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妍百無聊賴地坐在村口的便利店發呆。

雖然她定期開展法律講堂,但來聽課的村民愈發地少,更不用提上門諮詢法律問題。

便利店的老闆便是桑吉,這是他家祖傳下來的“產業”。

入冬以後天氣愈發寒冷,預示著風雪即將來臨。

姜妍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彷彿馬上要壓向地面,甚是嚇人。

“姜律師,你看,那有個人。”桑吉眼尖,遠遠地看到一個男人朝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

“是卓嘎。”桑吉的表情瞬間凝滯,語氣中充滿著擔憂。

卓嘎這時候來幹嘛?

這是姜妍接手洛布蘇的案件後第一次見到卓嘎。

一個年長姜妍幾歲的男子,長著粗獷的面容,體格龐大卻不臃腫。

卓嘎知道洛布蘇求助姜妍找尋法律援助後,曾多次上門警告過洛布蘇,洛布蘇的內心十分懼怕,他想放棄,不告了。

姜妍再三保證,法律會還他一個公平正義。

卓嘎拖欠的貨錢已超過洛布蘇一家三年的收入,金額不菲。

洛布蘇咬咬牙看向姜妍,在金錢面前,他選擇了相信姜妍。

可姜妍自已心裡其實也沒底,她怕的不是證據不足,而是卓嘎打擊報復洛布蘇一家。

但她從未讓當事人察覺到她內心的恐懼,她告訴自已,她代表的是法律的尊嚴,絕不容許自已露怯。

“你就是派駐在這裡的姜妍?”卓嘎個子很高,他高昂的頭低低地看向姜妍。

“是,我就是姜妍。”姜妍面不改色。

桑吉屈身上前準備替姜妍擋住卓嘎,被姜妍輕輕推開了。

人明顯是衝著她來的。

“你到底要做什麼?索蓋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一個女人來插手。”卓嘎的眼神很凌厲,直直盯住姜妍的視線。

“你拿走洛布蘇家的貨,理應按市價付款,這是你的義務。”

天空愈發地暗,似乎有一場風雪正在趕來的路上。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警告你,馬上安排洛布蘇撤訴,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卓嘎怒目直視著姜妍。

“不可能,除非你馬上付清貨款。”姜妍提高音調,不斷提醒自已昂首挺胸,氣勢不能輸。

桑吉不知道從哪拿來一根木棍,緊緊攥在手裡。

他想著,一旦卓嘎對姜妍動粗,他就算是豁出去也要保護姜妍。

他已經把護衛姜妍的安全當成了自已的使命。

“有意思的女人,希望你將來不會後悔今天說出的話。”卓嘎早已看穿一旁桑吉所打的主意,狠狠瞪了桑吉一眼,快步離開了。

姜妍感覺到背後溢位了一層汗,手心也瞬間溼透了。

還好氣勢沒有輸,她應該沒有給律師們丟臉。

“姜律師,你還好嗎?”桑吉扔掉緊緊攥在手裡的木棍,上前察看姜妍的情況。

“我沒事。”姜妍長長舒了一口氣,卓嘎比想象中兇狠。

“姜律師,要不收手吧,你來這裡的目的是普法,別把自已的生命安全搭進去,卓嘎為人兇狠,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桑吉感到後怕,他是真的擔心卓嘎對姜妍出手。

“不,如果只是普法,我何必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我必須為村民討回公平正義。”

即使害怕,但內心的信念不能改變。

桑吉能夠理解姜妍堅守的法律信念,就像藏民心中堅守著的信仰一般。

西藏可能會缺氧,但不可能缺少信仰。

洛布蘇與卓嘎的買賣合同糾紛案已經在日喀則市江孜縣法院立案,不日將會開庭,如果這時候撤訴,相當於未戰先降,法律的尊嚴便被徹底擊潰了,未來只會讓當地的黑惡勢力更加猖狂。

姜妍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好在卓嘎似乎只是口頭警告,接連幾日都相安無事,姜妍便漸漸放鬆了警惕。

本該到來的大風雪在數日後才降臨。

日喀則迎來了冬天的第一場大雪,持續了一天一夜。

桑吉本想找個晴朗的日子帶姜妍領略珠穆朗瑪峰的壯麗風景,怎奈大雪來得又急又快,這件事情便被擱置了下來。

來到日喀則數月有餘的姜妍已逐漸適應了高原氣候。

即使身處在這惡劣的氣候下,她的面板依舊很白皙,這讓卓瑪羨慕不已。

外面風雪大作,一家人便早早歸了家,圍在火爐旁喝著酥油茶。

“村裡的希望小學馬上要落成了。”村長喝了口暖和的酥油茶,緩緩地說道。

“那太好了,這樣是不是有更多的孩子可以上得起學了。”姜妍聽到這個訊息非常高興。

“阿爸,那是不是意味著格桑梅朵他們也能重返學校了?”卓瑪歡喜極了。

格桑梅朵是卓瑪最好的朋友,不過她的家境不好,父母掏不出錢來給她交學費,她輟學已有一段時日,每日跟著阿媽上山採藥材。

“是啊,會有更多的孩子接受到義務教育。”村長的臉上洋溢著欣慰。

“這所學校還是X市的一個集團領導捐贈的呢,姜律師,我記得你來自X市吧?”

“這麼巧?姜律師,X市的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樣,人美心善?”在一旁織著氆氌的格桑難得插話。

“一定是的。”卓瑪笑著看向害羞的姜妍。

“等這場風雪過去,聽說大領導會親自來參加希望小學的剪彩儀式。”

村長心想,得好好安排一下歡迎儀式的事情。

時間不早,眾人紛紛睡下,只有姜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外面的風雪聲未曾停止過,在耳旁呼呼作響。

深冬臘月,意味著新年將至,又是一年即將過去。

姜妍身處距離家4500多公里的日喀則,家裡鮮少給她打電話,姜妍今天上午接到父母電話時有一瞬間的意外。

年關將至,他們旁敲側擊地問姜妍何時歸家。

姜妍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覆,父親索性把話挑明:“年底了,外面的債主又要上門追債了。”

言下之意,需要姜妍再掏出一筆資金來解家裡的燃眉之急。

姜妍輕輕嘆了口氣,好在她雖外派援藏,所裡每月還有一筆補貼,她住在村長家,除了支付生活費外,這裡再無其他消費,她還能攢下一些。

父母親從未過問她是否適應,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偶爾來電竟是圍繞著錢。

何晟給過的那些錢,她拿來還給肖子鳴了,且就當是她問何晟借的吧。

今年為數不多的一點存款,還得給父親還債......

想著想著,姜妍逐漸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