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毅平從村裡租了牛車,到了鎮上換馬車,快速趕往縣城。

到了縣城,他第一時間去了縣衙,因為買官窯還需要縣令大人的手諭,在他堅持退役後,他已經從官身變白身。

當然,他把另一隻琉璃盞也送給了縣令大人,這隻琉璃盞與他之前送給縣令大人的是一對,若另送他人或者當掉,都會惹惱縣令大人。

不如用來打通縣令大人這層關係,以後辦事更方便。而且縣令大人說過,再有好東西就送來給其鑑賞。

縣令這兩天正琢磨這事,他已經在南陽縣呆了兩年多了,能不能調離或者上升,都在上峰一念之間,想讓上峰提拔,只是平時的政績不夠,孝敬是必須的。

送禮是門學問,送的好,事半功倍,送的不好,不但事倍功半,並還有可能被一巴掌拍死。

思來想去,就只有那隻比普通琉璃盞還要晶瑩透亮的無色琉璃盞合適。

但,無色琉璃盞只有一隻,又有些不合適。

沒想到,一個叫向毅平的退役兵卒,居然又給他送來另一隻,這下,成雙成對,就非常合適了。

“你想要什麼?”

向毅平恭敬說道,“求大人手諭,小民想要再買幾隻官窯陶器。”

做縣令這麼久,縣令自詡還是能看透人心的,此刻,他看不透面前這個年輕人了,琉璃盞對於普通農家來說,不亞於傳家之寶。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只想買官窯,官窯是精美,但哪能比得上琉璃?還是無色透亮的琉璃。

見縣令大人沉思,向毅平抱拳鞠躬行禮道,“小民弟妹喜陶器,爭執不下,小民斗膽再來求大人。”

縣令看向向毅平。

微微垂眸的向毅平,顯得恭敬又淡然,沒有普通百姓見到他的懼怕。

“哈哈哈,好!”

縣令笑了起來,“向公子對令弟令妹的愛護之心,令本官刮目相看,便再給向公子寫一份手諭又如何?”

“多謝縣令大人。”

向毅平抱拳道謝,“小民姓向名毅平,字喻之,大人可喚在下毅平或喻之,實擔當不起公子之稱。”

縣令驚詫,“喻之讀過書?”

“回大人。”

向毅平更加恭敬,“學生於九齡至束髮之年在桐柏鎮私塾就讀,表字是從軍前先生寄予的期望。”

喻,明白也。

先生期望他能看明白世上萬物表象,不執著功名利祿,暗示他要懂得保全已身,平安歸來。

他歸來了,放棄五年拼殺即將到手的五品將軍歸來了,先生卻已仙逝。

這聲學生的自稱,讓縣令意外又滿意。

意外看起來正直淡然的向毅平居然打蛇隨棍上。

滿意向毅平的圓滑,圓滑之人肯定不會端著琉璃盞的功勞自傲,而且以後再遇到好物,也懂得好物該有的去處。

“好好好。”

縣令滿意的連聲說好,“如此看來,先生對喻之定是滿意之極。”

兩刻鐘後,向毅平拿著縣令手諭離開,一直守在偏廳門外的長隨,得縣令大人叮囑親自送向毅平出門。

長隨邊走邊偷瞟向毅平。

這個農家子第一次來,要不是露了琉璃盞一角,他是不會把人帶到大人面前的。

大人得琉璃盞後,想送於上峰,苦於只有一隻,美中不足。

他正想派人去後生家打聽一下琉璃盞來於何處,沒想到這農家子非常自覺的把另一隻送了過來。

所求之事居然只是購買官窯的手諭。

向毅平目不斜視,到了縣衙後門處,對長隨躬身一禮,“這位大哥留步,小弟急需採買陶器回去安撫弟妹,下次再有機遇,定再來叨擾大人。”

“恭送向公子。”

長隨不敢接向毅平這聲稱呼,帶上尊稱。

待向毅平離開,長隨揮揮手,一人就不緊不慢的跟在向毅平身後了。

大人叫他暗中留意此人,他明白大人意思,就是覺得此人所求太簡單。

不是大人以已度人,世道如此,哪有不貪之人?大人也貪,保持基本公正之外也貪。

不貪,融不進,不貪,走不遠。

半個時辰後,那人回來彙報,向毅平確實買了官窯的陶器,不過又買了些粗糧,匆忙租借車行的馬車出城去了。

長隨回稟縣令大人。

縣令擺擺手,“就此罷了,免得生出嫌隙。”

今天見面,他對向毅平有些好感,圓滑但不市儈,知進退,解人意。攀上他的意圖很明顯,但不鞠躬卑微,結攀的藉口和禮物甚得他心。

……

向毅平租借的馬車直達村口。

他抱著與上次購買同樣花紋同樣數量的陶器匆忙跳下馬車,往家中而去,驚到了村口幾個婦人。

坐馬車回來的呢!看來這向家老大並不像劉氏說的那樣苛刻又寒酸。五年都沒捎回軍餉了,肯定存下不少,幾百兩沒有,幾十兩應該有。

幾個婦人對視一眼,默契轉身回家。

趕快回家同自家的女兒好好說道說道,沒有女兒的打算捎信給孃家人,尋摸合適的姑娘撮合給向毅平,瞎眼老孃怎麼了?弱小的弟弟妹妹怎麼了?有錢,啥事都好說。

向毅平進了院子就喊小武和欣兒。

向母摸索著走出堂屋門,堂屋已經從中隔斷,她需要時間熟悉如今只有一半大的堂屋,“小武和欣兒沒回來。”

分家後,小武和欣兒比以前留在山上的時間更長,就為了多挖野菜,現在就開始曬野菜乾,以備過冬。

“娘您站在原地別動。”

見娘雙手摸索著,向毅平忙叫停自家娘,“我把東西放進房間,就來攙扶您。”

向母站著不動了,聽著大兒子腳步匆匆,她心裡不是滋味,都是她拖累了三個孩子。

把陶器放在床下,向毅平就匆忙返回前院,與剛回來的向武平和向欣碰到。

“你倆別再出去了!”

向毅平有些不滿,“娘對堂屋新環境不熟,怎麼能讓娘一人在家?”

向武平對大哥吐吐舌,他和欣兒回來過一次了,大哥自已出去時都是一聲不吭,還好意思教訓他們?

向毅平瞪了弟弟一眼,伸手攙扶自家娘跨進院子,“小武,你去後院打掃雞舍。”

向武平很是嫌棄,但又高興起來,“咱家要養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