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虎靠著牆角挪過來,攀上羌尚肩頭,“雖然我很不喜歡你,但是你打架別輸了。”
羌尚胸口血跡染汙了衣裳,他拍掉陳二虎的手,“別扶我。”
胸口傳來尖利的疼痛,小柔的血液寒涼,順著傷口遊遍全身。周身空氣迅速下降,有大片大片的雪花從眼前飄落下來,寒風刺骨。
他站不穩,後退兩步又被陳二虎扶住。“尚哥啊!我不扶你誰扶你啊!”
左青松揮動長劍來勢兇猛,白歸夢側身躲過,費盡全力推羌尚一把,推不動,掌心傳來一陣寒氣。
抬眼看去,羌尚眉眼之間爬上一層層冰霜。
白歸夢雙手幻化出一把長刀,指著左青松咽喉,憤怒道:“你使了什麼法術,這麼短時間竟然能把他凍住?”
左青松微微挑眉,辯解道:“我說了,我是劍客,從來不屑於小人行徑,只用劍殺人。”
“你說這話誰信啊!”白歸夢有心氣他,學著他的口氣,嗤之以鼻。
羌尚渾身發冷,眼前飄落的雪花凝結成冰,一大塊一大塊的。一個人被冰封在其中,看眉眼有些熟悉。
對了!上次的幻境之中也見過這個人,羌尚心中一動,想起上次被他咬了一口,肩頭一痛。
這個人為什麼被冰封困在這裡?又是誰把他困在這裡的?
“你說怎樣,”左青松根本不把白歸夢的話放在心上,“那便是怎樣吧!”
他手中長劍來勢兇猛,擦著白歸夢臉頰而過,鋒利的劍氣削掉她耳邊碎髮。
長劍一斜一砍一刺,白歸夢只得一格一擋一挑,左青松嘴角掛著微笑,彷彿殺了她如囊中取物一樣簡單。
“是個畜生。”左青松一手執劍,一手捏訣,手中瞬間爆發出金色光芒,“就該拴起來。”
在兩人身影交錯之際,光芒猛的一閃,從白歸夢頭頂套了進去。圓心逐漸暗淡,邊緣漸漸顯現出金色實物來,定睛一看,那金光竟然變成了金色項圈緊緊套在了白歸夢脖子上!
陳二虎雙眼圓瞪,“尚哥!尚哥你快醒醒啊!那個妖精要打輸了啊!”陳二虎掐他,擰他,他紋絲不動。
範林氏趴在範狀元身上要哭瞎了眼,範狀元雙眼無神,看著天空中飛舞的木屑,忽然笑出了聲。
“像蒲公英一樣調皮。”他的笑聲嚇得範林氏先是一愣,隨即捶胸頓足。
“你明年長成了小草,我還是可以見到你的吧!”
鬱鬱蔥蔥的小草迎風生長,他的小草死了,永遠見不到了。
小柔站在他面前,無聲流淚。
原來有的人帶著遺憾是久久不願離去的,申雲瑞是這樣,小柔也是這樣。
白歸夢雙手抓著項圈,怒目而視,“你才是畜生!”
項圈閃動著光,錮著她雙腳離地。她看著左青松收了劍,從懷中掏出一把繩子,對著她寵溺道:“當作寵物也不錯!”
“去你大爺的寵物!”白歸夢感覺人格受到了深深的羞辱,“你去問問椒雲山上有誰敢把我當作寵物!”
項圈越來越緊,她氣急,咬傷自已舌頭,把血滴在項圈上,金色項圈紋絲不動。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急急忙忙咬破手指,閉上眼,黑幕之中忽然閃過一條銀龍,心頭大喜,睜眼看見羌尚身後的追息在無風自動!
“追息!”她大喊一聲,手上的血源源不斷飛到追息身旁,銀龍不知何時又纏上弓身,帶著它忽然飛上高空。
沒有箭矢的弦拉滿了對著左青松。
“還說別人是缺心眼。”左青松看著白歸夢瘋狂的給追息輸送鮮血,冷笑一聲,“真是夯啊!”
他嘴上說著不屑,腳步卻一點兒不敢懈怠,連忙飛上屋頂,手中化出一炳盾牌,卓然而立。
“尚哥!你快看看啊!你的弓飛了!”陳二虎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那個妖精不一定會輸的吧,嘿!沒丟人!”
範狀元坐起來,仍然仰頭看天,就像是看見了小柔一樣。他對著空氣笑,小柔輕飄飄落在他身旁,撫摸他的臉,“對不起,我食言了……”
淚水從小柔臉頰落下來,“你別這麼頹廢下去好不好?”
“你笑一下好不好?”
範狀元聽不見,乾枯的血跡粘在臉上,他慘淡一笑,“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嗎?”
小柔瘋狂的搖頭,“你要好好活著……”
空中碎屑就要落盡了,雨後的空氣悶熱,到處瀰漫著悲傷。
那條銀龍越變越大,比在蛇窟中的那次足足大一倍。
白歸夢感覺手指疼痛,項上束縛變輕,她一用力就扯斷,金光散去之時,左青松忽然眉心一痛。
白歸夢捕捉到他這一微微變化,從腰上取下小刀,飛身抓住追息放到弦上。
源源不斷的寒氣從手指傷口直逼腦海,銀龍纏著她的手指貪婪的吸食血液。她渾身微微顫慄。
猛一鬆手,小刀刺破了氣流,穩穩向左青松扎去!破風之中,只見一個黑影晃動,不及小刀碰到左青松,黑影速度極快,已經撞上了他,把他整個人都撞了出去!獨留那把小刀直直扎到十米之外的樹幹上。
一片綠色葉子緩緩落下來,飄進泥坑裡,蕩起一陣小小的泥土色漣漪。
“青松哥哥~”黑影似一陣狂風,捲了左青松一起摔到地上,只剎那間,黑影已經竄到一邊,蹲在牆角,對他喊到:“青松哥哥,你沒事吧!”
左青松被撞的七葷八素,他揉著腰站起來看清楚黑影之後,臉色陰沉的像百草霜。
“滾蛋!”
“哎呀哥哥!”黑影眯著一雙尖細的瞳孔,撒著嬌:“弟弟好歹是救了你,弟弟還是你的親弟弟呀!”
伸出爪子放嘴上舔了舔,“為了哥哥你,弟弟受再重的傷都值了!”
白歸夢從空中飄下來。陳二虎抱著羌尚的頭,忍不住對她呵呵笑“贏了!”
羌尚暈倒在地,範狀元愣愣的坐地上看著空中一哭一笑,範林氏顫抖著雙手捧著他的臉,不住的喊‘兒啊!兒啊!’
“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左青松白衣上沾滿了泥土混著血跡,他掂起衣角,心疼道:“又該買新衣裳了。”
“弟弟給你買好不好?”黑影從牆頭跳下來,來到白歸夢腳下,“只要哥哥打消殺她的念頭就行了。”
“貓!貓!貓開口說話了!”陳二虎指著蹲在白歸夢腳邊的那個黑影,一臉驚恐。
“那是貓妖!”白歸夢終於看清了那團黑影,正是貓形的左清邵。
“哎呀,小妹妹你還記得我啊!”左清邵一甩尾巴纏住白歸夢腳踝,“貓貓我啊真是受寵若驚!”
“它它它……”陳二虎還是接受不了。
“記得你幹什麼?”白歸夢抬頭看站在淤泥裡的左青松,問道:“他是你親哥啊?”
“是啊!是啊!”左清邵像是在拉家常,“你只要從了我,以後他也是你的親哥哥!”
白歸夢一腳踢出去,把左清邵踢出幾米遠,“想屁吃!”
左青松抱著胳膊,看著摔到牆角的左清邵,“我跟你說過,我們沒有一點兒關係了。”他眼眸流動,掩飾住一種異樣的情緒。
“我是不是也說過,只要見你一次就殺你一次。”
左清邵頭朝下從牆上滑下來,揉揉頭上磕出的大包,“哥哥呀!我可是你的親弟弟啊!你就那麼想我死嗎?”
左青松踏出淤泥,雪白的鞋子染的甚是不堪,“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弟!”
腳下踏出一股風,左清邵臉色一僵,回身跳到最近的樹幹上,“白歸夢,你要記得啊,這次是我救了你!”
“你到底是來救誰的?”白歸夢本來還覺得貓妖來是給他哥哥加油助陣的,這樣看是她想多了。
“喵嗚~”左清邵看著左青松一步一步踏過來,留下一個一個深坑腳印。“你不知道,我哥哥對妖精嫉惡如仇,只要是他見過的,都多多少少受到過他的迫害!”
左清邵對著白歸夢說話,眼睛卻緊緊盯著白衣哥哥。
左青松沉著臉。劍自出鞘,紆迴幾圈之後,直刺向左清邵!他四隻爪子攀到樹上,長劍帶著嗡鳴緊追在他尾巴後,削掉幾根貓毛,一截截木頭被削斷,大樹轟然倒塌。
“為什麼你是貓妖而你的親哥哥卻不是?”那棵樹轟然倒塌,白歸夢揮手掃掉將要砸到身邊的樹杈,看著左清邵黝黑鋥亮的貓毛,問。
“這個說來話長了。”左清邵攀越另一家的牆頭,在那家人出來看到他的時候,跳下去,“你要是想知道的話,我也可以講給你聽聽的。”
白歸夢對他翻個白眼,“我不想知道!”
兩兄弟沒一個正常人,遇見哪一個都是倒黴的。白歸夢在心中腹誹。
“從離開朱林村之後,我們就沒有一點關係了!”左青松對左清邵不依不饒,提劍就砍。
左清邵左閃右閃,上竄下跳。“白歸夢,下次見面可不許對我這麼兇了。”
左青松臨走還不忘約架,放了一句‘下次別在讓我碰見你之類的話’追著左清邵左打右趕。
真是兩個神經病。
暮色壓下來了,整個小院裡一片漆黑。兄弟倆離開之後這裡變得很安靜,只剩下看不見的風聲,和範狀元又哭又笑的聲音。
沉默良久,小柔飄在白歸夢頭頂,“我走的匆忙,你可以讓我好好跟範安元道個別嗎?”
白歸夢焦心羌尚忍讓陷在昏迷中,摸他的額頭,擦掉他臉上的霜花。
陳二虎從屋子裡抱出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從範狀元家裡找到許多蠟燭,點燃在一旁。範林氏覺得自已的天塌了,這些東西都是不值一提的。
“我可以答應你。”白歸夢存了私心,“只要你弄來春風吹散他身上的冰霜,讓他醒過來。”
“你在跟誰說話?”陳二虎抓抓腦袋,覺得面前的妖精也不是特別可惡。
“我在想辦法救他。”白歸夢輕飄飄的一句話,陳二虎聽著卻如雷貫耳。
她不僅會打架,還會治病!!!
小柔現在只是魂魄,可是申雲瑞可以根據執念化黑風氣,那麼剛剛死去的妖精定然也可以為活人做些什麼!
咱們一個條件換一個條件,公平的很。她若是不同意,那她大可以拒絕掉小柔的請求,畢竟放任範狀元不管也不是一件有損修為的大事!
她在心中思忖良久,小柔卻不假思索的飄到羌尚身旁,彎腰看去。
燭光跳躍間,羌尚的面龐結了一層冰,像是寒冬臘月被凍僵了。
“他這是陷入昏迷了。”小柔喃喃細語,“應該是被我我的巽木之氣所影響。”
“他為什麼會被你影響?”白歸夢抬頭看著虛空之中的小柔,她的魂魄幾乎接近透明。
“你知道巽木無所不入,我活了幾百年,遇見的人和事都會對他造成影響,只有至純至善之人才會對巽氣敏感,從而陷進幻境裡。”小柔繼續說著。
“那他在幻境裡看到了什麼?”白歸夢問。她按捺住急切的心情。
“這要看是什麼強烈的人或者是事情拉著他,侵蝕著他。”小柔也很不耐煩,但是為了範狀元她有心忍著。
“是因為他的新娘子嗎?”白歸夢想起那天晚上他提起他在新婚之夜消失的新娘子,也只有這種事情才會讓他一直憋在心裡,不願意說出來了。
“陳二虎,你覺得他會在幻境中遇見了他的新娘子而不願醒來嗎?”
陳二虎撓撓頭,“我也不知道啊!”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也不可能會被凍住的!白歸夢皺著眉頭,對羌尚和小柔一無所知。
“想醒來還是得靠他自已。”小柔丟下一句話就去看範狀元,他還坐在泥濘裡,血水雨水流進他灰色衣袍裡。
“就是上次尚哥也是在這裡著迷了,我喊了他好久才把他喊醒。”陳二虎捏住袖子替羌尚擦掉凝在眼上的冰凌碴子。
“什麼?他這樣不是第一次了?也是在這裡?”白歸夢驚訝。
“是啊!”陳二虎看著她的眼眸,“那天晚上我們來找範狀元,在這裡碰到了一個很詭異的稻草人,尚哥說是幻境裡一個人咬他,把他咬醒了。”
小柔聽見他這麼說,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