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秦皇島時已近下午,我們換乘公交車到市區,安排好住宿後一徑去海邊。
海邊很多人,也很多貝殼,其他人都瘋狂著跑了開去。
這次出行我只想幹成一件事,而且是志在必得,尹君彷彿也知道我的心思,並不跟其他人亂跑,而是陪著我在海邊漫步,我們身後是長長的兩行腳印——一行淺而小,一行深而大。
“看到海,彷彿就看到了生命的本原,讓人浮想聯翩。”尹君自語,又像是在對我說。
“搞這麼玄幹嘛?在你們上海沒見過?”我問。
“那怎麼一樣呢?這裡黃顏色的大海完全是另一番風味。你瞧,夕陽遲暮,水天一色,是極難得一見的橘紅色與金黃色融合在一起。海鷗翔集,遊人信步,金浪拍岸,暗石若隱若現……”
傍晚的海景確實很美,美得無法用言語形容,但一經她用具體的語言描繪出來後我就一點也不覺得它美了。
於是整個海灘上,最可美麗的就只有她一人了。
“你心目中的男孩是什麼樣的?”我直言不諱,單刀直入。
“問這個幹什麼?”她驚了一下,但顯然早有準備,展開防禦態勢。
“問問而已。”
“那你呢?”
“比如你。”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問:“為什麼?”
“不為什麼,這種事情如果能說出為什麼,就不會有那麼多難以名狀的愛恨情仇,說白了是種感覺,一種不容置疑的感覺。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讓我想想,”她轉過身去,背對著我,留下一道動人的背影。我看著她的背影,就像半年前望著沈娟的背影,想到沈娟,又收回了想抱住尹君的手。
尹君轉過身,剛想說什麼,但明顯已來不及了。
“元澤,真的是你!”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沈娟,那個時候我已明白這次的幾百塊錢全白花了。她也會來這兒旅遊,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百密一疏,千慮一失啊!
最糟糕的不止於此,沈娟跑來摟住我狂吻,讓我重溫了初中時荒誕的愛情滋味,小樣的在上海沒幾個月竟然開放到我都差點難以接受了,我十分慶幸於朋友能夠有這樣的機遇,又萬分痛心於改革開放後只注重發展經濟而忽略了思想建設。
吻夠了以後她涕淚笑顏交加地說她想我了,我則說我不止想她了。
“那你還怎麼了?”她估計以為我會自虐。
“我還把你忘了!”我說得極為乾脆。
她知道是那封信,黯然了一下,又堆起一臉笑說:“我現在跟童周好了。”
“什麼?”
“我說我現在跟童周是一對。”停了一下,她又說,“他中考以後去上海找了個活幹,正好跟我們學校對門,他還經常抱怨你不和他聯絡。”
“重色輕友,至於嗎我?那小子一考完試就像個兔子一樣比誰跑得都快,我又沒往他身上安裝跟蹤定位儀,我這兒不是剛盯上一個,被你攪黃了。”我沒好氣地說。
“那要不要我來幫你勸勸,一人做事一人當。”
童周這時走了過來,我和他拳腳惡語相向了幾下,拍著他們肩膀說:“別瞎操心了,我自已的事情能自個擺平,不容別人插手,讓人說我拾人牙慧。丟死人了——童周你小子別得意,要混就混出個人樣,別丟咱沙河人的臉!”
“那哪能呢?我辦事你放心!”
“還有,照顧好沈娟,她人——其實還是蠻不錯的,後會有期。”要不是還得照顧那群傢伙,我真想跟他們下趟館子敘敘舊,可他們已訂了晚上的輪船,我們只好揮手告別。
我回到原地,尹君走了:我回到旅館,她的門上鎖了;我敲了一夜,裡面有人大概也被煩死了。
睜開眼睛,面前站了黑壓壓的一群人,還好都是自家同學,他們異口同聲:“班長大人,我們該出發了。”
秦皇島之行始終未能了卻夙願,尹君一直冷冰冰的,不願和我在一起,這比玩得開心吃得舒心拍下許多難忘的照片要沒滋沒味得多。我懷疑她是不是上海人,當然沈娟的出現不能不說是個意外。
人為什麼總是不快樂,誰叫人的思想這麼複雜,人太需要變得簡單啊,也許這樣就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