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事畢,李修緣踏出小廟,朝著廟後村的方向走去。

途經三座巍峨的“京觀”,他駐足凝望,眼中流露出一絲沉痛。

幾乎整個村莊的百姓,無論是老者、幼兒,男性或是女性,就這麼支離破碎的堆疊在一起。

無論他們曾經歷多少磨難,或者對未來抱有多少期待,一切都已煙消雲散,消失在這個早晨。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百姓的生活艱難無比,朝不保夕,命運脆弱如草芥。

荒野中的風呼呼地吹過,田埂上一茬茬的野草隨風搖擺,東倒西歪。

透過鼠來寶,李修緣已然知曉了這一切背後的緣由。

瓊林縣周圍的鼠妖族長,為了歷練嶄露頭角的鼠來寶,讓其負責與瓊林縣衙的聯絡事宜。

然而,鼠來寶接手任務後,卻發現原本的聯絡人趙虎已被李修緣斬殺。

為了震懾瓊林,鼠妖族長決定採取報復手段,讓鼠來寶與鼠不仁一同前來,打殺李修緣及全體村民,以此作為警示。

鼠來寶與鼠不仁來到村中,前者心存善念,下不了手;後者則迫不及待,親自動了殺機。

想到這裡,李修緣輕輕搖頭,心中湧起一股無奈與悲憫:“這些無辜的村民,竟因我而遭受無妄之災。”

他對著村民的屍體恭敬地拜了拜,神色凝重地離開了廟後村。

來到村口,只見王大牛二人焦急地等候著。

見到李修緣走來,二人急忙迎上前去,關切地問道:“李頭,情況如何?”

看到李修緣走過來,二人趕緊迎了上去,“李頭,情況如何?”

李修緣眉頭微皺,沉聲道:“禍害村子的直接兇手是一隻鼠妖,已被我除去。”

“但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是那鼠妖族長。”

李三貓思索片刻,斟酌說道:“李頭,首惡既已伏誅,那族長之事,暫且留待日後處理吧。”

李修緣無奈地點點頭,環顧四周。

十幾個村民圍聚在此,原本麻木的神情此刻有了些許生機。

一位年長的村民,眼眶泛紅,淚水奪眶而出。

他激動地跪倒在地,涕淚滿面,哽咽道:“謝大人為我等賤民報仇雪恨!”

緊接著,其他村民也紛紛跪下,齊聲高呼:

“謝大人為我等賤民報仇雪恨!”

寂靜的田野裡,風兒帶著呼聲傳去很遠很遠。

李修緣心中湧起一陣波瀾,快步走到那位年長的村民面前,一把將他扶起:“老丈,是我....”

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是我們衙門失職,我等來遲了!”

老丈聞言一愣,緊緊握住李修緣的雙手,激動地說道:“您能來此除妖,我等已感激不盡。”

他緩緩轉身,目光落在那三座巍峨的“京觀”之上,輕聲呢喃:“你等大仇已報,可以安心離去了。”

儘管聲音低沉,卻似乎穿透了層層雲霧,直達九天之上。

廟後村上層籠罩的一團厚重雲彩,漸漸變薄,最終化為無形,消散在天際。

這時,三四歲的小孩邁著小腿跑了過來,伸手輕輕拉了拉李修緣的衣袖。

李修緣俯身看去,眼中帶著一絲疑惑。

孩子從破爛的口袋裡掏出一把紅棗,小心翼翼地遞到李修緣面前,奶聲奶氣地說道:“差爺,給你吃!”

“這是我媽媽給我的!”

“很甜的!”

李修緣低頭看著手中的那幾顆乾癟的紅棗,上面還沾著些許泥土。

他眼睛有些溼潤,輕輕拈起一顆紅棗,放入口中細細咀嚼,然後露出了一抹微笑:“謝謝,真的很甜。”

孩子見狀,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忽閃著眼睛問道:“差爺,爺爺說我父母去了遠方,要等我長大才能回來!”

“你去過遠方麼?遠方是什麼樣的地方啊?”

一旁的老丈聽到這話,身體微微一顫,滿含期待地看向李修緣。

李修緣輕輕點了點頭,溫柔地拍了拍孩子的頭:“遠方啊是個很好的地方,等你長大就能去了!”

孩子聽後,笑容愈發燦爛,小手歡快地揮舞著,蹦蹦跳跳地融入了人群中。

李修緣看著孩子的背影,心中莫名難受,好似有種東西堵塞在胸口!

悶的難受,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輕輕招手,王大牛二人迅速湊近,他低聲吩咐:“從公帑中撥些銀兩。”

“順便多留意那個孩子。”

言罷,他縱身躍上白馬,轉身對二人說道:“你們在此善後,安頓村民,我先行一步。”

隨即,他揚起馬鞭,駿馬如箭般疾馳而去。

馬蹄聲鏗鏘有力,捲起一片塵埃。

村民們目送著那匹白馬漸行漸漸遠,直至消失在天邊的盡頭。

老人緩緩轉過身子,看著眼前稀稀落落的村民,沉聲道:“自明天開始,擺宴吃席!”

他聲音雖然悲痛但卻異常有力,“家裡還有什麼的吃食,就都湊一湊吧!”

十幾個村民點了點頭,大家都明白:死人之後,為什麼要宴請賓朋?告訴人們,這個家還沒散。

村子為啥要擺宴席?

是告訴周邊村民,這個村子還在!

李修緣獨自一人騎著白馬在原野上馳騁,風呼嘯著從耳畔掠過。

他的腦海中閃現著一幅幅畫面:形同虛設的衙門、吃拿卡要的胥吏、殘破不堪的身軀、巍峨聳立的“京觀”、兇殘猙獰的妖怪、慘不忍睹的行徑、飽受苦難的村民以及那天真無邪的孩子……

他凝視著眼前這片無垠的曠野,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渴望,想要逃離這個滿是病態的世界。

不知奔跑了多久,白馬漸漸開始喘出粗氣,油亮的皮毛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李修緣輕輕躍下馬背,立於田埂之上,眺望四野。

遠處蒼穹之際,連綿的山脈若隱若現,黑峻的峰巒直插雲霄,猶如地獄深淵中探出的尖銳魔爪。

“這個世界病了!”

“既然有病,就得醫治!”

李修緣心中那股變強的渴望,在這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烈。

夕陽之下,原野之上,一襲青衫桀驁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