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什麼急事要出門呢?

雨大得連家都回不去,關洵連劉伯都沒喊上,自已能去哪兒呢?

裴予安對著鏡子吹頭髮,思緒飄來飄去沒離開過關洵的去向。直到吹風機停留在一個地方太久,強烈的灼熱感燙得他不得不回神,

鏡子倒影裡裹著浴袍的人腰細得過分,被腰間帶子一勒曲線更顯,熱氣升騰泛著粉的面板只有胸口脖頸一部分裸露在外,但已足夠令人見之遐想萬千。

裴予安認真地對鏡進行晚間護膚,昂貴的精華液倒在手心裡按壓上臉,清香舒緩的味道環繞出安心的氛圍,多餘的部分被裴大經紀不甚有耐心地胡亂塗在了脖子上,好一頓虎頭蛇尾。

他本不愛這些精細的東西,裴予安一向覺得自已只是長得細皮嫩肉,骨子裡還是糙老爺們兒個性罷了。

說來諷刺,一切有關於保養的知識講究,都是三年前某次沈司卓有意無意的話,才讓裴予安就此上了心的。

長期熬夜飲食不規律確實容易顯老,裴予安自已不在意這張臉如何,卻不想枕邊人在意的不是一星半點兒。三年前巴黎時裝週,裴予安帶著鼎興當時最紅的兩個影后一個影帝出席盛會,風頭出盡的代價是廢寢忘食進了法國的醫院。

作為愛人的沈司卓當天急匆匆飛過來,看見病床上孱弱的人之後第一句話,竟是怪裴予安臉色怎麼這麼差,黑眼圈水腫都很嚴重,眼周幹紋都明顯了。

當時裴老師多戀愛腦啊,沈司卓這麼說他根本想不到pua那一層,反倒是在病中就開始為了容貌焦慮。

解釋說最近太疲憊了狀態不好,私底下花了大價錢跟影后請教保養之道,被女人恨鐵不成鋼地罵讓人拿捏死了也只是不在意地笑笑。

是從那時候起,或者更早以前吧。沈司卓應該早就不愛自已了。

裴予安想起往事又自嘲勾唇,拍拍臉告訴自已振作起來,門鈴就響了。

客房服務嗎?

裴予安帶著疑惑去看貓眼,下一秒錯愕地迅速開啟了門鎖——

“嗨,帥哥晚上好啊~一起加班嗎?”

關洵的模樣說是落湯雞都抬舉了,身上的雨衣襬設似得皺皺巴巴,拍照之後僅存的妝發早就被雨水沖毀,頭髮溼透被自已抓了兩下背到後面還算有型,臉上白一道糊一道的粉底就有點太滑稽了。

如此狼狽,但在男孩洋溢著得意笑容的臉上找不出一絲沮喪,他眼睛澄澈清亮,邀功般從懷裡,掏出一滴水也沒沾到的膝上型電腦,獻寶似得交給看愣的裴予安。

“你、你去我家了嗎?”

裴予安震驚得連話都說的斷斷續續,下意識地把關洵拉進房間關上門,眼睛瞪的溜圓地接過電腦抱到懷裡,又趕緊跑到浴室裡拿出乾淨的浴巾給人裹上,聲音很輕地,

“怎麼也不說一聲......我自已去就行了呀。”

關洵胡亂抹了把臉,怕弄溼裴予安房間的地毯也不敢動作大了,小表情驕傲得很:“我就說了今晚肯定能讓你順利加上班,而且我又不是沒你家鑰匙,跑腿的事兒怎麼能讓老闆來呢?”

裴予安眨眼,想起來是有這碼事,他們一起回家見過爸爸之後,為了防止裴紳突擊檢查,他是給過關洵備用鑰匙的。

可那又如何,對方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關霄鋒嘴上天天罵關洵不著調,天氣差一點兒就趕緊派劉伯來車接車送了。

跟著他勇闖娛樂圈反而要雷暴天氣坐地鐵跑腿,實在讓裴予安心裡發酸。

“謝謝你,關洵。”

裴予安抱著電腦鄭重道謝,正式的語氣顯得有點拘謹,配上他這副亟待入睡的鬆弛模樣反而有點說不出的可愛,

“你.....你洗個澡吧,我幫你叫前臺拿換洗衣服,不要再弄溼你那屋的地毯了,回去還可以睡個好覺。”

“謝什麼,等您的大作完稿我才有活兒幹啊。”關洵得瑟地擺手,聽見後半句嘴角逐漸壓不住,“啊——我是可以在你這邊洗澡嗎裴老師?這合適嗎,會不會有點麻煩了呀.....”

說著就往浴室走,甚至已經開始小心翼翼地脫雨衣脫外套了。

裴予安:“......”

“我馬上洗好!等我洗完可以陪著您加班嗎裴老師?”

劇本拯救大功臣此刻露出一排潔白的牙傻笑地扒著門框,多情的桃花眼輕易流露出了乞求神態,

“我不吵也不亂動.....我就想在你旁邊看看劇本鑽研鑽研角色。”

加班改劇本估計要到後半夜,以他們的身份來看顯然不合規矩,裴予安拒絕的話都到嘴邊,但浴室門邊那個眼神溼漉漉的可憐,搞得他最後還是輕輕點點頭:

“好,我給你點一碗薑湯。”

最後是凌晨四點鐘,裴予安坐在椅子上敲完了最後一行字。

他滿足地伸了個懶腰,手邊那杯某人衝的熱茶已經涼透。

裴予安有點抱歉地眼神停留,一抬眼就看見了窩在沙發上攥著劇本睡著的關洵。

“真是難為他了。”裴予安輕挑嘴角,窩心地想。

他的所有動作都很輕,生怕驚醒沙發上的人,但後來才知道純屬多慮,關洵睡眠質量好的令人髮指,叫早起床都得靠手動搖醒的那種。

昨晚關洵問了他很多問題,比如他演的角色為什麼叫肖延,為什麼他家明明不缺錢卻要在學校裝窮,為什麼面對校園暴力的時候作為男主角,肖延的表現不盡如人意......

以及至關重要的,這部網劇到底最終定了什麼名字。

裴予安昨晚沒回答出來最後一個問題,很誠實地說他也沒想好。

蹲身在沙發前湊近看著熟睡關洵,裴予安的心像被一塊冰冰涼涼的果凍撞了一下。

窗簾縫隙透出來的晨光熹微,狂風暴雨過後是新一輪的陽光明媚。

被雨水浸溼衣衫,信守諾言的執著少年的可愛模樣,卻不會隨著任何天氣流轉的變化,在他的心裡黯淡消散。

一個小時後才凌晨五點多而已,沈司卓也毫無睡意地睜眼了。

偌大的房間瀰漫著醉人淫靡的氣息,習慣性伸手往旁邊探,仍是意料之中的空無一人,煩躁的男人緊鎖著眉頭又翻過身去,這時浴室傳來了明顯的淋浴聲。

出乎意料且詭異,沈司卓宿醉後不算完全精神的頭腦瞬間完全清醒了。

他猛地起身戴上眼鏡,這才發現臥室地面沙發上都是散落的衣物,從裡到外的一件不差,除了自已的,很明顯還有浴室裡那個人的。

沈司卓反應過來後來不及怔然,頭痛欲裂的失重感令男人不堪一擊地倒回床上。

無比糟糕的場景和心裡感受像是拽著沈司卓整個人往深淵裡拖,他使勁兒攥拳卻出了一身冷汗,身上異常的痠痛和乾澀得發不出一個音的咽喉,全都指向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結果。

他被下藥了。

沈司卓絕望地閉了閉眼,他昨晚真的喝的太多,除了自已發瘋似得去找裴予安,又被人抽了一巴掌之外什麼也不記得。

浴室門緩慢拉開,氤氳的水汽環繞著,從裡面緩緩走出來的男人只圍了半身的浴巾,上半身寬闊飽滿堅實的身材一覽無遺,見床上的人醒來很是驚訝,緊接著竟沒羞沒臊地笑了:

“喲,沈總精神頭不錯,醒的還挺早。”

藥效沒有完全消散,沈司卓手腳還處於脫力狀態,沒辦法親自將害自已的人暴揍一頓,扔個抱枕聊勝於無:

“給老子滾!等著吃官司吧!”

男人被砸了也不惱,只是表情黯淡了一瞬,又拿著砸到臉上的枕頭走到床邊。

在沈司卓嫌惡萬分,帶著恐懼的眼神下緩緩綻開笑容,毫不客氣地將身下人的手腳控制了行動,居高臨下地傾身而上:

“噓——沈總可千萬不要像小姑娘似得大喊大叫哦,我不吃這套,也捨不得這麼對女生的。”

邪氣的男人毒蛇般纏得沈司卓動彈不得,光滑帶著水滴的手背劃過沈司卓被堵住嘴通紅的臉,露出假意憐惜的神色,輕拍兩下,

“嘖,怎麼辦呢沈總,我本來打算看在你昨晚表現不錯的份兒上放過你,那麼精彩的錄影帶我就留著自已一個人欣賞算了.....”

沈司卓聽見這話忽然更加驚恐地掙扎,額頭上迅速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奈何力量懸殊,男人只是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更加興奮。

“可是沈總的手段太硬了,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我都怕死您了......”

“所以,我要不要為了保住小命——把沈總最誘人的模樣交給別人備個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