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淮臨走前想再見慈舟一面。

但慈舟沒去。

反而是程斂讓人將溫徽跟溫知淮的合照送了過去。

當晚程斂去溫徽書房裡待了一晚上沒出來。

第二天回來後,硬是抱著慈舟睡到傍晚才醒。

後來程斂越來越忙,溫家對於他想帶慈舟回來的反對聲也逐漸消停了下來。

因為老夫人自從得知當年真相後就揚言不再插手小輩間的事情。

她再次病倒了。

這次沒緩過來。

慈舟也曾去探望過,老夫人彌留之際口裡還喊著溫徽的乳名。

他不忍心看下去,後面被程斂帶著離開了病房。

很久很久之後的某天,慈舟收拾完研究室的資料。

“時間到了?”

慈舟的病早在大學的時候就基本治癒。

很少會有再次復發的情況出現。

但他今天出門的時候卻感覺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對勁。

【002:嗯。】

才三十年。

太短了。

有些話根本來不及說。

慈舟手顫了顫,若有所覺地轉頭。

來的是他的學生。

“教授,您先生他.....”

恍恍惚惚的。

他迎著門口明亮的白光往外走,踏出門的那一刻,所有情緒都被抽離出去。

再抬步時,慈舟回到了主系統空間。

周圍來往著同為宿主的任務者,有個熟悉的同事見他從小世界出來便順手打了個招呼。

“怎麼難得見你哭著鼻子從裡面出來?”

自然也有人嚎啕大哭的,旁邊那個傳送陣出來的就是。

但慈舟先前是出了名的情緒穩定,很少見他這副落寞的樣子。

在周圍嘈雜的聲音裡,慈舟看著滴落到掌心的淚水,臉上有些茫然。

【002:慈舟....】

見勢不對,同事連忙過來拉著人往中心城走,不忘轉移話題道:“你知不知道過兩天我們上司就要換人了.....”

慈舟前面沒聽進去。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不自覺就走了神。

悵然若失。

但這樣的情緒也沒能停留太久。

同事的打趣把周圍人都逗笑了,他彎著眸很快恢復過來,就著對方的話題往下聊。

002看著手裡剛抽取的這段記憶,無奈地重新塞回肚子裡。

沒辦法。

慈舟的要求它不能不聽。

*

三天後。

【任務世界已更新。】

「注意!本次世界背景為恐怖遊戲疊加副本,請宿主務必詳細閱讀相關注意事項。」

「副本名稱:啞女哭唱」

「副本簡介:深山鎮的村民染了怪病,每至三更就能聽到女子哭唱,咿咿呀呀訴說著哀怨。

所幸後來來了位先生治好了他們的病。但凡事有因果,這位先生自此身體每況愈下,為報答恩情村長把小兒子獻出來沖喜。

眼看婚期將近,村裡卻不知為何來了幾個聲稱是遊客的年輕人。」

「鑑於世界特殊,已自動為宿主匹配身份——中立方NPC。」

「請勿作出ooc行為,請勿在玩家面前暴露身份。」

「預祝宿主任務成功。」

意識久違地再次陷入混沌,隨之而來的便是熟悉的暈眩感。

慈舟緩慢眨了眨眼,視線依舊是漆黑一片。

空氣裡飄散著燭火燃燒特有的淡淡氣味。

他反應過來,抬手摸了摸自已的眼睛。

什麼也看不見。

與之相反,其他感官變得無比敏銳。

外面在下小雨。

混亂的記憶尚未理清,院子裡率先響起的腳步聲清晰地傳入慈舟耳中。

有人來了。

左腳有些跛,鞋底一深一淺陷進泥裡,似乎還拖著什麼沉重的物件。

刺啦——

那人推門進來,速度異常快,呼吸聲粗重帶著撲鼻的酒氣。

單輪這種味道還算尋常,讓人難以接受的是他身上自帶的體味。

應該是死屍在水裡泡了幾天幾夜後腐敗潰爛散發的臭味,滲透進周遭每寸空氣。

不是活人該有的氣息。

沒等慈舟分辨清楚,下一瞬這些味道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快得彷彿只是錯覺。

燭火的香氣越發濃郁,絲絲縷縷在房間裡瀰漫。

分明沒有離開的腳步聲。

慈舟放緩呼吸。

天花板上有什麼東西滴落,恰好有幾滴落在慈舟臉頰上,粘稠得不像雨。

緊接著冷不丁的,

“老么?”

不知何時那人的聲音近在咫尺。

詭異得令人脊背發涼。

他在注視著慈舟。

即便慈舟此刻看不見,也能感受到那目光之中沁骨的冷意。

慈舟眨了眨眼,彎眸道:“我起晚了。”

那道目光依然停留在他身上,帶著審視,“知道就好。”

暫時挑不出錯處。

村長將手裡奄奄一息的瘋狗扔到地上,“這狗認主,不能留。”

青年身體輕顫。

看到這樣的反應,村長黑眼珠僵硬地轉了轉。

“鎮上來了幾個外人,去給他們引引路。”

臨走前,他咳嗽了聲,往那血淋淋的地上吐了口痰,“你只管記得,這瘋狗碰到人就亂吠,死得該。”

慈舟低著頭。

空洞的眼裡積滿了淚水。

這是在變相提醒他。

老人站在門外沒急著走遠,聽到裡面傳來壓抑嘶啞的哭聲,臉上詭異地露出笑。

屋裡進了風。

地上那隻狗悽慘地睜大眼,嗚咽著看向它的主人。

慈舟起得急,腿軟跪到地上,跌跌撞撞摸索著爬過去。

狗已經嚥了氣。

慈舟不知道摸到了什麼,手心溼漉漉的。

起初以為是傷口的血,反應過來才發現,狗在看他。

那是它半睜的眼睛,他摸到的是淚水。

慈舟整個人都怔愣在原地。

深山鎮有個瞎子,無父無母,被村長收留後住在村後的山上。

有天村長找到他,說養了瞎子這麼久,到了叫他報恩的時候。

瞎子聽話地帶著他養的狗下了山,自此再也沒有機會回去。

因為村長的小兒子徐尹跟瞎子年紀一樣大,死也不肯成親,村長心疼,就騙瞎子替代他。

青年只能緊緊抱著尚有餘溫的屍體,一遍遍說著對不起。

沒過去多久,就有人過來說要把狗的屍體處理掉。

慈舟想跟過去卻被對方喝止。

“要是不想這畜生直接被扔河裡就趕緊把臉擦乾淨,鎮上那幾個人還在等你。”

他渾身輕顫著,連忙擦乾淨眼淚,抓著那人的衣服道:“你要把它好好埋了。”

對方一把推開他的手,不耐煩地說:“行行行,你趕緊走。”

【慈舟:盯著他。】

外面根本沒下雨。

旁邊巷子裡有小孩在追逐嬉戲,還能聽到河邊女人浣洗衣服的動靜。

慈舟拿起竹杖推開院門。

“這不是小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