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遮月,眾多墳包顯得尤為陰森詭譎。
此等地方很少有人在夜間前往,哪怕是必經之地,也會選擇繞道而行。
常有人在墓地附近遇見髒東西,鬼打牆,鬼吃泥,鬼壓床,凡從墓地經過之人,必會遭遇此番駭人聽聞之事。
我將幾個盛滿白米飯的碗隨意擺放在幾個墳頭前,躲在暗處耐心等待。
很快,墳墓裡傳出了聲音,一群小鬼爭前恐後爬出墳墓搶奪起白米飯。
它們咒罵的內容,炫耀的內容被我悉數全收。
果然是這樣,難怪當時我覺得不對勁。
回到家中,我對孫維雨說出了自已的推斷,聞聽之後他大為震驚,甚至不相信那個人前後的差距。
“小川,你所言當真?可有半點存疑?”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真的,疑點尚未獲知,還需要進一步深挖。”
孫維雨連連嘆氣:“可惜了那麼好的姑娘,她要是身份沒問題,我還真挺喜歡她。”
是啊,要是沈安安的身份沒有問題的話,她的確是個不錯的姑娘。
不過,根據我所掌握的資訊,沈安安……絕對不簡單。
我記得很清楚,送她回家那次,她對阿婆說當晚我請她吃飯,她原話是說‘我吃的很飽,我吃了兩個碗呢’。
當時我覺得她這句話聽起來很奇怪,自從我在墓地親耳聽見小鬼們搶奪白米飯的對話後,我便知道沈安安說的並非人話。
活人吃飯會說‘我吃了兩碗飯’,只有鬼魂才會說‘我吃了兩個碗’。
這是因為鬼魂只能靠嗅覺吃掉陽間的食物,無法真正意義上吃光祭品。
所以鬼魂享用祭品時,會透過嗅食物氣味說出自已嗅了多少個碗,以此證明它已經吃飽。
沈安安當時說的那句話,正是死人吃飽後的話術,這是佐證她身份有問題的第一點。
第二點,沈安安曾告訴我,她與韓稀感情很好,韓稀下葬當天,她曾出現在送葬隊伍中。
可是,根據韓稀母親對我的說法,當天並沒有韓稀的同學前往送葬,所以沈安安欺騙了我。
我想,她無非是想證明她與韓稀關係要好,不會做出傷害韓稀的事情,以此博取我的信任。
第三點,阿婆說韓稀生前喜歡沈安安,但沈安安對此事閉口不談。
再加上韓稀母親也說過,韓稀生前總出去見一個同學,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見的同學便是沈安安。
那些死去的男性,除了勝男引誘過三位之外,想必剩下的便是死於沈安安之手。
阿婆說她住院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秦磊死掉的當晚,我追蹤勝男期間遇見了沈安安。當時沈安安說阿婆前幾天住院,她當晚去醫院送飯。
現在看來,恐怕她當晚藉口送飯,實際上早就在秦磊家樓下徘徊,她當時正在附近等待我追擊勝男的空檔,她好趁此機會吸乾秦磊的陽氣。
勝男,只不過是她放給我的煙霧彈。
沈安安長得很漂亮,魏憶之前對我說,公司裡有很多男性在追求沈安安。
看樣子,利用美色引誘男人,導致其死亡的人,除了勝男,還有一個就是她。
如此說來,魏憶一直想揪出被張暮哲保護起來的那個女人,就是沈安安。
韓稀和張暮哲,還有公司裡死去的其他幾位男性,他們生前都與沈安安走的很近。
魏憶已經向我透露過沈安安身邊有很多男人,都怪我太粗心大意,未曾預想過阿婆的孫女會有諸多反常之處。
回想沈安安獻吻的事情,恐怕並不是她在向我示愛,她分明就是想對我下手,吸乾我的陽氣。
她知道我一直在捉拿她,所以為了將自已隱藏起來,她表面做出對我情有獨鍾的假象,實際上她想殺死我。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也就是第四點。我前往沈安安家中那天,看見她把擦拭耳朵的紙巾藏在枕頭下面。
多虧她當時假裝生氣拿枕頭砸我,不然我也不會看見掉落在地面的紙巾上,附著了黑色的汙漬。
根據種種跡象,沈安安的身份實在可疑,為了避免再出現勝男事件的錯誤,我還是決定先搞清楚沈安安是不是朱珉嵩本厲鬼。
如果她真的就是朱珉嵩,按照王格在《陰術策》中找到的答案,她一定會那樣做。
“孫老二,咱們夜探沈家如何?”
“你就不怕沈安安有所防範,讓你無功而返嗎?”孫維雨反問道。
我胸有成竹說道:“王格在陰術策中找到了……”
聽見王格兩個字,孫維雨立馬炸毛說道:“臭小子,你什麼時候跟他見過面,他那個人心術不正,你少跟他來往。”
小芳啊小芳,你快睜開眼看看吧,孫維雨一把年紀了還在跟王格爭鋒相對,哎……愛情啊。
我賠著笑臉說道:“孫老二,你先別生氣嘛,我找王格也是為了尋找真相。”
“哼,厚顏無恥之徒!!”
得,只要他能消氣,被罵兩句就罵唄,沒辦法,我的小老頭兒我來寵。
我繼續道:“孫老二,你還記得韓稀下葬那晚,王格想得到他的魂魄做法器的事情嗎?”
“記得。”
“那你可知那是什麼法器,有何作用?”
“哼,他那些旁門左道,我怎知曉?!”
我順了順孫維雨的胸口,讓他消消氣。
我接著說道:“王格研究的新法器叫‘巴玄劍’,此物相當厲害,幸好韓稀的魂魄被朱珉嵩吞食,不然王格得到魂魄還真不得了了。”
“怎麼說?”孫維雨來了興趣。
我說道:“厲鬼身上一定具備綠色煙霧和氣味,如果厲鬼使用某種手段遮蔽掉了這些東西,可以利用巴玄劍識破厲鬼的身份。”
“怎麼識破?”孫維雨兩眼泛光。
我解釋道:“厲鬼為了遮蔽自已,需每晚撕掉自已的皮,再利用楊樹葉,把皮與葉子同時放在水裡泡八小時。楊樹葉屬陰,是鬼魂最為喜愛之物。其葉子能暫時褪去厲鬼的氣味與身上的煙霧,不過這只是緩兵之計。楊樹葉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所以厲鬼必須每日浸泡自已的皮囊。
不過,這麼做並非有利無弊。日積月累下來,厲鬼會被楊樹葉傷及根本,出現七竅流血的徵兆。厲鬼的血液與人類不同,是黑色的。我看見沈安安在擦拭自已耳朵裡流出的黑血,想必她每晚在用楊樹葉浸泡自已的皮囊。
王格想煉化的巴玄劍唯一的剋星就是楊樹葉的氣味,畢竟想鑄成巴玄劍首先需要鬼魂,剛才我說過,鬼魂喜愛楊樹葉,但同時也忌諱。因為楊樹葉能讓鬼七竅流血,所以一個厲鬼身上沾染了楊樹葉的氣味,巴玄劍便會產生劍鳴之聲。”
一通解釋下來,孫維雨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找王格,是想透過巴玄劍,反方向推理出厲鬼是如何遮蔽自已的?”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找王格幹什麼,難不成去慰問孤寡老人送溫暖嗎?”
“臭小子,腦子轉的挺快,你是怎麼想到王格能幫助你的?”
我嘿嘿一笑說道:“王格想要奪取韓稀的鬼魂做法器,我就尋思著,什麼法器會用到鬼魂?所以我就在想,朱珉嵩是一隻厲鬼,會不會王格做的法器跟厲鬼能扯上什麼聯絡。我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誤打誤撞還真找到了突破口。”
“不錯,這次你有功,你找王格這件事,我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你一回。”
當天夜裡,我和孫維雨夜探沈家。
這一次我學聰明瞭,提前準備了方巾遮住臉。可不能像上次挖韓稀墳墓的時候,只有孫維雨遮住臉,而我晃著一張帥臉埋頭苦幹。
半夜三更,兩個人影貓在沈家窗外,透過縫隙鬼鬼祟祟朝裡張望。
“哎喲,你過去點,給我留點位置。”
孫維雨踩了我一腳,捏著嗓子讓我挪挪位置,他也想親眼看看沈安安撕下皮囊的過程。
這怎麼行,他想看,難道我不想看啊。
我們兩人推來推去,最後一致決定,選擇了誰都能看見的姿勢。
我半蹲著形成扎馬步的姿勢,孫維雨趴在我身上,雙腳踩在我大腿上。
雖然小老頭精瘦,可重量也不輕,我雙腿不停打顫,他一巴掌打在我腦袋上,讓我別亂動……
外婆啊,自你離世後,看看我過的這是什麼日子。
“奶奶,時間不早了,我扶你上床休息。”
透過縫隙,我看見沈安安把阿婆扶上床,她臉露微笑朝阿婆吹了一口氣,隨後阿婆身子一軟,不省人事。
看樣子,為了不被阿婆發現異常,她每晚都是這樣弄暈阿婆。
只見沈安安往洗澡的大木桶裡摻水,隨後灑了一把楊樹葉。
她脫下衣物的瞬間,孫維雨差點從我身上掉下去。
小老頭兒雙手矇住我的眼睛,說什麼非禮勿視。
“孫老二,這時候了還講究什麼非禮勿視,她可不是姑娘,她是厲鬼,你矇住我眼睛,我還怎麼看?”
孫維雨鬆開雙手,還提醒我要無心雜念。我的天,對一隻厲鬼我能有什麼雜念,不至於吧。
只見沈安安進入木桶之中,一臉享受的模樣。
嗯?!說好的撕下皮囊,她怎麼不撕?!
“臭小子,我咋感覺她就是在泡澡呢?也沒見她撕皮,咱們不會下流到偷看姑娘洗澡吧。”
“瞎說,她又不是楊貴妃。”
泡在木桶裡大約十分鐘的時間,沈安安捏住手臂上的面板,往上提了提。
我滴個老爺天,嚇得我差點驚叫不斷。
只見被她提起來的面板以人類無法做到的極限,被她拉扯的很高。
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鋒利的指甲從胸口劃出一道口子。
她雙手從口子伸入到體內,像脫衣服一樣,整張皮被撕了下來。
皮下一具腐敗不堪的爛肉,被骨頭架支撐著。
她把皮囊留在木桶裡浸泡,身子離開木桶時,胸前的那塊肉脫落掉在地面。
她撿起地上那塊肉,隨意塞入了肋骨之中。
受到驚嚇的孫維雨,雙手抓的我肩膀生疼,他結結巴巴小聲說道:“太驚悚了,簡直太驚悚了,她剛才泡澡是為了把皮囊泡軟,方便她撕扯下來。”
別說他,就連我當時被嚇的走不動道。
“臭小子,快走,還杵在這幹什麼?”
“你倒是先從我身上下來啊,不然我怎麼走?”
“我腿軟,走不動,別囉嗦,快走!!”
無人的街道,漆黑的夜晚,一個雙腿發軟的年輕帥小夥,揹著一個受驚過度的小老頭兒,艱難的負重前行。
驚魂未定的我喝下孫維雨端來的珍珠粉,回想起剛才的畫面,我還是心有餘悸。
讓我感到困惑的是,現在的沈安安是朱珉嵩,那真正的沈安安現在又身在何處?
“小川,剛才真嚇死我了,待會我煮點宵夜,吃了早些休息。”
牙膏的清爽味道湧入鼻腔,我看向孫維雨,他嘴上掛著牙膏沫,含糊不清說著。
“宵夜還沒吃,你刷什麼牙?”我問。
孫維雨喝了一口水,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隨後連帶口腔裡的牙膏沫吐了出來。
“想起沈安安給咱們做的那頓飯,我就感到噁心,誰知道她做飯的時候,身上的爛肉有沒有掉進鍋裡,刷刷牙免得心裡膈應。”
他嘴角殘餘的牙膏沫在說話的時候,噴了我一臉。
我用手擦了擦說道:“現在嫌棄別人了?當時你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說她勤快又能幹,做飯還好吃,當天你吃的可不少。欸,你不是歡迎她常來咱家玩嗎?咋了,這麼快就翻臉無情了?”
孫維雨被我揶揄的說不了話。
我又說道:“你那麼喜歡她,要不我把她娶回來,好讓她給你老人家儘儘孝?”
孫維雨一腳踹我屁股上說道:“臭小子,現在還有閒心調侃我。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已吧,那隻厲鬼想吸乾你的陽氣,恐怕不會那麼容易放過你。何況,你受左使者所託捉拿她,想必她會想方設法除掉你。”
沒錯,沈安安不會輕易放過我,她要是針對我一個人還好說。
我就怕,她會拿魏憶來對付我。
天亮後,我前往魏氏集團,確定沒有人在魏憶辦公室門外偷聽後,我提醒魏憶務必遠離沈安安。
她以為我讓她遠離沈安安,是阻止她們兩人因為我而發生爭執。
當我對她說出沈安安真實身份後,她臉上的驚詫不亞於我看見撕皮場面時的驚詫。
“池川,她這幾日沒來公司上班,說不定她已經決定不來了吧,這樣的話,大家是不是稍微安全多了?”
我正想開口回答魏憶,就在此時,她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
“池川哥哥,魏小姐,你們剛才是在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