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縣衙密謀

縣衙後堂內，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沉重得令人窒息。

宋典史低垂著頭，額上冷汗涔涔，默默地忍受著縣令的嚴厲訓斥。

“無能！真是令人失望至極！”孫縣令雙眼閃爍著憤怒的火光，臃腫的身軀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你們這些無能的胥吏，平日裡撈油水時精明得如同猴子，一到關鍵時刻，卻表現得像蠢豬一樣！”

他試圖端起茶水潤喉，但那雙如同火腿般粗壯的手卻抖個不停，連桌上的茶盞都無法穩穩端起。

“砰”的一聲巨響，孫縣令憤怒地一揮衣袖，將茶杯掃落在地，茶杯瞬間摔得粉碎。

宋典史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嚇得一哆嗦，心中暗自咒罵：你這頭蠢豬，要不是靠著夫人的關係，怎麼可能坐上瓊林縣令的位子？

真是該死，當初保舉李修緣的是你，現在想置他於死地的也是你。

宋典史回想起今天一大早，自已還沉浸在美夢中，就被縣令派人急匆匆地召到了這裡。

他原本以為發生了什麼驚天大事，於是慌慌張張地跟隨衙役來到後堂。

卻沒想到，縣令竟然是要商議如何除掉李修緣。

他當時滿心疑惑：李修緣剷除了桃花山的女鬼，救下了劉員外之子，立下如此大功，即便不給予獎賞，也不至於要置他於死地吧？

然而孫縣令對此事異常堅決，似乎鐵了心要取李修緣的性命。

於是他與趙主簿聯手謀劃了一出驅虎吞狼之計：提拔趙虎為三班主事，以此為誘餌，讓他除掉李修緣！

孫縣令當時大為高興，捋著鬍鬚稱讚道：“你們兩位真是大才啊！趙虎本來就和李修緣不和，這次必會全力出手！”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趙虎出師未捷身先死，帶著幾個壯班好手卻被李修緣反殺！

想到此處，宋典史眼神一凜，他抬起頭，畢恭畢敬地說道：“大人，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只能調動幾隊縣兵，聯手將李修緣打殺了！”

孫縣令聽到這話，拍著桌子怒罵道：“蠢貨！現在是什麼時候？玄影司馬上就要來暗察了，萬一被他們查出手腳來，我的官位就保不住了！”

宋典史皺了皺眉頭，小心說道：“那李修緣殺了趙虎，也是有罪之人！我們可以以緝捕兇犯的名義，將他除掉！”

“是那趙虎先設了埋伏欲殺李修緣，李修緣才反擊的！”

孫縣令暴跳如雷地站起身來，指著宋典史破口大罵，“你TM腦子進水了嗎？”

宋典史只能不斷點頭，唯唯諾諾地回答道：“大人教訓的是，是小人考慮不周！”

這時留著一抹山羊鬍的趙主簿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笑呵呵地說道：“縣尊大人請息怒，此事或許還有轉機。”

“哦？”孫縣令看向趙主簿，眼神中帶著探詢，“趙主簿，你一向足智多謀，不知有何良策？”

趙主簿從容不迫地撫了撫長鬚，緩緩道：“縣尊大人，您可曾深思過趙虎生前的職守之重？”

“他主要的職責，便是與那些妖魔鬼怪周旋應對。”孫縣令眼眸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芒，“倘若不是趙虎巧妙處理與妖魔的關係，我瓊林縣又怎能享有如今的安寧！”

說到底，趙虎的角色猶如一位掮客，他受著朝廷的俸祿，卻主要是替各路妖魔排憂解難，以此保證他們不會滋生事端。

正因如此，瓊林縣表面上才得以維持一片和諧的景象。

然而，在這平靜的外表下，究竟隱藏著多少暗潮洶湧與汙穢不堪，只要這些不觸及到眾人的升遷與財路，便無人在意。

趙虎憑藉其與妖魔打交道的本領，穩穩坐著壯班班頭的位置，甚至有望更進一步，榮升三班主事。

而李修緣，不過是倚仗與縣長小妾的親密關係，再加上對宋典史的殷勤孝敬，才得以躋身快班班頭之職。

至於趙虎與李修緣誰能升任三班主事，孫縣令心中早有盤算——那便是懸而不決。

為官之訣竅在於平衡，在於繪製美好的願景，必須讓這兩人相互競爭，彼此爭鬥。

倘若任命了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擔任三班主事，那麼被任命之人的上進心必然消退，而另一人必定會心生冷落。

唯有保持這種懸而未決的狀態，才能讓趙李二人都對自已這個縣令有所求。

同時，自已也能借此職位牽制趙主簿與宋典史。

孫縣令沉吟之際，臉上不禁流露出對趙虎之死的惋惜：“趙虎既去，日後與妖魔的交涉，何人能勝任呢？”

趙主簿目光炯炯，沉穩地吐出三個字：“李修緣！”

“李修緣？”孫縣令滿臉困惑。

此刻，宋典史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斜睨了趙主簿一眼：此人城府極深，手段凌厲，日後需得小心應對，絕不能輕易得罪。

宋典史踏前一步，大聲感嘆道：“趙主簿之智謀，實在令人佩服！”

他轉向孫縣令，進一步闡釋道：“妖魔之心思難以捉摸，稍有不慎，便可能淪為他們口中的食物。”

“再者，妖魔與趙虎素有交情，若我們將趙虎之死歸咎於李修緣，並將此訊息透露給妖魔知道…”

孫縣令聽完，頓時豁然開朗，捋著鬍鬚點頭稱讚：“嗯，此計果然高明！”

趙主簿微露笑意，泰然地說：“既然李修緣覬覦三班主事之位，我們何不成人之美？”

“妙極！”孫縣令猛地一拍手，由衷地稱讚道，“委以主事之重任，實則將其置於風口浪尖。與妖魔打交道之責，自然落在他肩上！”

宋典史心中暗歎，這趙主簿果真是綿裡藏針，厲害非凡。

將李修緣擢升為三班主事，表面上是賞識提拔，實則暗藏殺機。

妖魔之事，自此便成了他的分內之事。

外界或許會稱讚孫縣令慧眼識珠，提拔後起之秀。

而一旦李修緣遭遇不測，也只會歸咎於他能力不濟。

日後玄影司追查起來，也與孫縣令無關。

商議既定，趙主簿與宋典史心照不宣地相視而笑，並肩離去。

此時，一名青年從內室從容步出。

他身著寶藍綢衫，手執摺扇，舉手投足間盡顯天生的華貴之氣。

此人正是劉員外之子——劉富貴。

見劉富貴現身，孫縣令慌忙起身相迎，肥胖的身軀略顯笨拙地小跑過去。

“劉公子，您看此計如何？”孫縣令的圓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劉富貴輕搖摺扇，微微頷首：“此計尚可！”

他抬眼望向孫縣令，淡淡地說：“若能將此事辦妥，你的能力，恐非縣令之位所能侷限。”

孫縣令聞言，胖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劉公子請放心，只要有您的吩咐，孫某必定竭盡全力！”

劉富貴點點頭，瞥見孫縣令那肥碩的笑臉，心中一陣反胃，隨即轉身離去。

孫縣令則殷勤地送至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