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亮來的很早,六點過就可以看見太陽了。

羅傲鳳將家裡堆積的衣物裝進揹簍,將自已的嫁衣單獨放在了木盆裡。

然後迫不得已撿了一根棍子,將那沾滿屎尿的布挑起,忍著不適快速趕往山腰處的一處水井旁邊。

大山裡的日出是令人震撼的。

金色的陽光灑在漫山遍野的蒼翠中,各種野果的清香瀰漫在山林間,讓人心曠神怡。

但對於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長大的山裡人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景色。

人們陸陸續續開始起來勞作,柴火的煙霧在山林的各處開始瀰漫。

羅傲鳳是最早來洗衣服的,她將衣服分幾批堆在旁邊,用井裡共用的水桶,打水先將一部分衣服泡著。

等了一會,便開始拿起洗衣板子洗起來。

她特意將那塊尿布留在了最後,放在流動的水溝裡衝了好久,才拿起來的。

然後再找附近的人家要了一點草木灰,倒在尿布上去味。

直到確定上面一點排洩物渣渣都沒有,也沒什麼味道了,才開始上手洗。

羅傲鳳實在是不明白,女人成親,就是去伺候一個根本不熟的人的嗎?

所有女人都是這樣的嗎?

沒有人告訴她,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還會有什麼選擇,羅傲鳳自已也想不出來。

女人不嫁人是會被打死的,嫁了人也有可能被打死。

她曾經見過有些親戚姐姐們被丈夫婆婆暴打,最後失去生命。

好像女人怎樣選擇都有可能會死!她悲觀的想著。

過了一會,洗完衣服,她便收拾東西,回家了。

將衣服晾在門口的竹竿上,便開始打菜地裡的雜草。

屋子前後左右都有自留的菜地,現在婆婆完全交給她一個人打理。

美其名曰,要照顧公公!

羅傲鳳背上揹簍,拿起鐮刀,先隨便打了一點雜草,宰碎了和著包穀糠倒在了雞槽裡,下午再把雞仔們放出去自由覓食。

現在家家戶戶有點實力的可以養一些小雞小鴨,但是豬仔只有養豬場才能養。

然後又去了櫻桃樹旁邊的那塊玉米地裡繼續打草。

以前在孃家,也能養得起幾隻雞,但下的蛋很少得到吃。

至於豬肉,過年的時候可以吃到一點肉渣,再用油星泡點包穀飯就已經很不錯了。

平時偶爾能吃肉的機會,是村裡膽子大的年輕人上山裡打的野豬、野兔,還有一些她叫不出來的野味。

但那些野豬野兔啥的,肉又柴又硬又酸,沒幾個人弄得好吃。

那些不知名野味,還會不小心把人吃死了。

但後來,那些野生動物慢慢的也見不到蹤影了,還好還有滿山的野菜、蘑菇啥的多不勝數。

時間差不多七點半了,鄭勤忠一直在屋裡嘶聲哇氣的喊。

趙小惠給他做了一份包穀麵糊糊吃了之後,才消停了一會兒。

鄭勤忠還強烈要求趙小惠給他煮一個雞蛋,被趙小惠堅決拒絕了。

“你個死婆娘,老子自已的東西,還得不到吃了是不是?”

鄭勤忠憤怒得嘴巴大張,口水拉成很長的絲,流到了自已的脖子裡。

一般人家裡產的雞蛋,大部分是留來賣給公社賺點家用的。

每年存的雞蛋少之又少,誰捨得留給自已吃?

之前鄭勤忠當上生產隊隊長以後,收入陡增,總是將存的雞蛋自個兒偷偷煮了吃了。

但是家裡除了鄭錦江,偶爾能跟他一起吃點好的以外,趙小惠是想都別想。

每年養雞場、養豬場換來的肉蛋,基本也是進了鄭勤忠的口。

這幾個雞仔,趙小惠養得辛苦,下的蛋,她自認為是自已的財產,十分不願意分給鄭勤忠。

“你看你現在都癱了,啥子勞動價值都沒有?還想吃雞蛋,我看你吃鴨蛋!”

“小心你這個生產隊隊長的位置別人都給你下了,我看你到時候吃屁!”

說完趙小惠就走了,絲毫不管鄭勤忠在後面氣得白眼一翻一翻。

“哎喲,家門不幸,娶了個瓜婆娘,小鳳,你快進來幫我擦一下屁股嘛,你媽不給我擦,捂起太難受咯!”

明明有半邊身子可以動,但他就是想讓別人伺候他。

羅傲鳳無語得往屋子看了一眼,選擇了裝聾。

隨後背上揹簍,往後山去了。

家裡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大黃狗也跟著她一起出了門。

後山上有一塊很大的地,因地理位置不好,所以自留了。

那一塊的李子、野桃非常多,再走深點,野生獼猴桃更多。

野生桃子,果實小小的一個,毛還巨多,一般都是綠色的,但是吃起來,咪甜!

李子就很酸了,但可以摘回家泡李子酒。

酒廠每年都會送鄭勤忠很多酒,他就拿來各種泡。

鄭錦江菸酒齊沾,就是跟自已老爹學的。

漫山遍野跑了一上午,該回去做飯了,山裡也熱得發慌,不能待久了。

羅傲鳳將滿山撒歡兒亂跑的大黃叫回來,一起回家了。

剛踏進家門,就看見鄭錦江從裡屋跑了出來,蹲在地上對著水溝哇哇吐。

“你咋回來了?”

羅傲鳳好奇的問著,順便過去給他拍拍背。

鄭錦江好了些,站起來就開始對著羅傲鳳輸出。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副隊長大爹來看我老爹,我還不知道,你都不幫他擦屎擦尿。”

“連老媽腰閃了躺在床上都動不了你都不知道,都不去幫忙伺候下老爹?”

什麼?羅傲鳳一臉驚訝。

這才幾小時,婆婆腰就閃了?還動不了?

“我昨天怎麼給你說的,喊你幫襯著老媽,現在老媽動不了了,你去伺候下老爹又怎麼了?”

“你倒好,老爹拉了,你尿布一扯就完事了,都不給擦洗一下!”

“大爹直接喊人去學校找我了,我沒有辦法只能回家幫他擦洗。”

“拉的太多了,把我噁心得夠嗆,你倒好,不知道跑去哪裡了,日子過得不慌不忙。”

“所以,我娶你回來是幹嘛的?”

鄭錦江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罪,自已的屎尿屁從不覺得臭,別人的,那是噁心得膽水都要吐出來。

“我不知道媽腰閃了,出去的時候,她還好好的。而且,我還是新媳婦,給公公擦屎擦尿,不合適!”

羅傲鳳聲音不大,但異常堅定。

“有什麼不合適的,做習慣就好了。”

“你是他親兒子,你怎麼不去做習慣?”

“我不是要去教書勞動嗎?難道你養家嗎?”

“教書我去不了,但生產隊女人也可以去,你要在家,讓我去,我絕對可以!”

“你!你個賤女人,才進門幾天,你就想拿捏我了是不是?”

鄭錦江十分氣憤,一下子沒忍住,舉起手就要朝羅傲鳳臉上呼去。

之前看過老爹教育自已老媽和姐姐的時候,一家之主的威嚴,好不威風。

他也學著老爹的樣子,準備好好教育下自已的媳婦兒。

“喲——”

一聲尖銳的聲音響起,生生打斷了鄭錦江的動作。

“這不是羅家鳳娃兒嗎?才剛進鄭家門幾天,就要被打了啊?”

濃濃的幸災樂禍味,羅傲鳳轉頭向聲音來源處看去——

怎麼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