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妙言午後容易犯困,就靠在一具溫熱的身軀上小憩片刻。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握著把玉石柄緙絲扇子輕搖慢扇,帶來陣陣涼風。

就在這時,碧紗櫥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並未刻意壓低,顯得有些隨意。蕭旻想要走進屋內,剛探頭進來,手中還舉著一張畫作,嘴唇微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可當他的目光觸及袁清臣,原本歡快的笑容逐漸破碎。

袁清臣回眸瞥了他一眼,鳳眸中劃過一道流光,手指抵在唇上,輕輕噓了一聲,示意他保持安靜。

蕭旻立刻僵立在原地,內心湧起一種無處躲避的惶然無措。半晌,他調轉腳尖,默默離開。

慄妙言半夢半醒,似乎聽見來人的動靜,眼皮微抬,袁清臣卻將兩手貼在了她的耳上。“有人來過?”

“沒有,不過是……一隻狸貓罷了。”他啞然低笑。

……

蕭旻越過殿門,立刻脫力倒了下去,他向後靠在牆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波動,但思緒卻像脫韁的野馬般難以控制。

看見袁清臣旁若無人地為她扇扇子,兩人之間彷彿豎起一道無形的屏障,將蕭旻隔絕在外。他成了一個多餘的旁觀者,無法融入其中。那親密輕而易舉地刺痛了他的眼。

他低頭看著手裡的畫,難以名狀的酸楚翻湧著。那上面畫著一對男女,手拉手牽著,幾筆勾勒出他們的笑容,還在女子鬢邊添上一朵小紅花。原本想給慄妙言看,卻在此刻變得如此尷尬。

畫中人的笑看起來虛假,雙眸黯淡無光,一點也不像了。他驟然發作,把畫撕了個粉碎,紙屑如雪花般紛紛揚揚飄落。

就在紙片散落地面的一剎那,他捨不得,後悔了。

他蹲下身,一片一片撿起那些碎片,一邊嘗試著拼湊,一邊喃喃自語:“沒關係,我會帶回去拼好的。我能拼好的。”

……

而慄妙言對發生的這一切一無所知。只聽系統沉寂已久的提示音再度響起。

【叮!檢測到任務物件好感度明顯變化——】

【蕭旻目前對你的好感度:94】

【恭喜宿主獲得抽獎機會*9】

【宿主目前可使用抽獎機會:14】

【目前蕭旻黑化進度:55%】

【請宿主警惕任務物件心境變化,黑化進度過高可能會導致……滋……某些行為】

蕭旻的黑化進度為何突如其來地升高?正當她疑惑不解之時,青薔匆匆前來稟告。“首輔大人被陛下罰了四十廷杖,如今正在行刑了!”

“本宮要去看看。”

慄妙言騰的從椅上站起,青薔伸手扶過她的手臂,躊躇道:“娘娘懷有身孕,實在不宜見這些血腥。”

慄妙言緊皺眉頭,只催促道:“快去備轎。”青薔遂點頭應下。

廷杖乃是一種刑罰,折辱性極強。有罪之臣被罰脫去上衣,綁縛在刑凳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以杖責打。

已而坐在轎中,慄妙言思忖後問道:“袁相好端端的,怎麼無緣無故捱了打了?”

“奴婢聽聞,是今日朝會上袁大人一時失言,觸怒陛下,因而被罰。似乎有關官吏任免之事……”

“陛下想為太后的母家舅舅加官進爵,袁大人認為此人庸碌無能,不堪大任,懇請陛下收回成命。繼而舉薦了袁家曾經的門生。陛下以其結黨營私,惑亂朝綱,不敬不恭,進退失儀為由,命當庭杖打四十,罰俸一年。”

說話間來到了金鑾殿前的橫街。烈日灼灼,正午的陽光恨不得將人的瞳孔燒出一個大洞。青薔站在身後為她撐傘,慄妙言卻怔怔地看著,一人跪在空曠的地上。

身後一人操著廷杖重重落下,那沉重的木棍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發出刺耳的破風聲。

原本光潔如玉的背脊此刻已是斑駁一片,青紫交織,如同盛開的紫藤花,卻帶著刺骨的疼痛。袁清臣緊咬牙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身體微微顫抖,跪得筆直。

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只有遠處傳來的微風輕輕吹拂起慄妙言的衣襬。青薔低聲道:“娘娘於心不忍,不如勸一勸陛下……”

慄妙言打斷她,“陛下這是心裡有氣。我若攔著他,才會害了袁清臣。”

方才她見行刑人木棍拿得高高的,便知不是著實打,四十杖下去,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也就能活蹦亂跳了。

如此敲打一番也好,畢竟近來多事,袁清臣是失了分寸。他敢頂撞陛下,失了對皇權的敬畏,便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她遂嘆了口氣,吩咐道:“等廷杖結束,派人將袁清臣好生送回府裡,再派兩個太醫醫治,不要落下傷疤。”

“囑咐他好好養傷,不要過多操心勞神,內閣之事暫交由裴嶙辦理。”

袁清臣還沒病倒下,慄妙言已找好人代替他。看著青薔微露愕然,慄妙言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狠心?”

“袁大人對娘娘可謂真心,奴婢一直看在眼裡……他應當不會背叛娘娘……”青薔猶豫了一會兒,斟酌回答。

“真心不假,可真心易逝。從前我與袁清臣也算情意綿長,可如今少不得步步為營四個字。一切皆只為保全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