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京城便動盪不安。

四條商街全部被查封,沿途重兵把守。

因為李察死了。

渾身赤裸,面目猙獰,屍體呈蜷縮狀躺在大街上,一看就知道死前受到了極大的痛苦。

皇帝景羽招攝政王宿問塵進宮。

金鑾殿外,李貴妃一身珠光寶氣,也遮掩不住眼底的憔悴,此刻她跪在地上,哭訴著請求皇帝給他們李家一個公道。

金鑾殿內。

景羽撫著額一臉頭疼:“這羅剎閣為何突然殺了李察?”

“回殿下,李察私下多次強暴婦女,平日裡仗著李貴妃的權勢為非作歹,許是得罪了誰,才惹得殺身之禍。”

宿問塵站在殿內,不急不緩地回道。

景羽只是抬眉:“攝政王這麼說,有沒有證據?”

宿問塵:“曾被他強暴的多名婦女可以作證。”

景羽大手一揮:“那就交給你吧。”

宿問塵領旨下殿,葉柳公才在一旁出聲道:“陛下,老奴聽線人說,那李察生前見了侯府嫡女喬落綰,追到郊外慾行不軌之事,卻偶然被羅剎閣的人救了,今日李察之死,會不會......?”

葉柳公不敢往下說。

景羽低嘲一聲:“你覺得喬落綰有那個膽子殺人?”

葉柳公趕緊謝罪:“老奴不敢。”

景羽漫不經心道:“廢物一個,喬侯還寵著。”

他轉念又道:“一個住在深閨大院的姑娘,怎麼遇到李察?”

葉柳公:“說是喬姑娘要開飯館,在青樓裡找花魁宣傳。”

景羽一向陰鷙的臉上,出現一絲嫌棄:“真能作妖。”

又是退婚,又是被驢踢,還要開飯館,吟詩作畫通通不會,京城裡有名的廢柴,景羽見過各類各樣的女子,還從沒見過這般讓人提不起任何興趣之人。

宿問塵來到殿外,李貴妃見狀,立刻拖著兩條腿,拽著他的衣襬:“攝政王,求你為舍弟主持公道!”

宿問塵聲音不近人情:“公堂自會處理。”

“公堂?”

李貴妃只想讓皇上徹查兇手,怎麼上公堂?

宿問塵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令弟做的事,該翻翻舊賬了。”

李貴妃精緻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她緊握著宿問塵的衣袖,不安地問:“什麼舊賬?”

宿問塵揮手掙開,大步往前走。

午後,宿問塵審查李察姦淫,為數百名女子申冤的事情傳遍滿京城,等李貴妃知道時,正巧葉柳公帶著聖旨來到她的寢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經攝政王宿問塵查案,京城太守李素之子李察,為虎作倀,平日欺辱婦女,高達數百人,京城人心惶惶,百姓寢食難安,因被江湖之人追殺而免於刑法,但死人可免,活人難逃,李貴妃作為李察長姐,對李察之事充耳不聞,默不作聲,令朕實屬痛心,打入冷宮,閉門思過。”

李貴妃頓時跌落在地上,淚水傾湧而出,她慌亂地起身,拒不接旨:“本宮不相信!皇上在哪兒?”

葉柳公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個太監鉗住她的雙臂。

李貴妃大怒道:“放開!你們這群狗奴才!什麼身份,也該碰本宮!”

葉柳公尖著嗓子勸道:“娘娘,這次令弟的事情可不是小罪,皇上龍顏大怒,娘娘若是乖乖順從,興許皇上哪天心情好,咱家替娘娘說上一句好話,又回來了。”

可是,在此所有的丫鬟婢女都知道,歷代皇帝打入冷宮的妃子,就沒有再出來過的。

李貴妃擰著眉,臉上竟是嫌棄之色:“如此腌臢的閹人,也配替本宮說話!”

葉柳公雖上了年紀,但剛服侍皇帝不久,皇帝又生性多疑,上一個被處死的大內總管也就服侍了皇帝三個月,宮裡的娘娘心裡都不拿葉柳公當回事。

葉柳公臉色一變,但仍保持平和的語氣,吩咐兩個太監:“帶貴妃娘娘去後宮。”

出了門,一個跟著葉柳公的太監憤憤不平道:“李貴妃仗著她爹是京城太守,先皇的心腹,平日囂張跋扈慣了,如此瞧不起閹人,活該被打入冷宮!”

葉柳公心裡稍微痛快的些,但在這吃人的深宮,言語行為更加小心才是,他沉著臉道:“不可議論後宮是非!”

午後,街上恢復了以往熱鬧景象。

喬落綰帶著小蓮,又是一身男裝。

知道李察死了,她心裡稍微有些遺憾,本想自已找個合適的時機動手教訓教訓李察,誰料這羅剎閣竟然解決了人,便宜他了!

她帶著小蓮左晃右晃,來到了一處荒廢的客棧,從外觀上看,裝潢良好,門框很新,像是剛開業不久就倒閉了,連門上的封條,筆墨都泛新。

樓前只有一個面黃肌瘦,滿頭白髮,佝僂著腰的老大娘,此刻她正蹲在地上,面前一塊布,上面寫著酒樓賤賣,只需四百兩。

京城這地段,一座酒樓一年的租費是二百兩,若是買下來,得二千兩。

這四百兩,著實是賤賣了。

喬落綰蹲下,問道:“老人家,你這酒樓為何賣的如此便宜?”

老大娘聲音蒼老,孱弱無力:“命苦啊,這酒樓是我兒子的,先前做生意紅火,被尋芳齋的店家差人打死了,去官府告沒有訟師敢寫狀書,我那兒媳也被侮辱至死,只剩個襁褓中的嬰兒還在吃奶,我家那老頭子也病了許久,沒錢買藥,這才將酒樓賤賣。”

說著,她擦了擦眼淚,渾濁地眼睛裡有一絲期待:“公子,你要買嗎?”

這尋芳齋的人這麼狠毒嗎?

先是掌勺的方大廚被趕出來,連對家都偷偷弄死,這商戰也太不上臺面了!

喬落綰一怒之下:“我買了!”

喬落綰掏出四張銀票,好在她還有些私發錢,一併給了大娘。

大娘拿著銀票,盯著喬落綰,猶豫半晌,最後滿含熱淚:“公子,我不賣了,謝謝你的好心!”

“為何?”

喬落綰一臉疑惑。

大娘趕緊收拾攤子,低著頭不敢看她:“公子你別問了,我這是為公子好。”

要是大娘換個別的藉口,她興許就算了,可眼見大娘慌慌張張,眼神時不時地瞄到她身後的方向,喬落綰就明瞭了幾分。

她道:“好吧,那太可惜了。”

說完,就拉著小蓮離開。

大娘一聽,萎靡不振,卻又無可奈何,佝僂著腰,懷裡抱著那塊布,哭著回家,自言自語道:“公子是好人,不能害了他。”

她卻不知,喬落綰偷偷跟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