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天都還沒有亮。

李連珍睡得正香呢,就被張玉芝闖進房門的聲音吵醒。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張玉芝就一把掀起了他們的鋪蓋,又掐又打的喊他們趕緊起床。

“媽,你幹啥?天都沒有亮,你不睡覺啊?”鄭錦添無語的吼道。

“快起來!哪家兒媳婦睡這麼晚的?太陽公都比你爬起來的快!”

張玉芝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往床單上找著什麼。

李連珍一看,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麻溜的起床,衣服穿上,站在一邊,做起了標誌性的動作,雙臂抱胸。

“媽,你看到你想看的東西了沒有?”

張玉芝動作一頓,馬上又翻找起來。

光線不好,她抬著蠟燭仔仔細細看了半天,才看到自已想看的東西。

呼——

張玉芝鬆了好大一口氣!

她本可以等到鄭錦添起來以後悄悄問的,這樣也不會有人說她沒有婆婆樣什麼的。

但是她跟鄭勤順熬了一晚上,老骨頭都要熬斷了。

鄭勤順等不及了,又不好意思自已來看,只能命令張玉芝來幹這種事了。

還好,他們家娶得是黃花大閨女!

不然,這簡直就是鄰里鄰居以後天天會茶餘飯後的笑話了!

“行了,起來了就去幹活吧,等下你爸爸和錦添還要跟生產隊的去幹活,把早飯去做了。”

張玉芝達成目的,找個理由就打算溜了。

以李連珍的脾氣,她是不可能這樣就算了的。

“媽,慌啥?你跟爸爸昨天一晚沒睡,我知道你們打得什麼主意,既然如此,我就讓鄰里鄰居嚼舌根造謠我的人也一併看清楚了!”

張玉芝老臉一紅,也不知道李連珍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連珍將弄髒的床單一把扯下來,徑直就朝院子走去。

“媳婦,你要幹嘛?”

鄭錦添一頭霧水,趕緊跟上李連珍的腳步。

李連珍先是走到院子裡,將床單洗都沒洗,就直接掛在了晾衣服的竹竿上。

然後,滿院子的攆著那幾只雞瘋狂的跑,雞受驚開始滿院子瘋狂的啼叫,叫得可謂悽悽慘慘慼戚。

大部分的人家都起得很早,等周邊的鄰居都發現不對勁紛紛投眼神過來的時候,李連珍又拿起木盆和水瓢,開始敲敲打打,誓要將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過來不可。

羅傲鳳是第一個走到院子裡看李連珍發瘋的行為的,她也一頭霧水,李連珍到底要幹嘛?

李連珍見時機差不多,往院子裡一站,雙手一叉腰,中氣十足的朝著各方就開始喊——

“昨天晚上我聽見很多來做客的鄰居說我潑辣、不守婦道,說我怕真的是個破鞋種種,我全部都聽到了!”

“本想著剛嫁過來,還是要給各位鄰居留個好印象,所以就打算苦水往自個兒肚子裡咽了就算了。”

“但是,萬萬沒想到我的公公婆婆,他們聽進心裡去了,一晚上沒睡,就守在我的房間外面,就等著一大早的看我是不是黃花閨女!”

“我那個心啊,真的痛啊!”做捧心狀。

“這不,為了破大家的謠言,還有讓公婆安心,我也只能再次做這不要臉的事了。”

“床單我已經掛在院子裡了,歡迎各位鄰居來看,並且為我作證!”

“以後,若是還有誰在背後嚼舌根,說些對我不利的話,各位鄰居,這就是最好的證明,還希望你們到時候要幫我說兩句公道話才是!”

李連珍說完轉身便回了屋,然後往床上一躺,補覺去了!

鄭勤順跑來院子裡,老臉紅得,巴不得朝旁邊的狗洞裡鑽去。

“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啊,簡直把我們家的臉都丟盡了,還不快點把床單拿下來,你在發什麼老年呆?”

鄭勤順雙手不停的揮舞著,雙腳使勁的往地上跺著,差點一口氣沒拉上來。

家門不幸,真是家門不幸啊!

張玉芝手忙腳亂的收起床單,剛收完,就看到鄭錦江站在自家院子一臉看好戲的壞笑著盯著那個床單看呢。

張玉芝從來沒有感覺過一個人的臉到底能丟到什麼地步?

她一下子就破防了!

“你個龜兒的,我日你老祖,我打死你個花包穀!”

張玉芝憤怒的撿起旁邊土地裡的石頭,對準了鄭錦江就用盡全身力氣扔了出去。

鄭勤順也緊隨其後,朝鄭錦江也扔了一塊石頭。

帶著滔天怒氣的兩塊石頭,差點都打中了鄭錦江的腦袋。

他一陣後怕,隨即也怒火中燒。

“你們兩個老不死的,昨天才辦的喜事,今天就想辦喪事是不是?”

“我當初要是真的睡了李連珍,還輪得到你們今天娶她做兒媳婦?”

“你家鄭錦添這種殘廢,老天都想讓他斷子絕孫,你們還不知足!”

鄭錦江也開始破口大罵,撿起對方扔過來的石頭,也扔了回去。

“哎喲,你個花包穀的,你要是打到老孃,你今天也跑不脫!”

然後,兩撥人又開始隔著一個臺階互罵起來。

鄭錦添和趙小惠也各自從屋裡跑出來加入各自的陣營。

羅傲鳳第一時間撤離了戰場,大早上的,吵得她頭疼,非常疼!

她背上揹簍,飛速朝外面的菜地溜去。

而李連珍,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就已經睡得口水直流、鼾聲連天了。

天,漸漸大亮。

羅傲鳳照常揹著一簍子衣服去到井邊清洗,其中當然包括鄭勤忠每天堆積的屎尿布。

鄭勤忠已經在床上躺了兩個多月了,他在生產隊的任務現在都是副隊長和鄭錦江替他分擔的。

鄭錦江每天一大早的起來要走很遠去學校上課,然後下午回來還要去隊裡幫忙做一些活,累得昏天暗地。

只有到了一年中最熱的七月,學校放了假,他才能全身心的投入生產隊的勞作。

但在一個多月前,李連珍結完親沒多久的時間,聽說上面出了一個新的政策,好像有些東西開始要變革了。

鄭錦江每天去生產隊多了一道工序,那就是開會。

至於開的什麼會,羅傲鳳並不知道。

這是66年的5月,農民之間的氛圍好像隨著這個政策的出現也變得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