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懶婦（4）

“平安老頭，今天有沒有什麼新發現？”剛進入房間，沈逍就迫不及待地發問。畢竟自己出不去沈府，那麼外界資訊的來源只能透過老頭。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只靠沈周氏的那些話不足以推斷出什麼，結合多方線索才能完全還原故事真相。

“今天我去了外頭的集市，沈宅鬧鬼，冤魂索命的說法幾乎人人皆知。說沈家新婦死後沈家就不太平了，先是新婦的兩個陪嫁婆子死相悽慘，再就是沈家人頻頻出事。這沈周氏為何纏上沈家，有何冤屈，外人並不清楚。看來還得去問問她親近之人，比如你的哥哥和父母？”

平安老頭倒了兩杯清茶，一邊喝，一邊把今天打探的訊息都分享出來。

“噢對了，本來今早和那三個玩家吃完飯之後，說分開找線索，然後晚餐的時候交流的。但是那兩個姓顧的根本沒有出去打探過訊息，全靠那個白毛小子，感覺他們兩個既把那小子當工具使，又在監視他的感覺。說不清，很奇怪。”

沈逍思忖著，想到那兩個人應該是實驗室研究人員，不知道對君茵陳做了多少過分的事情，就一陣火大。不過事情有輕重緩急，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離開遊戲，在這裡頭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險。雖然君茵陳長得好看，自己也確實挺喜歡他的，但畢竟還沒喜歡到為了他不幹正事兒的地步。

“我出不去沈府的門，應該和我的身份有關。我在宅子裡那些下人口中得知的訊息也和你差不多。只是剛剛，我看見沈周氏了。”沈逍摩挲著茶杯，一邊說著，一邊思考。

“沈周氏？不是死了嗎？屍體都沒在沈家下葬，被周家帶回去了，理由是新婦過門一月便自殺了，不吉利，周家自知家教不嚴，教女無方。後來沒過幾天又送來了很多賠罪的東西。”陳平安很是不理解，這屍體都不在沈家，乖孫怎麼見到的。

“屍體不在沈家？周家，周家有大問題。”沈逍很是震驚，她原本以為是沈家有什麼還沒探查到的陰暗面，準備明天去找那三個沈家主子好好聊聊，結果居然是周家？她皺了皺眉頭，雖然有些不確定，但目前線索確實串連了起來。

“我剛剛看到的是鬼，用了一些通靈的法子。”沈逍抬頭看了眼陳平安，有些擔心老頭不相信。在得到肯定的眼神之後，才繼續講吓去。

“蠟燭有問題，我的房間裡有幾根蠟燭是用人煉製的。沈周氏的屍體，被做成了蠟燭。方才在不知道她屍體去向之前，我還覺得是沈家戕害人命，但是現在，有問題的是沈周氏的孃家。把親生女兒做成蠟燭，這怨氣不大才怪呢。”

接著，她又把沈周氏的哭訴聲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良好的記憶力總是用在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懶婦？懶婦指的是沈周氏嗎？”陳平安喃喃道：“這個副本叫懶婦，很久之前，我聽過一個叫懶婦魚的民間怪志故事，貧苦的村中有一戶人家去了媳婦，媳婦每日操持家業忙的團團轉，但是因為織布織的不夠勤快，被村中人指著鼻子罵懶婦，跳河自盡後變為懶婦魚，此魚膏脂可用來燃燈。”

沈逍聽到這個，眼神一亮：“後來呢？懶婦魚有復仇嗎？”

“沒有，故事到這裡結束了。剛進副本的時候我就想到了這個精怪故事，只是覺得對不上，你今天說蠟燭有問題的時候，我才覺得，或許周家是在效仿懶婦魚的故事，因為沈周氏死前不勤快，所以死後做成蠟燭補拙。”陳平安有些不太確定地推斷著。

“可是她都嫁到沈家了！她要勤快做什麼？誰TM天天PUA她？沈周氏以為死亡是解脫，僅僅一個月就讓她崩潰成這樣了嗎？我覺得不可能。所以不僅僅是沈家人有問題，她身邊的人一定也有問題。”因為同為女性，沈逍狠狠地與周苓共情了，她不相信剛剛那位看起來堅韌溫婉的女性會在一個月內被逼成這樣，一定還有其他因素。

“明天，我要去找沈自安還有沈父沈母談談了。不然，等到儀式開始，這沈周氏怨氣未消，你又沒有通靈保命的方法，太危險了。”

沈逍和陳平安細細說了明日的打算，自己出不了沈府，就從沈周氏親近的人下手，陳平安去外頭瞧瞧有沒有周府相關的訊息。

月色漸濃，沈逍從平安老頭房間裡閃身出來。輕車熟路來到某人窗前，這事兒一回生二回熟，再說剛剛把正事兒幹完了，現在應該做一點有益身心健康的事情，比如說偷摸騷擾一下帥哥什麼的。這樣才符合自己那個狂拽酷炫的遊戲ID嘛。

躡手躡腳地挪到床邊，從空間裡拿出那枚儲存完好的花瓣。雖然放在口袋裡也不會壞，但是畢竟放在空間裡能保鮮嘛。用手指輕輕捏住，向窗縫塞去，做這事兒的同時，沈逍還偷偷摸摸地向身後四處看著，別被人發現了。

【宿主，其實您可以不那麼小心的，因為玩家君茵陳已經……】003小心翼翼地開口，就是說宿主這麼在意背後的情況，這面前的是一點兒不看啊。

寂靜的夜，被突然冒出003的聲音嚇了一跳，沈逍手一抖，花瓣順著窗縫就要滑落。

“！我的花！”她輕呼一聲，正要惋惜一下，卻見兩根修長的，似白玉般的手指穩穩當當地夾住了花瓣。心下大驚，完了，被發現了，他會不會覺得我是流氓啊，完了完了完了，怎麼好不容易孟浪一回，還被抓住了。沈逍滿腦子都是，君茵陳會不會報警把自己抓起來。誰家好人害怕被警察抓啊！做這麼多虧心事？

“咳，沈小姐，進來坐坐？”君茵陳將窗戶半開，把玩著手中的花瓣，挑著眉，一臉無辜地盯著沈逍。一雙狗狗眼溼漉漉的，像是剛睡醒的樣子。MD，好誘人，男孩子在外面也要好好保護自己！沈逍暗暗心裡罵了一聲，揚起一抹尷尬的笑：“啊哈哈哈，晚上好啊君先生，今天月色真美哈。我出來散步，不打擾你睡覺了哈，走了哈……”

話音未落，沈逍就躥出去八百米遠，她發誓，無論在高中還是大學，她體質健康測試的長跑都沒跑過這麼快的。

月色真美，月色真美。君茵陳的腦子轟地一下炸開，耳朵變得滾燙。夏目漱石的書本，曾經也是自己學習的一部分，目的是為了讓充滿數學物理化學的大腦得到文學相關的放鬆，並且檢測腦電波，判斷是否文學放鬆能夠加深記憶力。他曾經很討厭閱讀和學習，因為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得到實驗資料，但剛剛那一瞬間，他又無比慶幸自己學過海量的知識，慶幸自己已經開發過的大腦不會忘記這一句話的含義。

沈小姐，她，她是這個意思嗎？君茵陳捏著手中的花瓣，久久不能回神。

要是沈逍能聽到某位內心的百轉千回，她一定會怒抽自己大嘴巴子。怎麼可能會是這個意思啊喂！

儘管儲備了相應知識，但從沒有社會經歷的君茵陳哪裡見過沈逍這樣的方式，就算之前刷過的副本里面不缺乏女性玩家，但她們不一樣。或許沈小姐是NPC的緣故，她的一切大膽行為，在君茵陳看來都十分合理。一層又一層的濾鏡加持下，某個在感情方面一片空白的試驗體小可憐，都快自己把自己攻略了。他已經快忘了自己還在副本里，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因為來到副本這段時間，他就已經將懶婦魚的故事和這個副本完完全全地聯絡起來了，畢竟這些怪志故事，也作為學習的一部分。儘管遊戲將懶婦魚的故事改進了，但本質上還是被壓迫女人的復仇，他只需要在儀式上活下來，就能通關。活下來，對自己來說並不難。甚至還能借助儀式，殺掉顧氏兩兄弟。

想到這裡，他低頭看了看手中嬌嫩的花瓣，咬了咬嘴唇。太快了，時間太快了。副本結束，自己和這位沈小姐就，完全不會再見了吧。可是她，她又是那個意思嗎？能不能，留下。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君茵陳自己都嚇了一跳，但是又輕輕笑了，出去又有什麼意思呢，與其回到那個無趣的地方，不如留在副本里，起碼，起碼這裡有沈小姐。她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夜晚的時光漫長。沈逍睡的很香，即使在睡前做了虧心事被抓包了，她也臉皮厚地呼呼大睡。畢竟自己現在可是NPC，NPC做什麼都是有道理的！另一邊，某位白毛卻一直站在床邊胡思亂想著，一會兒眼角帶笑，一會兒眉頭緊蹙……

按照前一天晚上制定的計劃，沈逍和陳平安分頭行動。找沈家三位主子聊聊，那最好的地方，就是飯桌了。這麼想著，沈逍起了個大早，梳洗乾淨後，就往正院趕去，經過隔壁院子，正好遇到了剛要出門的君茵陳，她還頗有好心情地打了聲招呼，沒等白毛小子回應，她就揚長而去，開玩笑，姐有正事，帥哥也阻擋不了姐幹正事兒。

剛要問沈逍昨晚到底什麼意思的君茵陳，還沒來得及開口，面前的姑娘就離開了。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安地捏了捏衣角。

“0號，0號！”院子裡傳來顧明的叫喊聲。嘖，真難聽，不，不對，不能讓她聽見。君茵陳抬頭確定了沈逍已經離開，放下心來，轉身走進院子。

“你一早上跑哪兒去了？昨天也沒出去調查線索，怎麼，不想玩你的偵探遊戲了？”顧明有些不滿，嘲弄地看著眼前的實驗體。因為陳平安一早就離開了，因此他此時說話毫無顧忌，大大咧咧地質問著。

君茵陳沒有回話，面無表情地走回自己房間，關上房門。走到床邊坐下，雙手攬住雙膝，將自己環抱住。他很喜歡這樣坐，起碼在玻璃罩子裡這樣坐，不會被完全凝視著。

門外是顧明不滿的喊罵聲：“你小子，別以為這個副本那個姓沈的NPC對你好了點，你就能為所欲為了，在這裝什麼東西啊……”

應該還是準備再罵些什麼，但是顧聰及時制止了他，門外才安靜了。君茵陳動了動耳朵，聽到二人離開院子的聲音，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無所謂，在他眼裡，他們兩人已經死了。

另一邊，沈逍和沈自安坐到正院的餐桌上，周圍下人將菜品擺齊後，沈逍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接下來她要問的事情，太多人在旁邊，這些人也不會好好回答。

思索了一下，她堪堪開口：“哥，你說，嫂子是怎樣的人？”

不出意料的，餐桌上的三人皆停下了筷子，訝異地看著這個小女兒。

“阿逍？怎麼突然這麼問？”沈自安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 對妹妹的問題無限包容，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

“想知道，因為畢竟是嫂子，沒機會認識一下，想了解了解。”沈逍有點侷促地開口，適時地露出小女兒憨厚的疑惑的姿態。

“她是個很溫婉，很有能力的女子。”沈自安笑了笑，像是在追憶什麼。

“我們的感情一開始很好，她是我的妻子，將沈家打理的很好。雖然沒有像妹妹你這樣留過洋，但她也很有管家的方子，看賬本也很厲害……”沈自安一邊說，眼底一邊露著笑意。

沈逍一眼不眨地看著沈自安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他真的，愛自己的妻子。那為什麼，為什麼還會讓自己的妻子自殺？

“她出事的那幾天，沈家有一處鋪子出了事兒，我每日早出晚歸，大約是忽略了她的情緒……如果能早點發現，就不會這樣了……”沈自安一邊說著，眼底漸漸有些紅了。

什麼絕世好男人？真的假的？沈逍不信，但是他的表情太真了，說的話也完全沒有邏輯漏洞。自己那三腳貓的心理學，微表情學全都用上了，也沒發現這個哥哥哪裡不對。

難道是沈父沈母？惡毒公公婆婆的戲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