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親們才離開,張氏就忍不住埋怨。

“娘!你老糊塗了?怎麼可以同意老二他們分家呢!他們走了,家裡那麼多地誰來種,那麼多牲口,誰來伺候?!”

她在做姑娘的時候,家裡的活計是幾個嫂嫂在幹。

成親沒兩年,崔氏後腳就進門,一個人包攬了家裡所有大小事。

她活到如今,可謂十指不沾陽春水。

如今老二家跑出去單過,那這些活計,可不得落在她頭上?!

張氏光想一想,就覺得頭大。當即,也顧不得遮掩了,大喇喇地捅出來。

這外甥女好吃懶做的德行,姜老太再瞭解不過。

若是嫁去其他人家,指定也是被休的份兒。

正是因為這兒,她大哥才會提出把張氏嫁過來。

畢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姜老太怎麼著也會多關照一些,日子不至於太難過。

可如今,姜老太對這個又懶又蠢的外甥女也是煩透了。

大聲呵斥,“你給我閉嘴!你和大槐是死人嗎?離了那一家子,這日子還過不下去了?!”

張氏沒想到她會發火,當即嚇得不敢再鬧。

“況且,不是還有三柳他們夫妻幫襯著嗎,你著急什麼?”

姜老太橫了一眼,一直吃瓜狀的姜老三夫婦。

“啊,娘,這……”

突然被點名,姜柳一臉懵逼。

早知道要被老大一家吸血,還不如跟二哥一樣,分出去單過呢。

真是悔之晚矣!

不過,看到身旁皮笑肉不笑的自家媳婦兒,他心下又稍稍安定。

自家老婆可不是二嫂那種包子,真掐起來,張氏不一定是她對手。

“她?!”

張氏癟了癟嘴,不說話。

別以為她不知道,剛才孫氏打著勸架的旗號,偷偷給她下黑手,導致她現在眼眶還是淤青著。

不過,看到姜老太黑得能滴墨的臉色,她很識相地閉嘴。

哼,走著瞧吧。以後有她好果子吃。

——

剛才為了擺脫姜老太,福生說了,不要家產。

可關了門就不一樣了。

崔寒月眼看著她上躥下跳,一通忙活,把小院收刮一空,當真是連根針都沒放過。

末了,拍著包袱道,“娘,你去把板車拉來。”

“啊?”崔寒月面露難色,“這不太好吧。”

其實,姜家願意放他們出去單過,她已經很知足了。

家當沒了可以再賺,犯不著為這個跟他們再起衝突。

福生:“從這裡到後山,怎麼說也有一二里地,難不成,讓爹走著過去?”

當初崔寒月出嫁,崔家陪嫁了後山的一塊地。面積不算很大,位置也不好,但對於不甚寬裕的崔家來說,那也是好大一筆嫁妝了,足以看出崔家父母對女兒的用心。

兩老只盼著婆母也能善待自家閨女,可誰能想到,崔寒月嫁過來這些年,受盡磋磨不說,還差點被休。

如今,那塊地,也成了他們一家子唯一的去處。

姜柏原先打獵的時候,傷到了腰,差點癱瘓在床。

後來經過診治,人是能站起來了,但也落下了腰疾,幹不得重活,也不能再打獵。

如今又替福生捱了二十大板,再不好好養著,只怕下半輩子真得在床上度過。

崔氏忙道,“我現在就去跟大嫂說,用完我們就還回來。”

張氏是打心眼裡不想借這板車,只怕有去無回,更不想看福生一家子好過。

但又怕不答應,福生那個死丫頭會殺過來明搶。

那丫頭自從死一次之後,真是本事大漲。

她現在有點不敢招惹對方,只能不情不願地答應。

福生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搬上板車,這才扶著姜柏在被褥上坐下。

崔寒月抬起車架,一家三口離開姜家院子,奔向新生活。

張氏看著空空如也的院子,氣得差點吐血。

“天殺的!真是遭賊都沒這麼幹淨。”

後山,當真是一片山,崔家陪嫁的地在山腳。

福生目測了下,大約一畝左右。

四周一戶人家也沒有,只有幾塊新開的地,不知道是誰家的。

耳邊是悅耳的鳥叫,空氣裡都透著植物的清香。

清淨!

福生很喜歡這裡。

崔氏扶著姜柏坐在樹蔭下的石頭上,然後,一趟又一趟地開始往窩棚裡搬行李。

這塊地原先是用來種黨參的,因為黨參值錢,所以,少不得要人看著。

當初,姜柏為了守著黨參不被偷,在這山裡住了整整三個月,就順手搭了這麼一個窩棚。

沒想到,現在居然派上了大用場。

窩棚不大,分為裡外兩間。原先,裡間用來休息,外間用來做飯和堆放農具。

如今,他們一家三口,就顯得有些不夠住了。

崔寒月一邊搬東西,一邊氣喘吁吁地安排。

“福生,你住裡間,我和你爹住外邊。廚房搬到門口。等明兒個,娘上山砍些樹樁子,到時候,再修個大屋子。”

福生見她雖然滿頭是汗,但是神情卻是說不出的歡喜。也發自內心地跟著高興。

她一邊擦拭門窗上的灰塵,一邊道,“還是你和爹住裡間,我住外間。”

崔氏知道閨女這是心疼他們,笑了笑,便不再推辭。

等母女倆忙活完,太陽已經下山了。

姜柏如今做不了重活,但也不允許自已閒著。

用土塊支了一個小灶,灶上的土陶罐子裡熬著些白米粥。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米還是福生從姜家順來的。姜大虎原本想攔來著,可看到她手中的鞭子後,又縮了回去。

“開飯了。”

姜柏先是從土灶裡掏出四五個香噴噴的烤紅薯,在一旁晾著。

這才不疾不徐地去兌溫水,讓母女倆擦洗。

福生喝著濃香的米粥,望著天邊的晚霞。

瞬間覺得,她這對包子爹孃,其實,挺好的。

只是,若不想其他辦法,她從家裡順出來的東西,支撐不了多久。

姜柏顯然也有這種擔憂。

他捧著紅薯,擔憂地道,“這時節,種地也來不及了。如今,家家戶戶都在忙收成,明兒我去村裡看看,有人家需要幫忙的,我就去搭把手。

得趁著這段時間,多賺些口糧回來。要不然一入冬,可就艱難了。”

“那怎麼行?你傷都還沒好呢!”

崔氏把盛滿米粥的碗塞進對方手裡,“你只管好好養傷,別瞎操心了。我去想辦法。”

“你能有什麼辦法,又去找爹孃借?寒月,咱倆這些年,沒本事孝敬他們兩老就算了,別再讓老人家為咱操心。”

崔寒月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呢,成親十五年,他們所有的收入都上交給了姜老太。

偏偏對方是個貔貅轉世,只吃不拉。

每每逢年過節,其他人家的女兒女婿都是大堆禮品送上門,唯獨他們,兩手空空地去,回來還得帶些東西走。

好在崔家大哥大嫂寬容大度,從沒計較過。

一想到這兒,她自已都臊的慌。

福生見兩人憂心忡忡的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溫聲安慰,“爹孃,你們別難過了,我有法子掙錢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