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循北知道路閒瑜謹慎,對於朝堂上面的事情,即便是知道素來也不會多說什麼。

他記憶裡,路家人都是這樣的,就是路閒郡那有些玩世不恭的性格都不會明著去參與權力鬥爭,

為官五年多,他對路閒郡只兩個字,就是圍觀。

路閒瑜呢?

能想到幫忙,還要說其中關礙,那是不是代表之前對他不喜不厭的態度,如今有些緩和了?

果然啊,一個小女兒,能有什麼不好理解的呢?

他這麼想著打斷了路閒瑜的話語道:“無妨,能用,朕就對外面說朕自己主張的,不能用朕就當沒聽見。信朕,朕會護著你。”

說著,他還握住路閒瑜的手,拍了拍道。

“陛下,如今都城已至北,那祖墳,祖廟呢?陛下有沒有想過今歲祭祖的時候把這些也順道遷到北都來。”

路閒瑜看覃循北好像不明白自己說著話的用意,便想了一下又道:

“我朝雖不以仁孝立天下,可天地親君師亦是重要的。陛下大可以順著朝臣來,只是不罪己而告祖,叫祖宗保佑。亦同樣可博一個孝順的名頭,沒有誰願意兒女不在身旁。況且年年來往南北又何嘗不是勞民傷財呢?”

任何事情都是這樣的,不過一個說法罷了,怎麼說順著他們,那就怎麼說,

朝臣會說,路閒瑜會說,覃循北同樣會說,誰還沒張嘴不是?

至於覃循北能不能接受這件事?那必然是不在考慮範圍的,

你什麼樣你爹沒見過,天下人卻不一樣不是?

“這……”

覃循北看著路閒瑜道:“不出去有些東西就看不見了。”

路閒瑜笑了,“您是急傻了麼?你擺著皇帝的名聲出去,您能看見什麼呢?說句不好聽的,不過是朝臣想叫您看見的罷了。”

說著,路閒瑜抽出手跪下來道,

後宮女子妄議朝政是大事。

覃循北反應過來,是啊,他即便是趁著祭祖的時候,沿途看看,又哪裡能看的見民生百態呢?

良久,覃循北終於決定了,順手拉起來路閒瑜,把人塞進懷裡,

好好揉了揉,“真是個好法子。朕就說你是個不可多得賢惠人。”

路閒瑜並不邀功,被迫縮在那裡,甕聲甕氣的道:“是那些話本子上看來的,旁觀者請罷了。”

“什麼話本子。”覃循北問。

“不太記得,年少時從兄長書房裡的翻出來的,只記的一些內情,陛下要聽麼?”

覃循北點頭。

他知道,路閒郡的書房是路家唯一一個沒有醫書沒有藥味的地方。

“說是有一位帝王,小宗入大宗,先承襲父親王位,後再入京為帝,十六歲登基,為了朝中權利,進行大禮儀,將他本來是王爺的父親挪進宗廟,打了滿朝大臣屁股的事情。”

覃循北笑了:“還真是話本子,這麼大的事,一定是血腥滿滿,光打個屁股是做不成的。”

路閒瑜沒有反駁,人家覃循北說的是實話,且她說的也只是其中一部分。

她還想著要怎麼繞開這和話題,覃循北卻問她道:

“說來奇怪,你父親那麼古板的人,怎麼會讓路家長房長子一點都不會醫術呢?”

路閒瑜笑著拖出身子來:“兄長耐不住性子,父親說不過他,便不想教他,兄長索性不學了。”

“這個朕信。”

路閒瑜暗笑,

覃循北是真的不瞭解自己的父兄,不過這樣也好,想來路家樂得如此。

路閒瑜在想著這些的時候,覃循北卻並不想著走,只道:“法子好,你這兒也好,朕留著吃個飯,明兒再走吧。八角。”

說著,已經站起來出去了。

看著覃循北走出內殿的身影就有些頭疼,

這,這怎麼麻煩事都解決了,還不走。

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麼。這都沒事兒了,幹嘛不走?

不過,路閒瑜也沒表現出來就是了,只是把之前剩下的一些畫紙找出來,去畫答應給覃循北畫的畫。

覃循北再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小姑娘用一張紙幾根筆畫出來的他,

正坐在御案面前做著小姑娘正在做的事情,

樣子試試問問的,穿著普普通通,像是外面來京趕考的書生,

匆匆忙忙又意氣風發。

“朕好像在這個少年裡看到了好多光。”

覃循北下意思的說道,可能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在這裡,他會放下在前朝拙劣的偽裝,把那不太多的保護欲,和光亮都展現出去給一個小姑娘看,

讓小姑娘都給他一份回應,即便小姑娘只是他身後的一部分。

“若他身上都無光,那天下千千萬萬又哪裡有光呢?”

路閒瑜說的是正在讀書作畫的人,

可覃循北聽到的卻是他肩膀上面扛著的家國天下。

原來,在她心裡,自己這麼偉大麼。

她不那麼在意,不是不愛,而是不敢,怕她不足家國天下更加重要麼?

覃循北只想告訴她,不是的,他們同樣重要,可看著姑娘專注的神情,

不知為什麼沒有說出口……

畫完之後,兩人確實一起吃了一頓飯。

飯後,覃循北抱著路閒瑜蓋棉被純聊天的睡了一覺,

卻沒有機會留一個晚上,被西境戰事給匆匆叫走了。

是的,西境再次敗了,有一隊士兵,帶一個小將在大山中被襲擊之後失去聯絡三天了。

可敵軍卻帶著其中一個士兵的信物來要求西境後退一城一池,不然他們將會公然在城下將那些人殺害。

無論是一城一池,還是那一隊士兵一個將領,都是人民,放棄誰,被放棄的那一方都會成為覃循北的恥辱,

只要他們作出選擇,那很有可能西境戰爭就那樣一再擴大,

畢竟誰都不願意你奮勇殺敵的時候,

你的上司卻在放棄的兄弟,你的家鄉。

這般事情,西境守將無法決定,只好快馬加鞭八百里入北都給覃循北決定。

而所代表的太后一脈的汪凡幾個攪屎棍還在逼覃循北下罪己詔。

倒是張掖並幾個朝臣想了法子,派張掖遞了上來,

可張掖覺得他這事重要理應先說,

汪凡覺的,他的更重要,兩人竟是就這麼在御書房吵起來了。

是以,覃循北迴去時,御書房堪比清晨公園路突然響起的鳳凰傳奇。

停在門口,覃循北左右手心互相拍了幾下道:

“都不要吵了,聽朕說,西境也好,罪己詔也好,朕會給你們,給天下百姓一個說法的。”

話音一落,御書房四隻眼睛看著覃循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