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家大宅的第一個星期眨眼過去,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都沒怎麼推動劇情,也沒有進一步挖掘出什麼隱藏的劇情,陸望一直沒能提前觸發那個返回的標記。當然他也不著急,甚至於,在內心深處,陸望有點兒不太想回去。
陸望看著自已貓爪子上的肉墊,微微嘆了口氣。
他是在逃避現實。
不管再怎麼安慰自已,遊戲發行首日的銷量低迷始終是個不爭的現實,這並不是說他的遊戲品質不行,而是因為.......實在沒錢做宣發。陸望也不知道從哪裡搞錢,程式能自動程式設計已經很厲害了,難道還能給他變出錢來?
能怎麼辦?
無解。
陸望一想到這些就會有些煩躁。當人真難,還不如當只貓呢,至少吃喝不愁,一群愚蠢的人類整天圍著他轉,而且只要稍微打個滾賣個萌,就會有漂亮的大姐姐過來給他按摩,怪不得叫貓主子啊,爽翻。這樣想想,說不定當初他穿越就穿越了,沒有後續反覆橫跳的能力反而是好事。
話說回來,現在每天不用操心生計,也不用上躥下跳,一天天吃飽喝足,完全就是在長膘啊......
陸望用貓爪子揉了揉自已的肚皮,感覺有些憂傷。
反倒是顧時雪,這些日子雖然天天都放開肚皮吃,但因為動的也多,不僅沒變胖,反而顯得瘦了一點兒。但這種瘦和以前那種皮包骨頭的瘦弱不同,看上去精神飽滿,目光燁燁,和半個月前判若兩人。
陸望其實很期待這小傢伙胖起來一點兒,要知道顧時雪可是未來名動東郡的花魁,肯定很好看,現在就是太瘦了,以至於破壞了少女應有的美感。
顧時雪來到韓家的那一天,是六月二十八,大暑正好過去一半,此刻已經是立秋了,天氣漸漸轉涼。早上起來,顧時雪自然還是去站樁,陸望百無聊賴地在韓家的花園裡晃悠,找了一處陽光正好的青草地躺下來,貓的生活就是如此慵懶。但沒過多久,陸望忽然心生感應,扭頭望去。
他的身後,花園的柵欄外邊兒,居然蹲坐著一隻白貓。
那是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兒,毛茸茸如雪球,姿態端莊,但更為引人注意的是,它的瞳孔。
是一紅一藍兩種顏色的。
白貓,異色瞳......
未來的四大花魁之一,那隻貓妖?
陸望心頭一震,一下子從草地上跳起來,朝著柵欄那邊兒竄過去。兩隻貓隔著柵欄對望,外面的白貓已經是一隻完完全全的成年中大體型貓了,比陸望大好上幾圈,毛長而柔順,如同一隻小獅子。陸望抬頭看著它,小心翼翼道:“白漁?”
白貓沒有回應,就是看著他,安靜得很。
陸望和它大眼瞪小眼,心中紛亂如麻。真的會是白漁嗎?如果是,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是巧合還是專門來找他的?這個時候的白漁有沒有洞開靈智,能不能化形?
白貓仍是這麼看著他,陸望心裡奇怪起來,難不成是沒聽懂?不會吧,現在他可是在喵喵叫啊,人聽不懂貓語也就算了,但總不能就連貓也聽不懂吧......當然,也可能是聽懂了,但是懶得回答,白漁的性格就是這樣的,疏離神秘,讓人猜不透。
陸望放慢了語氣,再度試探著道:“你好?”
白貓懶散地打了個哈欠,忽然扭頭就跑。陸望心頭一跳,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要追出去,別跑啊!只是剛一抬起爪子,心中的一股力量就將陸望猛地按住。追出去就意味著離開韓家大宅獨自一人......呃,獨自一貓跑到外面的街上去,但東郡的街道對於一隻貓來說是挺危險的,行人車馬流浪狗,全都是危險因素。
陸望對剛穿越過來的那開頭幾天至今心有餘悸,在遇到顧時雪之前,他好幾次差點兒死掉。
但是......陸望看著那隻白貓遠去的身影,心中的衝動越來越強,像是在一下下敲擊著大腦。白貓多得是,但異色瞳的白貓難道很多?那十有八九就是未來的花魁白漁!白漁為什麼會突然過來又突然消失,是不是在暗示著他什麼,有沒有必要追上去看看......
還有,現在的白漁能夠化形了嗎?能不能教他精怪的修煉方法?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接踵而至,闖入陸望的大腦,讓他有點兒暈頭轉向的感覺。陸望伸出腦袋,用自已的貓鬍鬚試探了一下韓家的花園柵欄,縫隙正好可以容納他鑽出去。白漁向來神神秘秘,這似乎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原來你在這兒啊!”
陸望忽然四腳懸空,被人抱了起來。他茫然地蹬了蹬貓爪子,眼神直勾勾地看著白貓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不見。然後陸望又回過頭,看著將他抱起來的顧時雪,顧小丫頭應當是站樁剛結束,身上出了一層薄汗,手撓著他肚皮上的毛。
臥槽......陸望一口老槽憋在喉嚨裡,有一種神魂出竅的虛無感,過了好幾秒,靈魂才漸漸迴歸身體。再扭頭一看,白貓早就跑得沒影了。
“怎麼啦?”顧時雪問。
陸望呆了兩秒,才道:“沒......沒什麼......”
陸望自我安慰,白漁的突然出現本來就是計劃之外的事情,失去了也不算什麼損失。再者,其實想找白漁還不容易,東郡這邊有一處野貓聚集之所,被人稱為貓兒巷,匯聚了大大小小數百隻野貓,白漁十有八九就在那裡,雖然不可能是整天都在,但只要多去幾次,總能遇到的。
其實他早就想去貓兒巷了,而且並不是沒有機會。那條貓兒巷離著《江南晚報》的報社也就三四個路口的距離。再仔細想想,其實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譬如說,這個時間點上,燕長卿還在東郡,這也是一樁莫大的機緣,完全可以讓顧時雪去找人家。
但為什麼沒去呢?
陸望像是老大爺一樣靠在顧時雪的懷裡,嘴巴微微張開,看著天空。
他現在,好像的確......有點失去動力了。最開始穿越過來,沒想這麼多,要掙扎求生,和顧時雪這個小傢伙相依為命,於是考慮的就是當好隨身老爺爺。後來發現自已可以在兩個世界之間來回穿梭,透過推動劇情的方法來完善自已的遊戲,他也是動力十足,就像是撿起了剛剛開始做遊戲時那種熱情和初心。
但是眼看著遊戲發售了,另一個問題卻猛地砸到了眼前。
沒錢搞宣發。
還以為自已是抱上了超強力的金手指,結果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小樣兒,現在明白了吧,錢才是最大的金手指!這是他真的一下子沒辦法解決的問題,因此後來返回這個蒸汽世界,多多少少有了點兒逃避現實混吃等死的衝動,反正現在顧時雪也過上好日子了......
陸望用腦袋在顧時雪的衣服上蹭了蹭,道:“時雪啊,我心裡好煩,不得勁兒。你安慰我幾句。”
“嗯?”顧時雪不知所措:“怎麼啦,跟我講講?”
“哎......”陸望抬起自已的爪爪,捂了一下臉:“不太講得出來......你想象一下,你有一個願望,你一直努力努力努力覺得自已能實現這個願望,中間還走了幾次運,讓你感覺自已是時來運轉了,但是最後卻忽然發現,你其實是做不到的。就是這種感覺。”
顧時雪沉默了一下,在旁邊的草地上輕輕坐了下來,手指揪了一把青草,沒說話。
過了一陣,她道:“我一直想要給父母平反,我遇到你之後,也覺得自已是時來運轉了。但是我其實很清楚,我是做不到的。”
陸望一愣,翻了個身,看著她。
顧時雪自嘲似的笑了笑,道:“我又不是不懂......我爹是兩江總督,堂堂正二品大員!一夜之間突然失勢得如此徹底,說滿門抄斬就滿門抄斬,而且理由如此荒唐,說他是勾結洋人意圖謀反!”
她道:“想殺我爹不是其他人,就是皇帝自已!是皇帝要我爹死,要給我爹潑髒水,我怎麼復仇,怎麼平反?我還能殺皇帝嗎?”
她說完這些,就沉默下來,身體向後倒在草地上。這回反倒是陸望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安靜了一陣,邁著貓步躡手躡腳地走到顧時雪的臉邊上,問道:“那想明白這些之後,怎麼辦?”
顧時雪用手掌蓋在眼睛上,像是想要擋住刺目的陽光。她嘴唇張了張,然後吐出一口濁氣,道:“活著。”
陸望笑了笑。
也是。
可不就是活著唄。
陸望蹲坐在顧時雪的旁邊,心想下次返回現實,就去銀行申請一筆貸款吧,要是銀行借不到錢,那就去腆著臉去找親戚朋友借一點,多多少少總能湊出來的,然後就去搞宣傳。也不奢求遊戲能一下子大紅大紫,能把宣發的錢賺回來就行。再說了,陸望你得自信一點,遊戲品質擺在那裡,是金子早晚會發光的。
陸望對顧時雪道:“其實想要報仇平反,也不是這麼難。”
“嗯?!”顧時雪一下子向他看來,眼睛裡像是有光在閃爍。
陸望笑道:“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明天,我先帶你去找一個人。”
顧時雪問道:“誰?”
陸望輕輕吐出四個字:
“天下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