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無人掌舵

簡素素乾咳一聲，也說道：“絕非表面夫妻，是真的恩愛。”

不和睦才有跡可去查，若夫妻和睦，更細節的事情便不好當著眾人的面繼續追問了，但江徽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他皺了下眉。

轟一聲巨響，船身開始晃動。

遊舫起航了，眾人神色各異地望向漫無邊際的深海，意味著接下來他們將在海上漂泊十日。

沒處逃，也逃不掉。

“該我們了，對吧？”

剩下的夥計裡，有個文文弱弱，臉色慘白的女子，她聲音顫抖著卻條理清晰道：“我的身份是來海上客棧打工的夥計，叫徐若嫣，無父無母，靠乞討與弟弟相依為命，偶然聽聞海上客棧招工，不限男女，去十日就能回，酬金還給得頗豐，便一路打聽著來了。”

“我也是個流浪漢。”那捕快“嘿”地一聲，“怎的在夢裡也不是個當官有錢的！”

他語氣輕快，顯然還未意識到之後的幾天將會經歷什麼。

人群中有道聲音冷冷對他說：“在這個夢裡死，你可就真的死了。”

“誰？誰他孃的藏人堆兒裡咒老子！有種滾出來說話！”捕快聽見這話惱了，橫眉豎目地怒罵著“他孃的”，一手扶穩佩劍，另一手指點向身後眾人。

“行了。”

江徽不耐煩地瞥了眼他，“不管是誰說的，他說的總歸沒錯，你可以把入詭鏡當成夢，但這夢兇險，切記不要在夢裡丟了性命。”

“兇險？江公子，我怎就瞧不出哪裡兇險？要我說，是你們太小題大做！”

捕快莫名有點懼江徽，嗓門不自覺地降了下來，“自我們上船少說也有一個時辰了，頭頂是青天白日，海面又風平浪靜，到底何處有險？”

“就算這不是夢，我們一群人在這裡神叨叨的瞎分析，浪費了時間，也分析不出個頭尾，倒不如直接去找船伕問問。”

“哦，我剛才忘了說，這艘遊舫沒有船伕，沒人掌舵，它會自已航行。”簡素素補充了一句。

“小姑娘家的，淨胡扯！”捕快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沒人掌舵，船怎麼航行？”

“不信你可以去船尾找找看。”

捕快看向門窗緊閉的船艙，遲疑了下，可在眾人面前又拉不下臉，片刻一握劍柄，鼻中“哼”出一聲，“去就去！老子還就不信了，這世上有無人掌舵能航行的船？”

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船艙。

眾人沉寂數秒，夥計裡那幾個尚未交代身份來歷的人，互看眼色地低聲問：“我們等他回來再說，還是繼續說？”

“繼續。”

江徽心裡已經當捕快死了，這種人大多活不長。

剩下的夥計很快交代完畢，他們來歷簡單，皆為貧苦人家出身，後因種種原因流落街頭，同為乞丐。

簡素素聽完，有處覺得奇怪，她問：“你們從何處或者是何人口中，聽聞的海上客棧招工？”

“好像是個男子。”

“不，是個女子告訴我的。”

“我怎麼記得是個老人家……”

幾人言語混亂，聲音湊一起聽起來亂糟糟的，說什麼人的都有。

“徐姑娘，你可以說說嗎？”簡素素一指人群裡怯生生的徐若嫣，沒記錯的話，她是此次為數不多的新人之一。

被點到的徐若嫣明顯一愣，她咬著唇瓣，柔柔點了下頭。

“有一日我與弟弟乞討時，遇上了位心地善良的婦人，她看我們姐弟二人可憐，便給了不少銅板，還請我們吃飯，並告知海上客棧招工的事，我之所以相信她，是因她說，她自家夫君常常會上船掙點補貼家用的錢。”

簡素素大概明瞭，有人刻意給乞丐們散佈海上客棧招工的事情，想把他們引到船上來。

“那婦人騙了你，一旦上了船就是有去無回。”

明知簡素素的話並非指她本人，徐若嫣還是被嚇得不輕，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得圓圓，眨了眨就欲落淚。

“沒錯，客人裡有二、三次上船的，但夥計全是初次上船，證明這艘遊舫每次靠岸接客，都會換一波新的夥計。”

江徽接過簡素素的話，凝眉說：“至於之前的夥計們都去了哪裡，又或者說，死在了何處，是如何死的，要靠我們深入去查，查清了，或許就是生路的突破口。”

他三言兩語間，便好似洞悉了生路，身後的眾人難免激動起來，說道。

“眼下第一日還沒入夜，就找到了生路的突破口？江公子可真是個神人！”

“遊舫再大也抵不過我們人多，查起來還不易如反掌！”

……

但眾多興奮的聲音裡，也有部分憂心忡忡的。

“可這重鏡給了十日，而且人數也多，是我前兩次從未見過的數量，生路……當真有那麼簡單？”

“到目前為止，這重鏡都太過平靜，給我的感覺非常不好，生路肯定不會如此輕易出現。”

“對，而且這次根本沒有異世中的人，看不見的危險恐怕才更危險！”

那陣喪氣的聲音轉瞬又被掀了過去。

“無論如何，得先查了才知。”

“別再耽擱時間了，待到天黑說什麼也晚了，我們快分撥去船艙找找線索吧。”

眾人議論紛紛地朝中艙走去。

謝允蘭緊挽江徽，路過簡素素身邊時，下巴高高昂起，斜睨她和段淮序一眼，微露譏嘲的表情，紅唇動了動，無聲道一句。

“比一比誰先破局？”

“她挑釁你哦，段公子。”簡素素立刻歪頭看向段淮序，“如何？能比那姓江的先破局嗎？”

段淮序垂眸盯了她一眼，溫言：“簡姑娘比我聰明，沒我自能破局。”

“……也是，一個滿嘴謊言的人不值得我信任。”

段淮序：“……”

說完，簡素素加快了腳步，撇下段淮序，獨自追向眾人身後。

一行人未到中艙門前，裡面先衝出來個面色驚慌的男子，正是方才去船尾檢視的那名捕快。

他沒死，倒讓江徽有幾分意外。

“肖捕快，可有碰見什麼？”

“沒、什麼都沒有……”肖捕快扶佩劍的手微微顫抖，“這艘遊舫果真沒有船伕！船舵自已在來回轉動，不是亂轉，而是有目標有方向的轉！明明沒人卻像有人在操縱它……太詭異了！難道世上真的有鬼？！”

江徽用一種看廢物的眼神，看了肖捕快一眼，沒再說什麼，直接掠過他身邊，走進了船艙。

“假仁慈。”末尾的簡素素不禁冷笑了聲。

大家都不是新人，進了中艙，迅速各自結伴，有秩序地分散到遊舫的各個位置去查詢線索。

剩下了四個新人，沒人願跟他們結伴，只好抱成一團，滿臉迷茫地隨處走走看看。

簡素素自然是跟段淮序結伴，但她全程視若無睹，全當沒他這個人，腳步匆匆地直奔三層他們的寢房去。

客棧老闆的寢房是所有房間中最大的，分內外室，陳設看似簡單，但每一樣都材質昂貴。

外間一張四方桌另加兩個圈椅，靠牆橫著羅漢床，兩邊鋪設坐墊，中間放置一幾，左側牆角擺有屏風隔斷，裡面放了個浴桶。

內間靠牆立著紫檀頂箱櫃，窗邊置有梳妝檯，再然後就是……懸掛著外層綢裡層紗的雕花架子床。

簡素素對這床，實在有些不忍直視。

她把內外間翻了個遍，所有抽屜儲櫃，能開不能開的都翻看過了，這間寢房除了亂了點，沒有其他疑點。

“我們聊聊？”簡素素施施然往圈椅裡一坐，對默默跟著她的段淮序，示意了一下方桌對面的圈椅。

段淮序把胡亂丟在圈椅上的衣衫，順手疊好拿去一邊，坐下問：“聊什麼？”

“首先有件事，我需要確認，是不是以後每次入詭鏡，我們都會一起？”

簡素素目光停在段淮序臉上，看著他微微頷首，說了句“那好”。

“段公子應該也知道，你在我後院裡說的那些話，我是半個字不信，可若連信任都沒有的兩人，日後又怎能談合作呢？”

說到這裡，簡素素刻意停頓了一下，但段淮序沒出聲，只用他那雙溫和，極具欺騙性的雙眸靜靜望著她。

“既然段公子不願說出實話，我也不強迫，但我想知道，那日你說的話中有一句是真嗎？”

段淮序略一想，再次點了頭，“有。”

“哪句？”簡素素神色一凜，撐住扶手，坐直了身體。

段淮序淡淡回道：“我很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