等李昭昭說完，周應安立即打斷了她的話。
李昭昭自然不傻，周應安的一句提醒，讓她警鈴大作，即便知道現在接電話的人是周應安，但電話線路卻錯綜複雜，連線著未知的，深不可測的地方，不可避免的，他們之間的對話也會落入有心人的耳中。
“冬日夜裡確實冷，要不是今日在飯店的門口站了那麼久，怕是不會那麼容易感冒，臨近年關了，周老師趁著假期，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假期裡還需要好好整理一些教案，怕是休息的時間不多。”
這邊的她沉默了會兒，“課業上還有好多問題呢，我倒是想要趁著這段時間好好溫習溫習，若是周老師需要幫忙，儘管吩咐。”
“好。”周應安輕聲說道，“有什麼不懂的，可以隨時問我，假期裡我基本都在家。”
電話結束通話，李昭昭卻是思索著，看似無痛無癢的閒聊，但若真的只是閒話家常，也就不會在車內告訴她，他家裡的電話號碼了，看來，明日要去一趟周老師的家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