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很多種死法。有人平靜安詳地在睡夢中到達天國;有人苟延殘喘地在死亡線上苦苦掙扎;有人在烈火之間焚燒殆盡;有人在深海底層窒息而亡。
可你見過這種死法嗎?
死的時候七竅流血,手腳抽搐。隨後四肢僵硬,在身側定格成一彎三折。死者嘴角上揚,沁出鮮血,眼含笑意。
若從上俯視,便似早春桃花綻放,寒鴉哀鳴,桃花泣血。這種死法怎麼看也不像是人力所為。
傳說正是因為有厲鬼纏身,冤魂索命,方有此劫,故而被人戲稱為“桃花債”。
許久沒有下過這樣大的雪,也許久沒有這樣冷的天。縱有雪花似桃花,桃花一綻,肝膽俱裂。
三具!短短几個月已經出現了三具這樣的屍體!
這座小城霎時人心惶惶,眾說紛紜,鬼神之說甚囂塵上。
有人信鬼神自然有人信科學。可惜的是,警方調查了許久,依舊沒有半點頭緒。
他強由他強,日子總是要過的。
城市的另一邊,兩片鮮紅的嘴唇一張一合,尖銳的虎牙刺入薄皮,留下深深的齒痕。熟透的車厘子從裡向外噴出甜膩的血液。送入口中,濺出深紅的汁水,灑在右側爬著蜿蜒刀疤的臉頰,順著嘴角流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姚武,你這死小子,沒看到我剛拖的地!”隨著清潔阿姨的一聲大喝,姚武的影子已經消失在了門口。
姚武人如其名,生得高大,是個孔武有力的青年。
他從小就有個當警察的夢想。讀書的時候,他最愛讀的就是偵探推理小說,時常想象自己是福爾摩斯或是柯南。
最後,這警察是沒戲了,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警察沒做成,倒是做了個保鏢。
姚武並不灰心,他常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便是“別拿保鏢不當幹部”。表面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可真看到電視裡那些威風凜凜、智鬥歹徒的刑警,他心裡也難免不是滋味。
“我要是能像他們一樣就好了。”
姚武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這天他難得休假,又不想獨自在家裡睡覺,只好在外面漫無目的地遊逛。
正無聊之際,耳畔傳來了“救命”的喊聲。
一種久違本能讓姚武熱血沸騰,他立刻飛奔上前:“我來救你!”
只見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一個女子似離弦的箭般一邊向他飛來,一邊回頭張望。後方一個宛若獵豹的男人窮追不捨。
只聽得“嘿”的一聲,姚武騰身而起,右腳正中那男人的胸口。男人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腳踹得慌了心神。
“你幹什麼?瘋子!”男人像只被激怒的獅子,發了瘋似的瞪大了渾圓的眼睛,歇斯底里地喊道。
“誰是瘋子?你才是呢!你不僅是瘋子,還是罪犯!”姚武一把將他反扣在地上,緊緊勒住他的手,讓他動彈不得。
四周晨練的人們也聞聲而來,將他們包圍得水洩不通。
“你幹什麼呢!”那女人這會兒竟然氣喘吁吁地撥開圍觀人群,擠了進來。
“幫你抓壞人呢!”姚武指了指地上的男人。
“這是我男朋友,我們剛剛吵架了,我一氣之下就跑了,他正追我呢,抓什麼壞人?”說完,她一把推開姚武,把地上的男人扶了起來。
“親愛的,你沒事吧?”女人擔憂道。
“沒事。”他把視線轉到了周圍的人們。
他們正對著姚武和這對情侶指指點點,姚武此刻是臉紅到了耳根子,不知如何是好。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男人拍拍身上的土。他轉而惡狠狠地瞪向姚武,“下次見義勇為先打聽打聽清楚,別在這兒瞎積極!”
“我瞎積極?”姚武這下直接被倒打一耙,可以說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大家都散了吧!”不知是誰突然大喊一聲,那些圍觀的人們也覺得無趣,紛紛作鳥獸狀散去。
姚武正準備再和那對情侶掰扯掰扯,他們卻已經手挽著手,笑吟吟對他說道:“我們先走了,下次可不想看到這樣多管閒事的人。”
姚武氣得牙癢癢,可他時刻謹記自己是個有素質的人,把怒氣都往心裡咽。
“今天真晦氣!”姚武一邊往回走,一邊念念叨叨自言自語說個沒完。還沒等他走遠,卻突然聽到一聲慘叫。
警覺的姚武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聲慘叫非常耳熟,似乎正是屬於剛才那個女人的。
“這回不會再是誤會了吧?”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姚武顧不得許多,立刻沿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心跳跟隨著腳步越來越快,姚武也有些緊張起來。他不停深呼吸,告訴自己見義勇為不過是小事一樁。
鑽進一片樹林深處,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霎時愣在了原地。
只見一個女人躺在花叢中,七竅流血,嘴角抽搐。渾身如同一隻沾滿了蜱蟲的刺蝟,緊緊蜷縮在一起。她的身下血流如注,將落葉染成血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方才那對情侶站在一旁,已嚇得說不出話來。
那女人刺耳的尖叫聲又一次響起:“救、救、救……救命,殺、殺……殺人了!”
“小姐,請你冷靜一點。”姚武急忙上前。
“你有沒有聽過桃花債?冤魂索命,厲鬼纏身!”女人身側的男人也不住地顫抖。
姚武立刻衝到他們身前,強壓下心頭的恐懼,說:“都二十一世紀了,大家應該相信科學。趕緊報警吧!”
姚武沒有想到,作為報案人,他居然也是第一個被趕出去的。
簡單做完了筆錄,姚武這當刑警的癮又犯了,追著警察局的警察們嘮叨個沒完。
“這位同志,案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無可奉告。如果有需要你合作幫忙的地方,一定第一時間通知,請回吧。”負責這樁案件的任有才組長無可奈何地下了逐客令。
“其實吧,我也考過警校,也有點能力。我就想知道,死者究竟是怎麼死的,有什麼社會關係,她——”
“砰”的一聲,警局的大門被重重關上。
姚武灰溜溜地從裡面出來,心裡卻是憤憤不平:“需要我的時候想起問我了,不需要我的時候就棄之敝履,真有你們的!”
他轉念一想:“他們不讓我參與,我自己還不能調查嗎?”
這桃花債是一樁連環殺人案,同時也是幾件影響不小的案件。
如果自己能破了這樁懸案,恐怕也是大功一件,更何況,他對這樁連環殺人案如此關注,還有一個不能對外人道的理由。
正想入非非,那把熟悉的嗓音又在身後響起:“我就說今天不宜出門,你偏要出門,現在好了吧,什麼倒黴事情都讓我們碰上了!”
姚武猛地一回頭,果然是剛才那對情侶。
“又是你?”
“好巧好巧!”
幾人寒暄了幾句,姚武便直入正題:“你們知不知道剛才那個死者是誰?”
“我們可不認識她!聽說警察也不知道她是誰呢!”那小夥子壓低了聲音說。
“不,我想我可能認識她!”身邊的女人突然一拍腦袋。
“這麼重要的線索,你剛才怎麼不說啊?”正值隆冬,她身邊的男友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卻直往下落。
“我怎麼說啊,我又不能確定……”
“不礙事,你有什麼線索和我說也是一樣的!”姚武清了清嗓子,把身板挺得筆直。
“你?你算什麼,憑什麼告訴你呀?”女人不屑道。
“我也是警察!實不相瞞,其實我是上面派來調查連環殺人案的便衣,他們都不知道的。”姚武雖然平時不喜歡說謊,可是非常時刻,他也不介意使用非常手段。
“好吧,她叫黃瑰芬,原來是我家樓下開美容店的。後來突然有一天說是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還說以後就發財了。我們還以為她是中了彩票,沒多久店也關了,再後來就沒有訊息了。”女子一口氣說了許多。
姚武很快抓住了其中的關鍵:“中彩票?”他把五官皺在一處,就像泡在水裡許久才被撈出的老黃曆一般。
“什麼中彩票啊!你沒聽說嘛,那段時間好像說有人發現了什麼李自成的寶藏!”男人補充道。
“那麼,你們知道這個寶藏在哪裡嗎?”
“當然不知道呀!我們要是知道不早就發財了?”女子還有心思開玩笑,看來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
寶藏……桃花債……花妖殺人事件……
姚武回家後腦海里不斷浮現出這幾句話,他喃喃自語,鬼使神差地開啟網路頁面。如今加上黃瑰芬,“桃花債”已前前後後有四位死者,他們的性別、身份、職業、死亡地點各不相同。其中一個是個女白領華敏,另一個是著名功夫影星孟可,還有一個沒有任何詳細的資料,只知道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學生。
華敏,在臨死之前忽然辭職,說是找到了發財的好門路;孟可,被殺前剛剛欠下鉅額債務,可突然有一天卻說自己很快就可以還清所有欠款,便突然失蹤;加上黃瑰芬,姚武很快發現了他們的共同點:他們都好像忽然有了一筆鉅款,隨後便人間蒸發。也許像那對情侶所說,他們都去尋找李自成的寶藏了。
這李自成的寶藏,難道真的會殺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