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梁國的心臟地帶,曾是一片富饒的土地,沃野千里,百姓安居樂業。然而,如今這片土地卻飽受天災的折磨,成為了受災最為嚴重的地區。
烈日炎炎,如同火爐般無情地炙烤著大地。昔日綠意盎然的田野,如今已是一片荒蕪,顆粒無收。
這樣的苦難,已經如同噩夢般持續了三年之久。百姓們的生活陷入了絕境,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困境。他們曾經安穩的生活,如今卻變得如此艱難。
他們吃光了所有能吃的東西,樹皮、草根,最後發現了一種白色泥土,雖味道苦澀,但能填飽肚子,人們爭相食之,但很難排出體外,許多人因此活活漲死。
這樣的悲劇,在這片大地上不斷上演,讓人痛心不已,為了活下去,就有很多人背井離鄉,成了流民。
天災不可控,人禍亦猖獗。
官吏,苛捐雜稅。
山匪,燒殺搶掠。
民間,十室九空。
官府,夜夜笙歌。
“哎,殺不盡世間貪官汙吏,斬不盡人間不平之事。”
“可嘆我已不是飛天遁地之仙人,不能右手降雷霆,左手落甘霖。”
一頭戴斗笠,全身黑衣的男子將劍從一山匪胸膛抽出,劍尖上血滴還未落下,嗆的一聲,寶劍已經入鞘。
隱藏在斗笠下的眼睛望向四周的山匪屍體,又望了一眼小樹林裡一群瑟瑟發抖的流民,輕嘆一聲,將寶劍往脖子上一放,雙手搭在寶劍兩端,大吼一聲,慢慢遠去。
躲在小樹林裡的那群流民,是由一些逃荒的農民,以及一路乞討的乞丐組成,見到那殺神已經走遠,轟的一聲衝了出來。
快速的將那些山匪身上的衣服,乾糧,以及散落在地上的武器,搜刮一番,四處仔細找尋一番,確認再無一物,才安心鑽進小樹林,躲藏去了。
半響,一個十幾歲小孩出現在小樹林外面,只見他手裡抓住半截斷劍,全是泥沙塵土混合的臉上,一雙明亮的眼睛,看向那十幾具赤裸裸的山匪屍體,又望了望身後的小樹林,再看看那位殺死山匪的大俠遠去的方向,一咬牙,拼命跑了起來。
一個時辰不到,山匪被殺的地方又聚集了兩幫人,一方服飾華麗,高頭大馬,腰間懸掛佩刀。一方衣著樸素,手裡武器五花八門,刀,劍,斧頭,還有......鋤頭,鐮刀之類。
雙方相互打量一番,最後雙方各自後退,不再說話,全部離開。
很快,小樹林那邊傳出來慘嚎聲。
小孩在奔跑了一個時辰後,遠遠的看見了那帶著斗笠的大俠,坐在一塊石頭上,拿著一個葫蘆仰頭喝著什麼。
小孩眼裡驚喜之光突現,嘴裡發出嘶啞的啊啊聲,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右手的斷劍插在地上狠狠地呼吸著,也不管這空氣裡的灰塵滾滾。
前面的斗笠大俠停頓了一下,將葫蘆蓋上,跳下石頭,就要遠去。
小孩此時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大喊一聲,“大俠等等。”
四個字,彷彿用盡體力,大口吞嚥一下,喉嚨鼓動間,用斷劍將身體支撐起來,往前跑了起來,十步後,一頭栽倒在地。很快,又緩緩將腦袋抬了起來。
小孩眼神堅毅,看到那位大俠回頭看向他,他彷彿看到了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右手用力將斷劍插在地上,想站起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在腦袋與地面相撞的瞬間,一隻布鞋出現在眼前......
一陣劇烈的晃動感傳來,小孩艱難睜開眼睛。
入眼全是灰塵,路邊的野草與小樹快速往後奔去。
心裡很害怕,只能將抓住斷劍的右手緊了緊。
咚的一聲悶響,小孩感到自已飛了起來,然後重重的落在草堆上,最後聽到了悶響以及自已的喉嚨的呃呃聲。
一個開啟的葫蘆出現在嘴邊,小孩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一股血腥味流入嘴裡。快速用左手抓住葫蘆,狠狠地喝了一口。
猛烈的咳嗽聲響起,小孩一陣乾嘔,再次喝下一口水。明亮的眼珠帶著一絲疲倦,一絲不解望向面前的模糊身影。
斗笠,黑衣,黑鞋。
“大俠。”小孩猛地跪在地上,哪怕右手順著斷劍劍柄滑落下去,劍刃劃破手掌,也沒有鬆開右手。
“大俠,請收我為徒。”
看著跪在自已面前的小男孩,斗笠黑衣人再一次打量著他。
瘦弱,衣衫佝僂,跪著的身子猶如一把弓,汙垢沾滿的頭髮,順著俯伏在地的腦袋戳在地上,看不清臉面,右手的鮮血順著劍刃流在地面,此時並沒有因為疼痛而鬆開手!
“為何要拜我為師。”
“活下去。我不想死。”
“多大?”
“大概十一還是十三。我從小跟著一個......”
“好了,以前什麼來歷我不管,以後跟著我,如果達到我的要求,才收你為徒。”
“謝謝大俠。”
“你叫什麼名字。”
“二狗。沒有姓。”
斗笠黑衣大俠皺眉。
“名字不好聽,以後就叫陽晨。”大俠看了一眼天空的太陽說道。
“好。”
從此,乞丐二狗不在,只有陽晨陪在斗笠大俠身邊。
四年後,一座大山山腰處,陽晨站在一座孤墳面前,一塊大大的石碑上刻有:師尊之墓。
陽晨跪在墓前,一連七天。
第八天早上,陽晨站了起來,再次點燃香燭紙錢,祭拜過後,轉身離開。
一陣微風過後,燃燒著的紙錢被吹到風中,慢慢的飄向遠方。
陽晨的腳步堅定,但步伐很慢,腦海裡緩緩浮現這四年裡的一切。
第一年,師尊將自已帶入這座大山之中每日教自已認字,讀書,以及外面世界的險惡。自已最想知道師傅將那些書籍放在哪裡?
第二年,師尊給自已晚上泡黑乎乎的水,白天穿上了厚厚的鐵衣,十斤,百斤,直到一千斤。對於師尊變戲法一樣的操作,已經習以為常。
第三年,師尊讓自已用木條練習基礎劍法,刺,劈,撩,掛,點,崩,截。也在這一年師尊經常外出,一兩個月回來一次。每次回來七日,檢驗自已練習程度,並加以糾正練習中出現的錯誤。
第四年,師尊不再外出,而是教自已兩套口訣,一套沒有名字的行氣口訣,練習之後會有一絲暖流流遍全身。
一套有名字的虛無訣,練習之後可以讓那套無名行氣訣消失於無形。最後一個月,師尊正式收自已為徒。
但仍然不告訴自已名諱。
陽晨摸了摸右手那枚戒指,這是師尊離世時交給自已的,並要求三年後開啟。讓這枚戒指認主用掉了他的一滴精血,以及這一年修煉那無名行氣訣所有暖流,最終隱沒手指裡。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馬車的聲音,陽晨一閃身,就跳到了大樹上。耳邊也傳來一個小孩的聲音。
“父親,我們這次怎麼不走官道,走這麼崎嶇山路啊。”
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坐在一輛馬車上,看向前面騎著大馬的濃眉中年人問道。
“嘿,少爺,這不都是想讓少爺體驗一下這裡的民風民俗嘛。”
中年人還沒有回答,旁邊一瘦小青年趕緊說道。
“二麻子,休得胡說。”
“龍叔,你說說看看。父親又不說話了。”
小孩的聲音剛落,一陣大笑聲響起。
“哈哈哈,你父親不說,是因為你們鏢局運送的是名貴的藥草。而且是郡守需要的藥草。”
“列陣,拒敵。”
十幾位鏢師快速將馬車圍成一圈,刀劍出鞘的聲音響徹一片。
“你們是誰?為何為難我們一個小小的鏢局?”
濃眉中年鏢頭抱拳問道。
“哼。”
回答他的除了一聲冷哼外,還有無數箭矢射了過來。
中年鏢頭飛身下馬,將馬車上的小孩往車裡一放,一腳踢出,掛在馬背上的一杆長槍沖天而起,隨即又極速下墜,落下來的瞬間,那中年鏢頭一把抓住槍身,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隨即槍尖在空中連點,將射向這邊的箭矢全部挑開,接著槍尖在地上一點,身體藉助槍桿的的彈力,飛起三米多高。
右手在腰間的一個皮囊裡一掏,五把飛鏢夾在指縫裡,眼神一眯,朝遠處甩了過去,一連三次,才穩穩落在地上。
密林之中傳來數聲慘叫,以及怒罵聲。
“你們保護好少康,我去去就回。”
中年鏢頭說完,長槍將地面上的石子快速挑起,全部朝密林裡射去。接著在地面上狠狠跺了幾腳。
馬車周圍頓時灰塵瀰漫,圍繞在馬車旁邊的鏢師在中年鏢頭長槍挑飛石子的瞬間,全部拿出一塊黑布往臉上一戴,在灰塵升起的同時快速隱沒其中。
快速從腰包裡掏出數枚圓珠,朝四周丟去,爆炸聲響徹很遠,陣陣黑霧升起,噠噠噠噠的馬蹄聲在黑霧中急促遠去。
中年鏢頭望著馬車快速離去,一咬牙,一拳打在身旁的一棵大樹上,啪的一聲,大樹應聲倒下。
槍尖在斷裂的大樹一挑,這棵大樹就朝前面衝了過去。中年鏢頭一個飛縱,在前衝的大樹上快速奔了過去。
“射箭,阻止他近身。”
樹林裡一聲暴喝。
嗖嗖嗖,箭矢密集,如飛撲的餓狼,朝他射來。
“連射弓弩。”
中年鏢頭驚叫道。
此時想要躲避已來不及。
噹噹噹,幾聲金鐵交鳴聲響起。一把斷劍出現,將那些弓箭擊飛。一道人影一閃,抓住劍柄。
來人正是陽晨,他在大樹上看到這幫蒙面人,要將鏢局所有人殺掉的時候。
想起四年前師尊救下自已的情景,心裡一動,在連射弓弩發出數道弓箭的時候出手了。
中年鏢頭一看,面前出現一位帶著斗笠,全身黑衣的人。斗笠遮住了他大半的臉龐,只看到那微微上揚的嘴角。
“多謝大俠救命之恩,您還是走吧,我可以應付過來。”
“你還是先去救你鏢局的人吧,那幾人已經追過去了。”
陽晨指著遠處說道。
中年鏢頭回頭一看,就見到有十幾人,悄悄朝自已鏢局鏢師逃走的方向追了去。
中年鏢頭一咬牙:“在下週鵬,多謝大俠。您保重,我先去救我鏢局之人,再來報答恩公救命之恩。”
周鵬說完,長槍在地上一點,人已經藉助槍桿的彈力,往前衝了出去。
“逞英雄啊,他逃了,你死。”遠處樹林裡傳來一聲暴喝。
“聒噪。”
陽晨身子往下一壓,斷劍交在左手,右手在大樹上一拍,眨眼間落在地上,右手撿起地上的一把長劍朝聲音來源處甩了過去。
“老二,快躲。”
一聲怒吼聲響起。
就聽見噗通一聲,一道人影捂住喉嚨,踉蹌兩步,栽倒在地。
“走,兄弟們,殺了這狗賊!”
嘭的一聲,一棵大樹被撞倒,一道小山般的人影衝了出來。
陽晨看了一眼周鵬遠去的身影,以及朝自已衝過來如鐵塔般的大漢,嘴角的笑容更濃。
“師尊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也適合習武之人,學再多招式技能,還不如和別人痛痛快快大戰一場。”
“這大個子真是個好的靶子啊,我喜歡。這比和那些野豬,大熊打起來有趣得多。”
將手中斷劍插入自制刀鞘中,右腳蹬地,如炮彈般衝了過去。
亂石紛飛間,陽晨已經衝到了那小山般的人影身前,一拳打出,力逾千鈞。
“來的好,你們不要過來。老子要活活打死他。”
見到陽晨這兇猛一拳,那人見獵心喜,吼了一句。
跟著打出一拳,與陽晨轟出的右拳撞在一起。
一股音爆在兩人之間傳出,形成一股狂風,周圍的樹木在這股狂風中搖動起來。
小山般人影往後退了兩步,口中叫道:“鐵布衫。”
陽晨那裡會告訴他,自已不會鐵布衫,但有一件千斤鐵甲。
陽晨嘿嘿一笑,身子猶如一張繃緊的弓,瞬間彎曲,雙拳緊握,猛然前衝。
那人來不及出拳,只得雙臂交叉在胸前,擋住這迅猛一擊。
咔嚓,骨骼斷裂之聲響起。伴隨著驚天慘嚎。
陽晨收拳,拔出斷劍,在那人咽喉處一刺,斷劍從後頸處露出。
“你,你。”
那人說了兩個字後,再無力一絲氣站立,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陽晨兩人打鬥不到二十息時間,在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結束了。
“你殺了老三,我要將你碎屍萬段,方可解我心中之恨。”
樹林裡一聲怒吼,一道人影從一棵大樹背後衝了出來,
右手在披風寬大的掩護下輕輕一揮,一把鋒利的朴刀便悄然握於掌心。
這朴刀雖無華麗裝飾,卻透出一股冷厲之氣。
一股殺戮之意從刀身上傳出,顯露出此刀飲下無數敵人血。
那握刀之人用力一揮,朴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凌厲的弧線,朝著陽晨面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