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出口,就見老周臉色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也就止住了話頭等他的下文。當初在古達城泰來居酒店,他只用家族信物四個字就把這趟雨林之行的目的輕而易舉的搪塞了過去,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發現他這個說法站不住腳,隨著阮甲、萊斯二人的死,他表現出來的冷靜鎮定根本不是一個普通商人所擁有的素質。

還有慧姐當初獨自一人擋住鬼狨群讓我們逃生把自已置於險地,他也沒表現出太多的擔憂,好像知道黃珍慧肯定會平安回來,彷彿我們這些人的性命對他來說賤如草芥,就算全都死在這條探險道路上對他來說都不會皺一下眉頭,如此心堅如鐵冷酷無情的人必定有大的圖謀,所以我才在抵達目的地前夕要找他問個明白。近十年鐵與血的戰爭洗禮讓我徹底認清了人心的殘酷,人性的複雜,曾經見識過太多的道貌岸然、親疏叛離,我可不能被這老資本家賣了還幫他數錢。

前面開路的冬瓜聽了我的一席話也停下了手裡的活計,腦子一轉覺得我說的不無道理,就湊到跟前等老周的解釋,手裡的開山刀甩了個花哨插在地上,眼睛斜瞄著老周吹起了口哨,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你個老資本家要是敢耍花招把大夥故意往死路上帶或者圖謀不軌,老子手裡的開山刀可不是吃素的。

老周看冬瓜面色不善的盯著他看不怒反笑:“小東你這是幹什麼,怎麼連老哥都信不過了?我的初衷當初不是都告訴你們了嘛,我……”

我打斷他的話說:“周老闆,我們一路上出生入死可沒半點保留,您怎麼一直不拿我們當自已人呢,您是做生意的大老闆頭腦精明,可也別拿別人當傻子來哄呀,我桑一彪要是能那麼簡單被人當槍使當年戰場上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您就把您心裡的打算說說吧。”

老周聽我說出這話知道再隱瞞下去絕對沒有好下場,就低下了頭沉思不語,惆悵半天才長嘆一聲,給我和冬瓜一人遞了根菸,摘下自已的金絲眼鏡抹了抹眼中閃動的淚花,這才低聲對眾人講出了實情。

他先是把悽苦悲涼的目光望向我問道:“桑老弟走南闖北戎馬半生,可曾聽說過隋候珠嗎?”我本以為話說到這份上,他該開誠佈公交代實情了,可萬沒想到他會先有此一問,就說:“隋候珠?什麼東西?”

不光是我沒聽過這隋候珠為何物,周圍的冬瓜、黃珍慧也是面面相覷不知所云,冬瓜有點不耐煩的說:“不是說要坦白你不可告人的圖謀嗎?怎麼又說起了什麼猴豬諸侯的,到底是豬還是猴啊?”

我按住冬瓜胳膊讓他別打岔,示意老周讓他接著說,老周抽了口悶煙說:“小東你們先不要著急,我說的隋候珠和咱們要找的古城大有關聯,先聽我把話說完。

你們沒聽說過隋候珠,想必珠聯璧合這個成語應該都知道吧,這裡面的璧是秦皇玉璽和氏璧,珠說的就是跟和氏璧齊名的隋候珠,那可是國之重器無價之寶啊。

據《淮南子》記載,春秋時期的隋候一次出巡,路上遇一巨蛇被攔腰截斷奄奄一息,隋候於心不忍即命左右上前為其醫治,片刻巨蛇康復如初,對著隋候稽首拜謝隨遁入山林不見。

入夜後隋候夢中見一少年捧珠來獻,自稱本是龍王之子,蒙隋候搭救,特來獻珠以報救命之恩,隋候稱此乃舉手之勞無需言謝,便婉拒了。可夢醒時分床頭卻多出一物,正是夢中少年所獻之明珠,此珠一寸有餘通體無暇,熒光可照百步開外,世人稱為隋候珠。

後來時局動亂隋候珠落入了楚武王之手,武王以為至寶,遂藏於禁中每每觀賞把玩。此後大秦滅楚,這件稀世珍寶又被始皇帝收入大內,常與和氏璧並列駕前,世人稱為珠聯璧合。

可惜秦朝是個短命的王朝,大秦覆滅後隋候珠就同眾多七國寶器一樣下落不明瞭,有說被楚霸王焚燬於阿房宮中,也有說被秦始皇充當陪葬品埋入了秦陵,還有人說是被攻入咸陽皇宮劉邦手下的某位將軍所得,反正至此後歷史再無半點隋候珠的記載。

直到大唐貞觀年間,我祖上週世榮機緣巧合下偶獲一寶珠,幾經勘驗確定此珠就是稀世寶物隋候珠!當下也不敢聲張,將寶珠貼肉藏了,回到家中妥善收藏。

周世榮也是個通曉陰陽玄學的奇人,他閒暇時間偷偷把玩自家的祖上傳下來的琉璃盞和新得的隋候珠,竟發現把隋候珠納入琉璃盞後在月光下竟能產生珠月相映、和合升輝的妙景,聖潔的銀光映照一丈遠近,人立近前頓覺通體舒泰飄飄欲仙,連家中癱瘓在床多年的老父連照三次後竟能下地走路了,連體質都彷彿年輕強健不少。

周世榮這才知道五鳳螭紋琉璃盞跟隋候珠合二為一的妙用,二者結合不僅能使人身輕體健延年益壽更能治療陳年頑痾,當下就動起了獻寶的心思。常言說學全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要把此物進獻給皇帝講此神效,天子必定龍顏大悅,加官進爵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可轉念一想如此神物若能留在宅中傳家鎮宅庇護子孫千秋萬代豈不更好?何況如今吃喝不愁也沒必要再去參與那皇權爭鬥的血雨腥風,於是就絕了將此寶進獻給皇帝的想法,此寶的妙用只深藏在自已心中,事關重大,為防止走漏風聲,連兩個親生兒子都沒敢告訴。

因為在古代階層之間的等級差距十分明顯,什麼層次的人該享受什麼待遇都有嚴格規範。比如一縣之尊的縣令乘轎出行,手下衙役要鳴鑼七聲,寓意軍民官員人等齊迴避;知府出行則鳴鑼九聲,代表大小官員軍民皆迴避。

諸侯王下葬墓中可放七鼎,天子可享用全套九鼎,即使貴為大公墓中也絕不能放置九鼎,不然就有謀反的圖謀,要誅滅九族。所以在這種制度束縛下,最好的東西都得先獻給皇帝享用,如果誰在吃穿用度上超過天子,一旦被人揭發絕對是大禍臨頭。

當年清朝第一鉅貪和珅倒臺時,嘉慶皇帝為其羅列的二十大罪狀中就有:府宅楠木樓閣仿照寧壽宮制度,所藏朝珠較御用冠頂猶大,僭侈逾製為一大罪。

何況隋候珠這件稀世珍寶為古來一等一秘器,若被人發現有官員膽敢私自收藏賞玩,一旦上達天聽就是抄家滅門的大罪,這在古代封建王朝叫作逾制。

周世榮深知這件件重寶既是福祉也是禍源,所以一直秘而不宣,並用鼉蛟粉塗抹在隋候珠之上使其光芒暗淡冒充不值錢的魚珠,需要用時再用秘藥洗去鼉蛟粉使其重放光華。

而且他發現琉璃盞跟隋候珠必須合二為一,在月光下才有此奇效,月光越盛效果越明顯,如果二寶分開或者沒有月光則全然無用。

周世榮無意中獲悉二寶秘密,每到夜深人靜月光如水的月圓之夜就沐浴在聖潔的光輝之下吐納修煉,他在朝為官時與大唐司天監袁天罡頗有交情,袁天罡曾傳授給他一套吐納修煉的法門,有隋候珠琉璃盞的相輔相成更是事半功倍,數年過去竟修得身輕如燕面如冠玉,連兩鬢斑白的頭髮都重新煥發了生機如同墨染,儼然有返老還童之姿,周世榮心中竊喜,暗道自已有此奇遇修煉下去說不定能脫胎換骨藉此成仙。

可好景不長,一日朝堂之上諫言得罪了皇帝李世民,被判抄家全家發配嶺南,隋候珠和琉璃盞也一併被搜出充公,好在他平日廉潔自守家中資產並不豐厚,加上隋候珠被他偽裝成一枚魚珠放在琉璃盞中並沒引起抄家官員注意,古意盎然材質特殊的五鳳螭紋琉璃盞就連同隋候珠被收入了大唐國庫。

直至後來被賜給高僧玄奘,帶至天竺當做禮物送給戎日王。周世榮看大勢已去再也迴天無力,可自已死不足惜,琉璃盞和隋候珠可萬萬丟不得啊,就在流放的路上把隋候珠二寶的秘密悄悄找機會告訴了兩個兒子,並囑咐他們找機會一定要找回家族至寶。

隨後到了嶺南不久便聽說琉璃盞連同其中的隋候珠被高僧玄奘帶去了天竺,周世榮一陣急火攻心當即大病不起,沒撐半年就駕鶴西去了。

臨死前交代兒子務必要想方設法找回二寶,不然他死不瞑目,交代完後事他就撒手人寰了。

兩個兒子把老父臨終遺言銘記在心,恰好沒幾年契丹犯邊大唐兵源緊張,兩個兒子得以投身軍營博得個自由之身。周家其餘人卻沒這麼幸運,除了周世榮兩個兒子參軍僥倖活了下來開枝散葉留下了一支血脈,其餘的周姓族人全都死在了高溫高溼、毒瘴遍野的嶺南。

此後周家人丁不旺血脈稀薄,接下安史之亂朝代更迭天下易主,想去那萬里之外的天竺尋找家傳的二寶談何容易?

就這樣不是天災人禍就是時局動盪,大唐貞觀年間周世榮的遺願是一拖再拖,直到解放後自已靠著祖上的一點積蓄下海經商成為了地方鉅富,又恰逢國安民樂天下太平,這才有能力有機會來做這件事。

不過自已想找回琉璃盞和隋候珠也並不是全出於完成祖宗遺訓,而是為了救人活命。十年前自已在山東曾收養過一個孤兒,那孩子那年才七歲,家中變故在大街流浪無依無靠,剛好自已年逾不惑卻膝下無子,當時就動了惻隱之心收他做了義子,並送他到市裡學校讀書,還給他重新取了個名字叫周耀庭,有讓這個孩子將來為老周家光耀門庭的意思。

周耀庭這個孩子倒也爭氣,知道自已這次上學的機會來之不易更是發奮苦讀,學習成績一直在學校出類拔萃,對老周夫婦也是孝順有加如同親生兒子一般,周震龍兩口子半生無子,本以為老周家這條血脈是要斷絕了,可晚年竟得如此佳兒,自是喜不自勝。

一家三口享盡天倫其樂融融加上自家生意興隆,老周就準備百年之後把家族產業都交給這個義子打理,甚至早早給兒子訂了姻親,女方是個門當戶對朋友家的大家閨秀,姑娘姓薛,芳名叫做秀珠,生的明眸皓齒落落大方,義子也見了也是滿心歡喜,雙方都滿意這樁天作之合的美滿婚姻,就把婚事訂在了年底的臘月初八。

可惜自古美滿遭天妒,入秋後姑娘秀珠卻生了場怪病,先是周身乏力不思飲食,接著肩膀處就生出了張酷似人面的紅斑,最後瘦的皮包骨頭臥病在床,只得靠輸液吊命。

薛家也是地方上富甲一方的商賈出身,自打女兒得了這怪病京津唐的大醫院都跑遍了,名醫專家也瞧了不下數十位,可都對秀珠這病束手無策,甚至連怪病病因名稱都找不出。

如此拖了將近一年,昔日光彩照人的水靈大姑娘如今只落得個形容枯槁奄奄一息,周耀庭看心愛之人受怪病折磨也是心如刀絞,只好跪在義父跟前苦苦哀求想讓老周再想想辦法救救自已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