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繁華,不如秋爽。

已是初秋,天空很藍,風很舒服,沒有夏天那麼酷熱,也無冬天那般寒冷。

亭中檀木桌子上擺著盞紫銅鎏金香爐,靜靜地吐著煙。

程簡身著黑色錦袍,好看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雖不失美感,但也令人難以親近。

對面飲茶之人身穿月牙色銀絲暗紋長袍,慵懶的玩弄著茶盞,溫潤的臉龐多了幾分不耐煩。

程簡開口:“滄吉,添茶。”

“慢著!”秦先生厲聲制止,放下茶杯道。

“這已經是第四壺了,再喝下去我臉都該綠了!程大人,我們和她約的可是辰時,這都快用午膳了人還沒到。”

程簡也坐不住了,吩咐滄吉去接應。

秦先生伸了個懶腰,起身去了茅廁。

暗閣

侍女臥房內傳來驚呼。

“完了完了完了,這下真完了!”說罷開始手忙腳亂地洗漱更衣。

程大人約茶本就讓人膽戰心驚,如今還遲了到,顧晚棠嘴裡念念叨叨,心想真是大禍臨頭!

手抖的連發飾都帶不上,索性直接破門而出,滿頭大汗地瘋跑出去。

“我的姑奶奶,現在已經是午時,你怎麼還沒去見程大人,他可是說讓你辰時就去啊!”李大娘看著奔跑地身影滿臉驚恐。

她在暗閣懶散慣了,何時見過辰時的太陽?

程大人也不回來,李大娘管的又松,暗閣平日裡規矩甚少,她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打掃庭院。

剛跑出暗閣大門便撞上來接她的滄吉。

“姑娘,你可算現身了,程大人已經等候多時了,快隨我來吧。”

顧晚棠冷汗直流,硬著頭皮向程府走去。

之前被程簡所救,她覺得他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但程簡不在的這幾年,她常聽說書的說自從他掌管暗閣以來性情大變,變得心狠手辣喜怒無常殺人如麻,甚至將人抽筋扒皮生吞活剝,是聖上最喜愛的心腹。

想到一會兒要見他,心中還是慌亂得緊。

“姑娘,到了,快進去吧。”

滄吉將她帶到湖心亭旁就離開了,恰巧遇到了回來的秦先生。

顧晚棠對程簡幼時的樣貌早已模糊,只知世人皆道他容冠京城,盛氣逼人,是京都貴女日夜思念卻又不敢靠近的男人。

抬頭一看,眼前此人一身銀袍,容貌絕佳,玉樹臨風,莫非他就是程簡?

慌亂中連忙行禮,剛要開口,只見眼前此人並未理她,快步向湖心亭走去,對著湖心亭裡的人行大禮高聲喊道。

“拜見程大人!”

顧晚棠瞬間汗毛倒立,定睛一瞧湖心亭內確有一身著黑衣的男子,連忙跪在秦先生身側行大禮。

“奴婢顧晚棠拜見程大人,奴婢未能按時赴約,罪該萬死,請大人責罰!”

程簡見秦先生在一旁強忍壞笑,心中暗暗無語,輕咳一聲扶起顧晚棠。

“無妨,你與他人身份不同,無需向我行此大禮,過來坐吧。”

顧晚棠這才放下一半的心,小心翼翼的坐在了程簡對面,一直低頭不敢看他。

“你很怕我?”

“不不不不不怕,大人赤膽忠心,雄才大略,赫赫之功,我心中只有欽佩,並無害怕,今日見面更覺大人平易近人,倍感親近。”說罷從扭曲的臉上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程簡也被這笑容嚇到,連喝了幾杯茶緩解尷尬。

二人無話。

程簡抬頭仔細看了看眼前之人,眉目如畫,朱唇皓齒。

尤其是那雙眼睛,好似秋水般明澈,雖著侍女衣裳,卻難掩身姿,說不出的可人。

十年未見,她似乎被自已保護的還不錯。

程簡開口與她寒暄幾句便進入正題。

“聽說你前幾日染了風寒,可好些了?”

“回大人話,已無礙。”

“怎麼染的,這樣不小心。”

只見顧晚棠不好意思的扣了扣衣袖道:“前幾日我掃地的時候打瞌睡,不小心掉進錦鯉池裡了……”

“無礙便好,昨日的那場大霧真是百年難遇。”

顧晚棠點頭:“是啊,那霧一散,暗閣竟然……”

“那你可曾發現什麼異常?”

顧晚棠思來想去:“那日我正病得厲害,晚上頭暈的睡不著,起身看窗外,好像是看到了一個人。”

“何人?”程簡心中一緊。

“霧太大了看不清,但是我恍惚記得他好似有些跛腳。”

程簡微驚,轉頭看了看秦先生,心中略有定論:“暗閣如今危險重重,你多加小心。”

“大人提醒的是,奴婢謹記。”

“你我自幼相識,你無需如此自稱。”

聽程簡這麼一說,她有些受寵若驚。

隨後二人又聊了聊幼時之事,顧晚棠覺得他也沒有世人所傳那般冷血無情,同小時候待她一樣的好,心中也安定許多。

二人相談正歡,秦先生有些看不下去,清了清嗓子:“大人,您今日還有政務,且快用午膳了,不如請晚棠姑娘一同用膳,邊吃邊聊。”

“不必了不必了,謝大人好意,我也還有活計沒幹完,而且湘香還等著我一起吃飯呢。”顧晚棠連忙起身道。

“那好,我讓滄吉送你。”程簡沒再挽留,起身目送顧晚棠離開。

秦先生淡淡開口:“跛腳之人……”

程簡眉頭緊皺:“太子府中,卻有一瘸腿侍衛,再派人查查,她可有說謊,如果沒問題,此事就交給你去辦。”

暗閣

“飯來啦飯來啦!今日有你最愛吃的東坡肉,還有杏仁豆腐,我讓李大娘盛了好多,誒?人呢?”林湘香放下飯菜尋找。

顧晚棠軟綿綿的從床上爬起來:“在這呢,嚇都嚇飽了,還吃什麼。”

“今日程大人見你都說了什麼?”林湘香扒拉了一口飯:“可是和我們的毒有關?”

“正是此事,他好像有點懷疑我,還好我一身清白,及時告訴了他黑衣人的事”。

顧晚棠跳下床坐到飯桌旁:“你是不知道,我在他對面就像老鼠見了貓,他還想留我吃飯,我當時簡直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

林湘香在一旁狂笑不止,顧晚棠正是心中煩悶:“笑什麼,都中毒了還笑的這麼有勁兒,你去了也得嚇的腿軟,不過他好像對我還是像小時候那樣,不是很兇。”

“程大人的威名可是連狗聽了都不敢叫,小孩兒聽了都不敢哭的,他和你過去有那樣的情誼,自然是不會為難你。”林湘香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顧晚棠只覺得瘮人,剛塞了幾塊肉到嘴裡,就聽到了敲門聲,開門一看竟是滄吉。

“晚棠姑娘,大人有令,命你從明日起搬到程府居住,姑娘儘快收拾,明早會有馬車來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