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他咬牙堅持,覺得自已對信仰,是忠貞不二的。

可手腕的刺痛,不斷侵蝕他的大腦。

寂靜的審訊室內,只有鮮血流淌低落的聲音。

昏暗中,他的恐懼似乎被放的無限之大。

受了刑的身體在逐漸發冷。

蘇盛的腦子裡竟然浮現自已生平的各種畫面。

他童年過的還挺幸福。

他家是商賈之家,從不缺少吃穿用度。

可在一次父母出遠門後,一切就發生了變化。

父母在前往鄰邊城市的店鋪談生意時。

在回來的途中,被土匪盯上,全都遇害。

父母死後,家族的其他長輩都不待見自已。

可以說是,一下子就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不僅父母的商鋪,全都被霸佔,田地全都被搶走。

他自已更是隻能在沒人待的茅草屋下生活。

後來,為了反抗剝削,毅然決然加入了反日會。

在這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們也受到各種欺壓。

所以要改變,要讓窮人吃飽飯。

自已的日子也因為信仰,開始有盼頭的起來。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

日本人對滿洲各地區的圍剿變得更加頻繁。

自已同志的生存空間不斷被壓縮。

終於在一次圍剿中,拼了命逃出生天。

但一睜眼,竟然身在關東軍的審訊室中。

鮮血不斷流失,蘇盛眼前的記憶走馬燈一樣到達了終點。

恐懼蔓延,臨死前的不甘猶在心口。

那一刻,他突然想活下去。

在死亡面前,背叛彷彿不值一提。

猶豫讓他的睫毛開始抖動,眼皮輕輕顫動,嘴角扯動囁嚅著。

山下良夫在暗室看的清楚。

平靜無波的面容終於有了波動。

得意一笑,“坂本君,這個人絕對有問題。”

“很快,他就要招供了。”

坂本一郎奉承道,“不愧是山下君,看來這次的功勞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山下良夫走到審訊室。

“蘇桑,看來你的狀態還可以,不過還有約莫半個小時,你就會血液流盡而亡。”

“放心,不會有太大的痛苦,只是……”

他輕輕一笑,眼中笑意達不到眼底。

繼續說,“也沒什麼,只是欺負你的那些親戚會在背後偷偷嘲笑。”

這句話結束,蘇盛額頭的青筋開始鼓動。

渙散的眼神變得聚焦,刻骨的仇恨開始凝聚。

山下良夫心中得意大笑。

繼續開展自已的話術。

“讓我猜猜他們會說些什麼呢?”

山下良夫語氣一變,開始模仿市儈街井的嘴臉。

“我猜,他們應該會說,死了死了吧,一個沒了爹媽的孩子,活著只會浪費他們的糧食而已。”

“或者他們會說,死了就不會回來掙家產,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

言語引誘之間,山下良夫犀利的點評出了蘇盛的目前的狀況。

果不其然,他的呼吸開始急促,眼神的恨意猶如實質,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喲西。”山下良夫看了看手上腕錶。

“蘇桑,大約還有十五分鐘,你的生命將走到盡頭。”

“如果你願意開口,迎接你的是,飛黃騰達,當然,如果你不願意和我們合作,也不要緊,反正你的命掌握在自已手裡。”

說完,山下良夫就靜靜的站在一邊,不再多言。

人之將死,活下去是一種奢望。

復仇的火苗已經被點燃。

蘇盛艱難的扭頭,看著手腕的鮮血還在不斷流逝。

掙扎之色一覽無餘。

良久。

艱難的吐出兩個字,“我說。”

山下良夫早就料到如此。

命令手下,“來人,快給我們的朋友蘇君包紮一下。”

很快,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務人員匆匆走了進來。

給蘇盛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傷勢,包紮手腕的傷口後,默默退了出。

“蘇君,現在可以說說你的故事了……”

……

租界的另一邊,一棟三層洋房內。

房間內的窗簾全都遮住,一絲燈光都沒有。

濃郁的黑暗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遊蕩在每一個角落。

“老施啊,你說這樣躲躲藏藏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顏景春坐在漆黑的客廳。

伸手不見五指,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他就是吉林反日會會長顏景春。

“看來組織裡早就出了叛徒,不然日本鬼子也不可能如此準確的知道,我們一行人開會的位置。”

另一道聲音低沉的迴盪在黑暗中。

此人正是反日會的同行人員,施清波。

當日,一行人按照早已約定好的方式,進入一個秘密的地方開會。

本以為此次會繼續順利開展會議。

誰知突然出現一群鬼子,將他們的前路封死。

幾個同志拼死保護他們兩人,用自已的生命給他們的逃亡換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顏景春和施清波,這才能躲過追捕。

逃離開會地點後,兩人裝作乞丐。

奔波了好幾天,終於順利甩掉追捕的憲兵,來到了新京。

“這群該死的叛徒。”

顏景春咬牙切齒,手握成拳,狠狠的砸在自已坐的沙發之上。

隨後,感傷道,“也不知道還有幾個抗聯的同志有沒有跑出來?”

“老顏,別傷春悲秋了。自古革命都流血,為了美好的黎明,我們就算變成屍骨,也只能前進,無法後退。”

施清波的音調毫無變化,在他參加反日會的時候,已經將自已的一生許給了國家,不見黎明永不後退,心永遠不會沉寂。

“只怕一些同志已經落入敵手。”

施清波冷笑,“那又如何,我相信我們的同志忠於組織,嚴守秘密,他們絕不會成為叛徒。”

“是嗎?”顏景春沉默。

然後反駁,“你相信他們?可結果呢?”

他的聲音充滿了憤怒以及不甘。

“人各有命,各有選擇,老顏,你的心亂了。”

“也許過幾天,我們同樣會被捕,同樣會經歷慘無人道的審訊,但我知道自已絕不可能出賣其他人,這就足夠了。”

“那那些蒐集到的證據呢?”顏景春突然轉換話題。

看的出來,施清波已經心存死志,可自已又何嘗不是呢。

“藏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