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譚老爺子委託的程立德夫婦,見下車的地點到了,忙招呼著宋翩月從牛車上下來。

“好,那程大叔楊嬸子,我們未時就在這裡見面,你們有事就先去吧,我認得去熙水街的路的。”

從牛車下來站穩後,宋翩月對眼前的夫婦說。

這對跟她說話的夫婦,就是今日被譚老爺子委託帶她進城的老鄉。

在路上宋翩月聽他們說了,他們今日是要到城裡來走親戚,是這個姓程的大叔嫁到縣城的小妹生了二胎孩兒,今日他們便是來看望吃酒的。

聽見她這話,程立德夫婦點點頭,然後就朝他們要去的方向先離開了。

等兩人走後,宋翩月鬆了鬆肩上的揹簍,也抬腳往自已要去的目的地去。

今日到縣城來她是有目標的。

昨日在鎮上的市集叫賣了試過了有些行不通,那今日宋翩月便打算換個思路。

她直接將販賣目標鎖定到了縣城的酒樓裡。

清河縣縣城雖轄域不算太大,但常住人口還是挺多的,在宋翩月印象中,她記得城中的酒樓就有好幾家。

其中最大的兩家,一家名叫醉仙居,另一家名叫珍味樓,都在城裡最繁華的熙水街上。

對這兩家酒樓,珍味樓怎麼樣宋翩月不知道,但醉仙居她還是比較熟悉的。

以前宋百萬帶她來這吃過兩回,那裡怎麼樣她還是比較清楚,所以她便先去了那裡。

尋著記憶,宋翩月在熙水街上找到醉仙居。

一踏進大門,門口迎客的小二立馬就熱情上來招呼:“客觀,吃飯嗎?”

然等看到是個小女孩他又愣了下,改口道:

“小姑娘,你是來……”

店小二不認為一個小孩會單獨出來吃飯,但來做什麼的他又猜不出。

他想著別是哪桌客人的孩子跑出去玩了又進來,於是也不敢直接將人攆走。

宋翩月望著店小二,秉承一個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立馬扯出笑臉聲音甜脆道:

“小二哥,我是來找人的。”

果然,店小二眼睛亮了一下,但接著那句‘哪桌的客人’還沒開口就又聽她說:

“我找你們家掌櫃,我……”

小二的表情立馬在這句話出口後從笑著變成了不耐煩,他揮出手:

“去去去,哪裡來的小屁孩到這來尋開心,趕緊一邊出去玩去。”他把宋翩月往外趕。

穿得跟個小叫花子一樣,找什麼掌櫃,分明就是想來討要錢財或討飯的才是!

宋翩月兩下被他驅趕出了醉仙居大門,看著那個自已以往來吃飯時,對她笑臉相迎如今卻話都不容她說完的人,一句話被堵在嘴裡。

然這時那店小二還睨著她啐了一口:

“去,小叫花子要要飯也找個別的地兒去!我們醉仙居的大門是你能進來的麼,再敢進來我拿掃帚招呼了!”

說著他就身子一轉,嘴裡唸了句”晦氣!”就從肩上扯下抹布,對著門口剛剛宋翩月走過的地方揮了揮。

“誒,你!”宋翩月一口氣被堵在胸口,怒視著店小二,我擦你個冬瓜香蕉皮,說誰是叫花子呢!

姑奶奶她頂多就穿得樸素了一點,頭上頭髮亂了一些,怎麼就成叫花子了!

但這是別人地盤,且見她還不走那店小二真有要去拿掃帚的趨勢。

宋翩月一跺腳,“行,細節見人品,姑奶奶也不找你們合作了!”她怒氣衝衝地,果斷從醉仙居離開。

連店小二都是這德性,這酒樓掌櫃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多半也是個狗眼看人低的,她就不去自討沒快了!

既然這裡不行那她就去珍味樓試試!

大不了也行不通她就一家一家飯店去問,最後沒人要她揹回去自已吃總可以了吧!!

反正受不了這氣,這醉仙居誰愛去誰去吧!

她轉過身直接往對面去,那裡就是跟醉仙居抵著做生意的珍味樓。

她聽說這家酒樓是去年才開的,但生意一直很不錯跟醉仙居不相上下,她倒要看看這家的眼光怎麼樣!

見那小叫花子進了珍味樓的大門,醉仙居里剛才那個店小二嗤笑了聲。

真是什麼樣的人就該配去什麼地方,就憑那天天接濟乞丐的珍味樓掌櫃,這小叫花子這下還真去對地兒了。

唉,也不知道今天這珍味樓又會給這小叫花子施捨什麼咯!是沒吃完的燒雞?還是客人剩的八寶鴨?

他有些好奇。

進了珍味樓的大門,宋翩月明顯感覺到了不一樣,以前她從未來過珍味樓,只在去年聽說這是縣城新開的,好像以前在州府開過。

味道比醉仙居的要好,不過價格要稍稍貴一些,所以宋百萬從未帶她來過,因為他覺得飯菜都一樣,而多花的錢他可以多買二兩酒了,所以認為劃不著。

宋翩月一進去就看到了與醉仙居完全不同的用餐環境,若說醉仙居是裝修好點的飯店,那這珍味樓就是五星級酒樓!

完全是不能比的,店裡富麗堂皇的裝修,各種高檔的擺設還有大氣的背景,明擺著這家店有錢。

嘖嘖嘖,不愧是州府也有的酒樓,就是要比醉仙居這種只能開在縣城的豪橫多了。

就這用餐環境,吃頓飯多花點錢不冤。

宋翩月感嘆著,這時,珍味樓裡的夥計也瞧見了她,忙上來道:“小客官是來吃飯嗎?”

他上下打量了下宋翩月,不太像但也沒有出聲說什麼。

宋翩月立馬帶起跟剛才一樣的微笑,“小二哥,請問你們掌櫃的在嗎?我想找他有些事。”

“掌櫃的?”珍味樓的夥計愣了下,不知她一個小姑娘能找掌櫃什麼事,但還是道:

“他出去了不在。”

說著他看著她,這時又瞧見對面醉仙居那個叫王二的正往這邊瞧,夥計腦中一閃一下明白了什麼。

“你等下。”他對宋翩月說了句,然後就往後廚跑去。

宋翩月皺了皺眉,什麼意思?讓她在這裡等什麼,不是說掌櫃的不在麼。

然沒一會兒她就明白了。

她在門口站了會兒,就見那個夥計從後廚出來,手裡還拿著什麼。

“給,這個拿回去吃吧。”他走過來遞她面前道。

宋翩月低頭一看,他手裡拿著的正是一隻被油紙包著的燒鴨,鴨子零零散散,身上缺胳膊少腿,明顯一看就是被吃了某些部分被剩下的。

感情,這也把她當要飯的了啊!

宋翩月想暴走!!

但看這小二哥一臉微笑的看著自已,眼裡那分清澈的真誠,讓她想發作都不好意思。

有些欲哭無淚,“小二哥,我不是來要飯的,我是想問你們店收蘑菇嗎?”

宋翩月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那夥計一下愣住,啊不是來討吃的的啊。

瞬間他將自已支著的手收回,把那客人吃剩的燒鴨拿回去:“呃,不好意思啊,什麼,你剛剛說是來賣什麼的?”

“蘑菇,你們飯店要蘑菇嗎?”宋翩月認真說了一句,不提剛剛讓她尷尬的事。

那夥計這下聽清了,但宋翩月卻看到他搖了頭: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小姑娘,我們掌櫃的不在我們沒法做主,要不……”

他看向宋翩月,對剛剛的事情心裡有些有愧,“要不你給我看看你的是什麼蘑菇,我去問問我們劉大廚收不收?”

“好好好,也可以。”聽事情還有轉機宋翩月立馬答應。

只是把揹簍裡的東西給他一瞧,那夥計又皺起了眉,“這是什麼蘑菇,怎麼從來沒見過?”

他拿起一顆左看右看,最後道:“我還是先去幫你問問我們大廚吧。”

宋翩月立馬點頭,“好的,麻煩小二哥了。”

能當這珍味樓的大廚,說不定能認識這東西,宋翩月心裡抱著點期待。

但很快。這份期待就被打破,剛剛那夥計抓著手裡那顆羊肚菌,出來對她搖了搖頭。

“小姑娘,我們大廚說不認識的蘑菇不能收,他也沒見過這東西,怕吃了有毒給客人鬧著了。”

這下宋翩月灰心了,整個人洩了口氣,“好吧,還是謝謝你了小二哥,麻煩你幫忙。”

這個珍味樓的夥計是個好人,沒像剛剛那個醉仙居的小二進門就趕人,而且就算以為她是討飯的還真去拿吃的給她。

所以對這珍味樓還是很有好感的,只是可惜了她這半簍羊肚菌,沒人識貨就只能明珠蒙塵了。

她認命地重新將那揹簍背上,將他手裡那顆羊肚菌也接過來窩在手裡,就準備離開珍味樓去其他地方再看看。

那夥計見她垂頭喪氣的有些不忍,但他只是一個夥計也做不了什麼,只能看著她把東西收拾好離開。

“小峰,叫阿山他們出來一起幫忙抬貨,從嶺南府進的乾貨香料到了。”

這時,門口響起一個聲音,趙甫仁下車對著裡面站在大堂裡的夥計道。

但誰知他說了話這小子像沒聽到一樣,只直愣愣地看著屋裡,趙甫仁眉頭一皺隨著他目光一瞧。

先入目的是一個正轉過身的小女孩,七歲左右的樣子,身上穿著一般頭髮也亂糟糟的,臉也看不太清,只知道背上揹著什麼東西,估計是吃的。

又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以為又是來自已店裡求施捨的孩子,趙甫仁看了眼宋翩月原本沒多注意,就要移開目光再次叫自已走神的夥計的。

這時突然隨意一瞥,瞟見小女孩手上的東西,趙甫仁眉頭當即挑了下。

那是……

“小姑娘,你手裡的是什麼?”迫於好奇,他主動開口,然後又重新打量起宋翩月來。

嗯,好像不是來討施捨的孩子。

又仔細看了看她,瞧她凌亂頭髮下白淨的下半張臉,還有樸素卻不見一絲破洞的衣裳,趙甫仁重新改變了自已的想法。

這時聽見聲音,正沮喪離開的宋翩月一下也抬起了頭。

門口,是一個衣著不錯的大叔,他站在一個裝滿貨物的馬車旁正看著自已,剛剛就是他在說話。

而她身後,終於聽見自已掌櫃聲音的夥計也回了聲神,立馬喊道:“掌櫃的。”

趙仁甫點點頭,“嗯,快去叫人來搬貨。”然後又看向宋翩月重複道:“小姑娘,你手裡的東西能給我瞧瞧嗎?”

聽見夥計那聲掌櫃的,宋翩月就知道這大叔是誰了,珍味樓的掌櫃的,而他正在問自已手裡的是什麼。

莫非……宋翩月想到一個可能,頓時她又來了精神,趕緊點點頭,把手中的東西遞上的同時飛快道:

“是羊肚菌,掌櫃的您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