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人出現在現實中!

這不是詐屍是什麼??!

渾身的疼提醒她眼前人絕非幻象。

聶白藜大喊:“祖師奶奶??”

李若言回頭看了她一眼,笑得兩眼月牙。

“小白藜~”

此時神無月才覺得擁抱的溫度有些真實,不像是死前的幻想。

他抬手觸控李若言的臉,卻在接觸的一刻猛然縮回手。

“真的是你?你...為什麼回來?”

李若言擦去他眼角的淚水,無邊寬容:

“因為我有一個傻徒弟,做了很多傻事,我不放心,得下來看看。”

神無月猛地推開她,自已也嘔出一大團鮮血:

“所以你也是來可憐我的嗎?!”

“你在上界眼睜睜看著我飛昇九十九次失敗的時候也會失望對不對!!”

“我知道的,沒有人理解我!所有人都覺得我罪有應得!!”

“來啊!殺了我啊!!”

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

在看到最親的人的時候,總會把這些年受的苦一股腦埋怨在親近人身上。

因為知道她不會離開。

因為再無人可傾訴。

神無月說完也跪在地上低下頭,穩重的臉上終於裂出一絲慌張。

手足無措解釋:

“對不起,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只是......”

李若言再次擁抱他。

她確實目睹了神無月的苦難,也感懷飛昇太早,沒在他遇到困難時真正幫他一把。

“你只是太累了。”

神無月確實疲憊。

一邊是清霄宗宗主,威嚴大方,和藹可親。

一邊是積攢多年的仇恨,無處可發洩。

他必須維持好身份,做好每一件事。

私心又想飛昇跟隨師父的步伐。

可他把每一件事都搞砸了。

所以在陰謀敗露的那一刻,神無月罕見感到無比輕鬆。

甚至釋然。

順著擁抱,神無月躺在李若言懷裡,鮮血將兩人都染紅。

聶白藜從李若言後衣領露出的肌膚上看到了熟悉的紅色血線。

她明白,兩人都時日無多。

想到這一點,她艱難站起來,朝沉霽走去。

沒再打擾兩人。

鮮血從心口緩緩流出,生命也在緩緩流逝。

陽光撥開烏雲,落在神無月的臉上。

照見他頹然的面容。

“我不想再怨恨天道。”

“我也不想再怨恨魔族、嫌棄我的世家親人、還有虛偽的正道弟子...”

“我討厭沈漆寒這個名字,年輕時單純無腦,是個善良小白痴。我也討厭神無月這個名字,端方宗主,註定不可能自由自在活著。但神無月是你送我的名字,所以我也沒那麼討厭,總歸有可取之處。”

“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是當你的徒弟。”

李若言緊緊握住他的手:

“是我沒盡好師父的責任,你不該承受這麼多苦痛。”

“可...命運,休論公道。”

“不過,別怕,師父來陪你了。”

在李若言懷裡,神無月微笑著緩緩閉上雙眼。

......

眼淚一滴一滴落在神無月的屍體上。

從仙界逃跑數百次,撐到現在,李若言也耗盡了最後一絲靈力。

曾經意氣風發的她拯救得了蒼生,卻拯救不了自已的徒弟。

她用最後的靈力將兩人的靈魂融合,身軀化為風,雲起雲落,風吹滿地。

死後,終獲自由。

聶白藜怔然望著兩人消散的身影。

大仇得報的瞬間,她以為自已會激動的歡欣鼓舞。

然而她卻激動不起來。

沉霽還在昏迷。

她檢查過,都是皮肉傷。

不是很嚴重。

可他還沒醒...

殊不知沉霽的靈魂如今正與天道對話。

“回來吧,孩子。”

沉霽冷聲問:“你是誰?”

很快,他腦海裡便有了最初的記憶。

原來他是仙尊之子,下凡歷劫,神無月則是他的磨刀石。

功成之後,飛昇證道。

可沉霽只覺得諷刺:

“殺死神無月的明明是聶師妹,為什麼飛昇的不是她?”

“她並無飛昇的命格。”

沉霽不屑道:“那我也沒有!”

“神無月一生本不該如此,你們強行讓他成為磨刀石,何曾眷顧過普通人的命運?”

上界的仙尊被激怒:“凡夫俗子,怎能與你相提並論!”

沉霽知道說不通,慘淡一笑:

“那我寧願不要這命運!”

“沒有誰註定是磨刀石,沒有誰註定高貴。我情願自已從不是什麼仙尊之子。”

再三確認沉霽毫無飛昇意願後,仙尊動怒,斷了他的仙緣。

此後沉霽再無飛昇可能。

醒來時,沉霽望著聶白藜擔憂的神情,笑得燦爛:

“我自由了,阿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