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腥風遍地,狼犬爪牙滿街。

——浮世三萬

是夜,月黑風高,正是殺人好時機。

幾抹黑影正快速朝著一個方向行徑,看那方向,正是劉將軍府邸。

幾聲槍響,驚破了黑夜的寂靜。

“有刺客!抓刺客!”將軍府上下因著槍聲、呼喊聲,四下的燈全都亮了起來。

幾人對視後,一道低沉而又簡單的命令,讓幾人迅速散開,“撤!”

一夜搜查未果,劉聿民沉著臉色,銳利的目光冷冷的掃了身邊武官一眼,沉聲喝道:“還沒有找到人嘛?”

折騰了一夜,但是來人是誰,撤到了那個方向,幾乎沒有半點的影蹤,不過是追了兩條街,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他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怒了劉聿民,免不了是一頓責罰。

“廢物!養的都是一群廢物!他奶奶的,要是沒有暗哨,是不是本將的腦袋這會兒都分家了,你們是一群亖的嘛!”

平日裡裝得再儒雅,可骨子裡依舊是一股子的痞味,劉聿民也是氣急了,如他這般身居高位者,腦袋都是別在褲腰上的,尤怕亖。

“搜查了刺客消失的附近所有住所,但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人員,就像是……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武官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他,眼睛裡有說不出的詫異與……驚慌。

“放他孃的狗屁!”

“將軍,日方來電。”

適時的來電,讓武官連忙退到老遠的地方,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接完電話的劉聿民面色陰沉的可怕,甚至來不及再理會剛才的五官,而是拿起掛在一旁的軍帽,快步走了出去。

民國十三年。(1924年2月7日)。

劉聿民自接到電話,立即清點了所有士兵。

由京城至漢口的鐵路,全面實行大規模鎮壓。

槍鳴彈射,上千工人在這一場武力懸殊的鎮壓下,幾乎無力反抗。

這一場鬥爭,工人原本爭奪的權益盡數被剝奪,設立工會全面封鎖,更有諸多要員負責人被迫離去,甚至被殺害。

血雨腥風遍地,狼犬爪牙滿街。

“周老師,你怎麼在這兒?”當李昭昭看到渾身是血的周應安捂著手臂躲在角落,當下大驚。

周應安渾身是傷,意識模糊的當下卻辨得有人靠近,緩緩睜開眼,“劉聿民的軍隊在搜查,不要讓他們發現了。”

李昭昭試探他的額頭,燙的驚人,在這冬末的夜裡,還流了許多汗。

當下心驚,壓低著聲音,忙說:“到裡間去,我扶你。”

周應安見她靠近自己,幾乎承擔了他大半的體重,低聲說:“謝謝。”

她小心地撕開他的衣袖,看著因子彈射入而不斷流血的傷口,有些驚慌。

雖說上次處理過傷口,可是卻只要包紮就好,現在的情況卻不一樣,子彈進入血肉,如果不取出來,只怕這條胳膊就廢了。

“周老師,我……”她想要說她不敢取子彈,可是看著幾乎暈厥的周應安,到了嘴邊的話卻怎麼都開不了口。

周應安幾乎是強撐著意識,但身上多處傷口,手臂內的子彈若不取出,只怕就算斷了一條胳膊,這條命也要交代了。

“昭昭,記住我說的,大膽去做,也只有你能做。”

臨危受命不敢辭,李昭昭知道,就算沒有經驗,她也得動手。

一通翻找,商鋪里根本沒有現成的醫藥箱,她只能找出剪刀、刀具、以及煤油燈和棉布這類粗糙的應急工具。

她握著刀具,靠近周應安的手臂,可是雙手卻抖得厲害。

雙手攥成拳,她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要慌,不能慌,平靜下來。

深吸一口氣,再次睜眼,眸光的堅定讓她不再遲疑。

用煤油燈烤了烤手中的刀具,再用刀割破手臂上的傷口,用剪刀伸進傷口處夾住子彈,再取出來……

李昭昭看著意識不太清醒的周應安,找到了一條棉被蓋在他的身上,她也因為緊張而脊背都溼透了,在這冬末的夜裡並不好受,好在商鋪裡能夠取暖的炭火盆裡還有炭。

她將炭火盆擺在靠近床板的位置,以供周應安能夠取暖。

剛受傷的這一夜,最是容易發燒,她只能儘可能的讓他暖和一些。

周應安再睜眼的時候,天已大亮,這一夜反反覆覆的發燒,衣服也是反反覆覆被汗浸溼了又幹,再浸溼,這會兒都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他稍稍挪動了一下身體,目光落在了一旁的人身上。

李昭昭守著他守了一夜,疲憊加上睏倦讓她抵不住了,這才枕著手臂,睡著了。

許是睡得不安穩,亦或是保持著一分警惕,在周應安挪動的時候,她就醒來了。

“周老師你醒啦,感覺怎麼樣?”李昭昭見他身子能動了,面上露出清淺笑意。

周應安用另一隻手撐起身體,想要坐起來,見狀,她立即站起身來,“我扶你起來,小心些。”

小心的避開了他身上的傷口,並拿起一旁的枕頭替他墊了墊後腰的地方。

一時之間,屋內鴉雀無聲。

周應安率先開口,打破了寂靜,“今日怕是城中還會大規模的搜查,我在你這裡,怕是會連累你。”

聽到他說的話,李昭昭輕笑了一聲,“可是要我幫你聯絡什麼人?”

“梨園,玉娘。”因著整夜沒有發燒,口中乾澀,嗓音十分嘶啞。

藏好了周應安,李昭昭便立即叫了一輛黃包車,往梨園的方向去了,只是她並未直接去梨園,而是在南北巷街的地方,讓人遞了信。

等待的時候,一旁的商販攤主正在討論昨日從京城到漢口三千里,三地鎮壓數千工人的事情,越聽越心驚,越聽越憤慨。

想到周應安,自然也就明瞭為何他會一身傷的躲著劉聿民的兵了。

此番大規模的鎮壓工人,導致全線三千里幾乎癱瘓,劉聿民這是在毀了國之根本!

臨近午飯的時候,李昭昭又一個人回到了商鋪,如今年初三,整個東西南北街只有零星的商販出來,大多商鋪都要等年初五才開張,所以整條街的人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