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眼皮顫了顫:“……”

慈舟帶著些期待:“我前夫叫裴念,阿姨認得他嗎?”

再冷硬的偏見也被青年這可憐乖巧的面容化解了。

“你說的是裴先生吧,他就住在青城公寓頂樓。”

阿姨抹了把臉,熱心地給他引路,餘光還不斷偷瞄著這個年紀輕輕離婚尋夫的青年。

慈舟乖順地跟隨在她身後。

到達樓底,阿姨就沒再前進:“先生這會兒估計出門了還沒回來,你要不再樓下等等?”

“好,謝謝您。”慈舟抿唇輕笑起來。

公寓樓底此時不知為何聚集了不少人,他們等在門外,自稱是新來的租客。

有人看到慈舟的臉,面色古怪,拉著同伴小聲交流起來。

“怎麼長得跟啞女那個副本的npc一模一樣?”

“就之前很火的那對cp?我靠我當時磕死了。”

“……”

說話間,公寓管理人從樓道走出來。

他木著臉,目光掃過在場的每個人,最後停留在慈舟身上。

新來的同事?

怎麼跟一群玩家混在一起。

管理人走過去拍了拍慈舟的肩:“趕緊進去。”

副本都要開始了才來,一看工作態度就有很大的問題。

慈舟儘管疑惑,但還是聽著他的話走進樓道。

等到腳踏過門口的那刻,原本空茫虛無的視野突然出現光亮。

伴隨著許多色彩的衝撞,青年眼裡攢滿生理淚水,他能看見了。

只是長久失明需要適應。

他許久才緩過神。

隨即就和麵前手足無措的長髮女鬼對視上,視線下移,對方的小熊圍裙晃了晃。

“……”

“我…把你…嚇嚇嚇哭了?”女鬼顫顫巍巍。

“沒有。”慈舟擦掉眼淚,“我只是有點感動。”

女鬼忙不迭點頭:“剛上班是這…樣的,久了就死透了。”

慈舟輕笑:“謝謝你。”

一邊寒暄著,女鬼領著他往公寓深處走。

“你…是怎麼死的?”

“殉情,你呢?”

“我啊……我忘記了。”

“忘記也好,我們現在是去哪?”

“員,員工宿舍。”

慈舟在電梯口停下腳步:“我想去頂層。”

“頂層!!”女鬼一下不結巴了,音調變尖,“不行不行,頂層是老闆家,不不不能去。”

慈舟認真道:“我來找裴念,我跟他成過親。”

長廊天花板的燈光頻閃起來,眼前女鬼慘白的臉龐溢位兩行血淚。

嚇得快化掉了。

和軟趴趴的女鬼告別後,慈舟徑直按下電梯去到頂層。

暢通無阻。

電梯門開啟的瞬間,熟悉的氣息將他包裹。

頂樓一整樓都是公寓主人的空間,自然也沒有大門。

只是走廊兩邊都掛滿了燈籠,兔子燈的樣式。

按理說早該過時了。

“古板。”

慈舟緩慢走到沙發邊,緊緊抱起主人落在靠背上的外套將臉埋了進去。

沉木氣息中夾雜著些極淡的煙味,熟悉而陌生。

他就像個慣犯,靜靜蜷在沙發上等待著自投羅網。

然而直到天黑,主人都沒回來。

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慈舟抱著裴唸的衣服直接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等下去他就是傻子。

不知過去多久,臉頰傳來被掐住的輕微疼感,有些癢。

慈舟睜開眼,和蹲在自已身前的人對視。

那雙眼眸宛若夜色般漆黑,不自覺的幾分溫柔能讓人溺死進去。

比自已想象中的長相還要惹眼。

“你在外面養男人了?”他平靜道。

裴念沒回應,確認眼前人是真的而非幻覺後,他沉默著將慈舟抱起來放到床上,而後又像剝筍似的將對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乾淨。

“你……嗚…”慈舟渾身輕顫著試圖將對方推開,失敗。

“……裴念!”

裴念一把將他的手扣在頭頂,湊到他臉頰邊,眼眶竟也有些紅,“夫人讓我好找。”氣息清淺。

慈舟撇過頭:“當初自已丟下我現在又說這種話.....明明說好了一起投胎。”

“我錯了。”

“夫人。”

裴念彷彿是恨不得黏在慈舟身上,“這次我會一直陪著你,所以,別哭了。”

他將慈舟眼角的淚水拭去,見不奏效,便試圖用另一種方式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這次不僅有用,還成功將氛圍從苦情絕戀的戲碼裡解救出來。

慈舟蹙起眉,對方的技術竟然長進了不少:“你絕對是在外面養人了。”

“人沒有,倒是養了狗。”裴念輕笑著,氣息微亂,“就是那位說要與我做兄弟的。”

“………”

“它在哪?”

裴念微歪了下頭,慢條斯理地磨蹭著,故意不回答他。

“夫人先回答我,‘前夫’是什麼意思?”

原來是在這等著他。

慈舟被弄得不上不下,忍不住咬住指尖,搖著頭否認。

“你不是……”

“但夫人總得給我一個名分。”

“…你是我的愛人。”

終於算是把裴念哄好了。

裴念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睛,怕把人惹惱,好心開口:“它在樓下接待租客。”

他不忘補充,“碰到搗亂的人可能脾氣不太好。”

對這點體會最深的,還是剛辦理完入住手續的玩家。

因為每層樓的門口都有入住須知,有新人不懂事違反了其中某條規則,誰也沒想到竟有隻比人還高大的狗從牆裡鑽出來,一口咬斷了那個新人的腿。

臨昏睡前,慈舟耳邊傳來裴念溫和的輕哄。

“這幢公寓有不少秘密,如果夫人感興趣可以去四處轉轉。”

……

再次醒來,天色漸亮。

慈舟坐起身,蓋在身上的毛毯滑落。

察覺到什麼,他低頭看向自已的手。

變小了些。

“……裴念。”

無人回應。

就連身上的痕跡也不見了,只有無名指上的銀戒帶給他些許安全感。

窗外綠樹鬱鬱蔥蔥,早晨的陽光爬過窗臺。

慈舟皺起眉。

他所在的樓層變矮了。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溫和卻明顯陌生的聲音響起。

“慈舟呀,出來吃早飯了。”

他微愣,走下床推開臥室房門,和客廳的中年女人打了個照面。

對方不解:“傻孩子愣在那做什麼?”

彷彿只是某個稀鬆平常的早晨,他不是被遺棄在後山沒人要的瞎子,而是出生在正常家庭下體會過幸福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