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韓蓯蓉忙著操辦陳以頌的成人宴。

為了在外人面前顯得沒有那麼顧此失彼,兩個人的生日就乾脆被放在了同一天來過。

慈舟看過當天的賓客名單,幾乎把能邀請的人都邀了個遍。

大抵也是想要藉著這次機會拓寬人脈。

此前韓蓯蓉一直對外宣稱他身體有恙,所以這也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在交際場露面。

陳以頌對此嗤之以鼻。

“他之前從來沒有參加過這種宴會,到時候會不會鬧什麼笑話?”

這話說得失了分寸,但因為正好戳中韓蓯蓉擔心的點,所以她也沒心思去計較。

想起慈舟往日的表現,她不由愈發煩躁,“不行,這孩子不聽話,必須得找個人管管。”

想起什麼,她轉頭看向陳以頌:“好了,別瞎操心,好好去練你的琴。”

“明白,放心吧媽媽,”陳以頌甜甜地衝她撒嬌,“保證給你拿第一回來。”

韓蓯蓉被他哄得沒忍住笑起來:“你這孩子....”

等陳以頌上樓後,她又看了眼慈舟房間的方向。

在教育孩子這方面,她絕不可以出任何差錯。

*

不久後程家新來了一位老師,專門負責教授慈舟禮儀。

據說是韓蓯蓉託溫知淮找來的,勝在經驗豐富,尤其擅長應對一些叛逆期的少爺小姐。

家裡的幾個傭人私下裡討論說,這位許少爺吃了那麼多苦,終於得到了夫人的重視。

可惜只有慈舟清楚,得到這份“厚待”,需要付出多少代價。

“我教了你這麼多遍,為什麼不按照我說的做?!”

禮儀老師惱怒地將他推倒在地,隨後又居高臨下將杯子裡的水潑到他頭頂。

水順著頭髮滴落到地面,慈舟狼狽地抬眼看向她。

禮儀老師正奇怪於許慈舟今天為什麼乖順得一聲不吭,就聽到他們身後,有人冷聲開口:

“我找你來,就是讓你這麼教他的?”

她回過頭,看見自已僱主沉著臉站在門口,想必是看到了剛才那一幕。

“您聽我解釋——”

溫知淮帶著人徑直越過她,走到慈舟身邊。

他一把拉起慈舟,將外套蓋到對方肩上:“受欺負了?”

溫知淮此刻的聲音格外溫柔,眸底彷彿只倒映著他一個人的身影。

這樣的舉動對於受害者而言,宛若絕境中的亮光,落水後的浮木。

只想讓人拼盡所有攀附於他。

慈舟抱緊他的衣服蜷縮起身體,埋頭渾身發抖,淚水混著未乾的水珠一同滑過臉頰。

他聲音顫抖,無助地開口:“哥哥,我有點累。”

流露出的脆弱感恰到好處,即便是再傲慢的人也無法對一貫清冷者的示弱視而不見。

溫知淮感覺自已的心臟彷彿被什麼東西攥住,突兀地顫了顫。

連他自已也險些沒有意識到的情緒飛快在心底蔓延開。

也許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受了,如今卻越來越強烈。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慈舟斂眸掩去眸底的淡漠。

不知道溫知淮什麼時候才能發現,獵手和獵物從來沒有定數。

先心生憐憫的人註定遜人一等。

溫知淮將他打橫抱起。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對方很輕,身體也纖瘦,因為小幅度的顫抖而顯得格外惹人憐愛。

“我帶你離開這裡。”

慈舟沒有回答。

他只當他害怕,不由加快了腳步。

三樓樓梯在走廊盡頭,整條走廊很長,燈光也暗。

慈舟睜開半闔的眼,尾簇的睫毛沾著淚水,視線裡多出了些光怪陸離的碎影。

在一片冰冷和長久忍耐中,他抬眸往回望,視線沉入那雙墨色的眼眸。

兩人無聲對視著,片刻後程斂率先輕移開目光。

視線變得越發清晰,慈舟眉心微蹙。

這件大衣的香水味太重,遠沒有那天晚上的氣息好聞。

“哥哥可以在外面等我嗎?”

慈舟站在浴室門口,接過換洗的衣服。

溫知淮退後幾步,輕聲詢問:“一個人沒問題嗎?有沒有受傷?”

慈舟搖搖頭,乖巧地抱著衣服:“我自已來就好。”

那就是身上有傷——

“不想讓我看見嗎?”

溫知淮耐心地問他。

“...嗯。”他臉色蒼白地抿唇笑了笑,“不好看。”

明明身體還在顫抖。

“那讓我助理進去幫你可以嗎?”溫知淮擔憂地詢問。

慈舟垂下眸,半晌才點了點頭。

腳步聲遠去,留在房間裡的兩人四目相對。

某種難言的情緒迅速發酵膨脹,於是安靜的氣氛無聲蔓延。

“...程斂,”慈舟帶著些虛弱的鼻音輕聲喊他,“好冷。”

程斂沉默了會兒,最後還是投降般地嘆了口氣,走近幾步用毛巾替他擦拭頭髮。

浴缸的熱水帶出水汽,逐漸盈滿整間浴室,溫度迅速攀升。

慈舟將襯衣的紐扣一顆顆解開,蒼白的面板因為熱氣泛出些紅暈。

程斂移開視線,低聲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樣才能得到他的信任。”慈舟以為他是在說剛才自已跟溫知淮的對話。

但不是。

“不要用傷害自已的方式。”他微側過頭,注視著浴室的某個角落,溫和的聲音在浴室裡迴響,“不值得。”

原來他指的是剛才那個老師的體罰。

水面逐漸停止波動,慈舟忽然抬腳踏了進去。

程斂聞聲下意識轉眸。

青年雙手撐著浴缸檯面,回頭望著他,眼眸微彎,眼神溼漉漉的很可愛。

“你看,我身上沒受傷。”

此刻對方看上去更像是某種卸下了防備的小動物,毫無戒心地展露自已最柔軟的一面。

“我騙他的。”

氤氳的霧氣中,青年眉眼和髮絲像是罩了層朦朧的紗,他裸露在外的面板很白,關節處透著些粉。

倘若這是幅油畫,那他眼眸的笑將是最柔和靈動的一筆,用美好來形容也不為過。

程斂在某些情緒漾開前,剋制地後退了半步,他眸色深沉,聲音很低:“...我去外面等你。”

“……?”慈舟不解地目視著他離去的背影。

浴室外,程斂垂眼注視著自已的掌心,片刻後壓低聲音自嘲道:

“落荒而逃,像什麼樣子?”

【002:主線都沒走完,麻煩你們暫時先剋制一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