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望伸出爪子,拍了拍顧時雪的膝蓋:“以後說不定武道的第十境就是你發現的。”開了張空頭支票,反正先畫大餅再說。其實他畫餅的技巧還是挺熟練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說服自已的同學和他一起埋頭開發遊戲,可惜畫了餅之後卻沒能兌現......

陸望心中有些黯然,微微出神,心想,以後要是等遊戲發售了,銷量還不錯的話,不如把當初的那些小夥伴們重新找回來吧。

至少要補上他們的工資。

哎,想什麼呢,八字兒都沒一撇的事情.......

貓略微抬著腦袋,一時間有些出神。顧時雪對陸望突然的神遊天外已經見怪不怪,在旁邊等著他,腦子裡想著陸望的話,心頭莫名有些激動,但也有點小小的不自信。那隻無所不知的神仙貓終於回過神,笑了笑道:“武道的九重樓,是江湖上的常識,但接下來我要說的,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顧時雪豎起耳朵。

陸望道:“這三重大境界,其實順序是可以任意替換的。”

“嗯?!”顧時雪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陸望似乎對她的反應十分滿意,點了點頭,繼續道:“精氣神三者並無絕對的高下之分,不管怎麼修煉都可以,之所以江湖上常見的都是這個排列,是因為從煉體入手,再到練氣,最後煉神,這條路的門檻最低。煉體最為簡單,打熬身體即可,而所謂練氣,不僅是人體自身之氣,更重要的是感受到外界天地的炁——這所謂的炁便是武道的基礎,也是修為深厚的武人一身渾厚氣機的由來。”

陸望稍微跑題了一點兒,多說了兩句:“其實西洋人也掌握了炁的運用,他們將炁稱之為魔力。而且西洋的那些蒸汽機,就是藉助魔力來運轉的。在一些元炁充裕的地方,炁會滲透入礦物之中,形成特殊的礦脈,也就是所謂的山川龍脈,而龍脈裡的石頭,在西方,叫做魔石。這些魔石是驅動蒸汽機的絕佳燃料,九夏蘊藏著極為豐富的魔石資源,這也是列強覬覦九夏的其中一個原因。除此之外,就是妖獸......”

陸望輕輕咳了一聲,道:“說回正題。自已的身體是實實在在的,天地之間的元炁則看不見摸不著,至於神魂之類的,更是無影無蹤,難以觸及。所以江湖上一般都是先煉體,打通身體關竅,養成一股血氣,再藉由自身氣血感應來勾動外界之炁,最後踏入神魂的關隘。不過反其道而行之的也有,比如禪宗講究的頓悟,其實便是由煉神入手。這樣修煉有一個好處,就是一旦入門,往後難度就越來越低,所以很少遇到瓶頸。”

顧時雪一想,摸了摸腦袋:“這麼說的話,反過來修煉豈不是很厲害?”

陸望笑著搖頭道:“那也不是。不管是按照什麼樣的順序修煉,其實最終高度都是相似的,不過也會各有特點。我之前也說了,破境如登樓,萬丈高樓平地起,那地基就一定要打好,你最先修煉的,就是自身武道實力的基石,也是你的最長處所在,所有有些人長於體魄,有些人強在神魂,也有些人勝在氣韻。另外,你的基礎打得越紮實,往後的武道成就,就越高。”

陸望道:“而小重樓拳法的厲害之處就在於,用這門拳法打下的基礎,尤為夯實。”

“嗯......”

顧時雪倒是沒有顯得很意外,而是老氣橫秋地點了點頭,道:“這麼說李行舟果然很厲害!”

“那當然是厲害著呢。”陸望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然後奮力一撲,飛躍上顧時雪的肩頭,道:“差不多可以去吃飯了。一會兒吃完飯,咱們就去看李行舟打拳。”

“好!”顧時雪頗為振奮地從床上跳起來,差點兒沒將陸望給甩飛出去。

......

東郡地處江南地帶,但韓家的早餐卻和江南風味不同,更接近北港那一帶,早餐準備的是生滾粥、小籠包和鳳爪,相當豐盛。說起來,北港是個很奇怪的地方,名字中帶著一個“北”,但實際上,差不多是九夏的最南方,因為北港最初其實是叫做“貝港”的,但後來被人叫著叫著,就成了北港。

顧時雪來到客廳餐桌邊上的時候,李行舟師徒三人都在。李行舟正在看報紙,韓庭樹和自家師姐宋玉君眉來眼去,有些曖昧。顧時雪猶豫著不敢過去,她其實還沒有融入這個環境當中,但宋玉君看到她,主動招了招手,示意顧時雪坐到她邊上來。

顧時雪於是慫著腦袋快步走過去。

“昨天睡得還好嗎?”宋玉君微笑著,仔細打量了一下顧時雪:“洗乾淨了還蠻俊俏的嘛,就是太瘦了。嗯......衣服有點兒不合身,一會兒讓何媽帶你去裁縫店做一身新衣服。”

顧時雪有些坐立不安起來。過慣了苦日子之後,反而受不住別人對她的好,顧時雪臉色頓時通紅,扭扭捏捏地想要拒絕,宋玉君伸手將她肩膀上的陸望抱起來,放到自已腿上,笑道:“別不好意思,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小妹妹,自然要對你好一點兒。昨天庭樹和我說了說你的事情,我聽著都心疼,你才這麼大就.......”

她沒有說下去,微微嘆了口氣。韓庭樹從一旁湊過來,笑道:“師姐這人最護犢子了。對了,你不是想習武嗎,以後我教你啊。”

李行舟聞言放下報紙,有些無奈地道:“我可沒說要收徒。”

韓庭樹嘻嘻笑道:“師父雖然說不收徒,但沒說不許她習武。”

李行舟有些鬱悶,搖頭道:“習武有什麼好的.......”

顧時雪訥訥地不知道該說什麼,眼珠子卻飄向桌上的早餐,暗暗咽口水。宋玉君一隻手摸著貓,另一隻手在顧時雪的小腦瓜上敲了一下:“都說了別這麼拘謹。一會兒粥都要涼了,還不快吃?”

顧時雪趕緊給自已舀了一碗粥,還夾了個雞爪。

陸望正趴在宋玉君的腿上,舒服地眯著眼睛,尾巴軟綿綿地垂下去,時不時輕輕擺上兩下。宋玉君擼貓的手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無師自通的,反正妙極,按得他骨頭都酥了。陸望這時候就感覺變成貓也挺好的,至少如果他還是一個人的話,鐵定享受不到這種服務,不可能趴在人家腿上被她這麼按摩......

宋姑娘是真的很喜歡貓了。

李行舟將報紙折起來,拿在手上,想了一陣,對顧時雪道:“昨天你說想要學武,我能不能問問你,你想學武所為何事?”

顧時雪嘴巴一張,差點兒就把“劫富濟貧”四個字蹦出來。

好懸是忍住了。

她嘴唇開合了幾下,有些猶豫,低頭去看陸望,陸望也睜開眼睛看著她,表情平靜。其實陸望知道這裡說什麼話最好,他有信心回答上來一個“滿分答案”,但是在開口之前,他忽然覺得,或許讓顧時雪說說自已的真實想法會比較好,他總不能什麼事情都在旁邊指點,連顧時雪怎麼說話都要替她考慮一邊。

反正有他在一旁看著,顧時雪真要說錯了話,他再出聲指正也不遲。

陸望因而只是鼓勵地看著顧時雪。顧時雪想了一陣,終於道:“其實最開始也沒想那麼多,就是覺得學了武之後很厲害,昨晚那個嚇死人的殺手,一下子就被打跑了......我經常被欺負,就想著,以後我要是學了武,就能保護自已,不被欺負了.......”

李行舟嚴肅地看著她,道:“以後習了武,看見欺負過自已的人,是不是還要把他們打一頓,報仇雪恨?”

顧時雪想了想,道:“君子以直報怨。”

李行舟眉毛微微一挑,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他又道:“武藝高強之後,上天入地都不在話下,以後如果有一天,你已經變得這麼厲害了,沒有人敢欺負你了,那你的一身武藝,要用在何處?”

顧時雪沉默了一陣,道:“我爹蒙冤而死,我要為他平反!我還要......繼承他的遺志。”

那是長久以來,沉甸甸壓在她心頭的想法。

李行舟繼續追問:“你要怎麼做?”

這個問題就有點難了。陸望微微皺眉,正想要出聲幫顧時雪一把,但顧時雪已經脫口而出:“變法!!”

李行舟複雜地笑了笑。

對九夏來說,變法,還不夠。但是對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來說,能答道這一步。

夠了。

李行舟將報紙放在桌上,長身而起:“玉君,庭樹,隨我練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