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慢熱

回了趟家不但沒被打斷腿，還帶來了一筆預存的創業基金，這叫關洵怎能不興奮。

他一上車就趕緊連藍芽給裴予安打電話，卻被按斷了三次。

關洵來不及生氣，反而心裡惴惴不安地有些擔心，腳下加重了踩油門的力道往工作室去了。

別是沈司卓又不要臉地糾纏著裴予安就好，他想。

“裴老師——”

關洵停好車一路小跑進工作室，玄關沙發沒有人但門鎖是開著的，他提高了音量大喊，

“裴予安你在嗎——”

慌亂的心緒一下子被眼前的異常拉滿，關洵跨著長腿三步並作一步地上樓，只聽見匆忙的哐噹一聲從二樓的露天陽臺傳來，透過玻璃門，他找到了正蹲著收拾碎花盆的裴予安。

陽臺設計的講究，擋風玻璃是半包圍的防曬材質，雨天會自動開啟全包圍的模式，裴予安能夠一直面對潺潺江水和花紅柳綠的景色工作。

“我都找你半天了。”不管怎麼樣總算放下心，關洵癟著嘴無奈地走進陽臺辦公室，蹲下身和裴予安一起收拾被碰碎的殘片，“打電話也不接，喊人也聽不見.....”

裴予安看起來懵懵的，溫柔的杏眼沒什麼複雜內容：“關洵.....你不是回家吃飯了嗎，下週要開始連軸的劇本圍讀，怎麼不好好休息一下？”

“你手機呢？”

關洵答非所問，將碎瓷片裝進垃圾桶之後起身走向辦公桌，拿起來裴予安的手機，按亮螢幕給他看，

“喏，看第一通電話的時間，我從家裡剛出來就開始找你了。”

還真是，裴予安拿過來一看，最遠的一個未接來電是一個小時前。

“不好意思啊，我寫稿子的時候都要靜音.....你找我有什麼事嗎？”裴予安抱歉道。

“......”

關洵眼神複雜，自已擔心了半天，他老闆倒是心大，

“沒什麼，就是想問一下裴老師劇本寫得怎麼樣了，我能不能提前看一看？”

其實剛剛他在垃圾桶裡發現了很多碎紙片，大概是裴予安不滿意撕掉的。

“現在要看的話只有文字沒有分鏡頭，而且說不定我還要改的。”裴予安說。

關洵驚訝：“你還會畫分鏡呢？”

裴予安只是點頭沒說話，似是不願多討論這個問題，轉身拿自已的手稿遞給關洵：“想看就看吧，有一部分是我晚上趴在床上寫的，可能字比較亂.....文件版也有一部分，劇情沒有手寫的全，但我發給董導的也是文件版，不如你也.....”

他伸手想拿過來手稿，厚厚的一沓卻被關洵動作更快地護進懷裡：“我就要看你手寫的。”

“很亂。”裴予安無奈地笑。

關洵真誠地翻看：“不亂，裴老師的字最好看。”

他的誇張總是直白的，裴予安一開始也納悶怎麼會這種好聽話張口就來的人，但聽了心裡總是說不出的柔軟。

“吃飯了嗎？”關洵問。

裴予安勉強地點點頭，又看看時間：“早飯吃了。”

都快下午三點了。

關洵合上劇本，雙手抱懷面無表情地靠在書桌上盯著他看。

“你這麼看我幹嘛？”裴予安心虛，怎麼也輪不到這小屁孩兒嘮叨自已不按時吃飯吧。

關洵卻偏頭笑出聲，然後出人意料地揉了一把裴予安的頭髮，忽然湊近輕聲道：“因為我在想怎麼做才不算越界啊，但是按著裴老師的標準，我關心你吃不吃飯好像已經越界了。”

那隻手掌心溫度偏高，存在感太強，但在裴予安來不及氣惱之際就已經乖乖收回去了。

彷彿一瞬間的壓迫感作假，關洵還是那個衝動熱情的模樣。

裴予安嘴唇微張著抬頭，好在關洵並未從他清澈驚訝地眸底瞥見厭惡不快。

那就應該不算討厭自已吧，他竊喜。

“走啦，我剛剛在家沒吃飽，裴老師請我吃下午茶吧。”關洵抱著劇本如獲至寶，一邊揚著臉跟裴予安撒嬌。

陷進沙發裡，這個視角的他臉剛好到裴予安的腰，關洵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眼，心裡頗為發酸地又開始責怪沈司卓，沒見過比他還不會養老婆的蠢貨。

“太瘦了，再這樣以後遇到颱風天都不敢讓老闆出門了。”

關洵自顧自地念叨，裴予安這次是真的紅了臉，煩躁地拍他腦門：“走了，別在這兒亂看亂說。”

兩人找了家蹺腳牛肉特別正宗的店吃飯，裴予安眨眨眼說這就是你說的下午茶？

關洵很坦然：“這不比高糖高油，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強多了？”

騰騰熱氣氤氳在兩人隔著的小方桌之間，偌大的火爆店面目前只有他們一桌客人，關洵多說了幾句家裡的趣事，聽得裴予安上揚的嘴角就沒下來過，深深被關家和睦溫馨的氛圍所觸動著。

“你家人都很有趣，怪不得你說話也這麼逗。”裴予安笑著說，“不過你爸爸聽起來很疼你啊，怎麼你之前表現得好像很怕他？”

關洵在家吃飽了，現在專注給裴予安涮東西夾菜，眼神沒離開過滾開的鍋：“哼，要說關董是個好爸爸無可厚非，但要是說他不兇，我小時候捱過的二百頓打都不能同意。”

“真有那麼多？”裴予安壞笑著問。

“這我還說少了呢！你是不知道小時候我們住大院兒，好傢伙，我爸下班回來只要發現我跟別的小孩兒在外面惹禍了，二話不說拿著掃帚就滿院兒追我，我媽就在後邊滿頭大汗地追我爸。從前我們一個院子住的鄰居們都拿我們一家三口老鷹捉小雞當保留節目看......可丟人了。”

關洵現在說起來還不服氣地冷哼，但訴說的語氣十分輕快，眼角眉梢帶著感慨的笑意。

對面的裴予安卻聽得越來越認真，關洵的話將一個叛逆有個性男孩兒的童年勾勒鮮活。

調皮搗蛋的小關洵無憂無慮地奔跑著揮汗如雨，一不留神跑過青蔥校園，逐漸健壯有力的步伐踏過山河大海，一步一個腳印的少年最後抱著電吉他，最後仍是奮力奔跑著，踏上了屬於年少夢境裡的，萬人矚目的舞臺。

裴予安怔怔地望著眼前笑意盎然的男孩，他心裡美好到極致的暢想，或許正是關洵即將經歷的璀璨人生。

“我可以這麼寫嗎？”裴予安問出口，不知何時多了份小心翼翼。

關洵不明所以：“什麼？”

“就是你從小到大的經歷。”裴予安很認真地看著關洵，“可以跟我多說一點嗎？我想聽。”

關洵微怔，調整了一下坐姿，單手撐著下巴看向裴予安。

他是硬朗不乏精緻的好看，做這樣偏精細的動作有種彆扭的溫柔，裴予安被這雙瀲灩著不明意味的桃花眼盯得心裡發癢。

“不對呀，裴老師。”

關洵的嘴角好像壓不住似得，就快把得意洋洋四個大字寫在臉上，

“我怎麼記得，您前兩天才說過讓我收斂一下某些越界的行為？”

“哎呀，那我要是說太多有的沒的七七八八跟工作無關的事情.....不知道算不算越界呀？”

裴予安能說會道慣了，被毛頭小子噎話還是頭一次，白淨透光的臉蛋兒一下子就紅了：“你、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我是寫劇本要用的！”

“哦~懂了，我們裴老師還是為了工作。”關洵挑眉笑道，又裝做很失望的模樣，“我還以為是你終於醒悟了，明白了關心員工對一個企業的發展有著多麼關鍵的作用。”

“也可以這麼說。”裴予安順勢應下。

見他總是嚴肅認真的模樣，聊個家常都要為工作服務，關洵實在捨不得再逗裴予安，清清嗓子像小學生一樣坐正，開始交代：

“裴老師，我從沒過來都沒有談過戀愛。”

“？”裴予安眉頭皺的更深了，“不是.....誰問你這個了？”

關洵卻凜然：“是啊，你沒問啊，但我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