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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ne ※

(盧兆明回憶)五環購物中心總經理辦公室。

盧坤架著不鏽鋼柺杖在房間裡走動,東瞅瞅,西望望。

孟琰、孫宏薇挎著單肩包走進辦公室。

盧坤瞅瞅孫宏薇,看看孟琰,憨笑:“你倆咋走到一塊兒去了?你們認識嗎?”

孟琰從單肩包裡掏出本田雅閣轎車的鑰匙和遙控器,晃了晃,交給孫宏薇:“從現在起,她……你叫什麼來的?”

孫宏薇:“孫宏薇。”

孟琰:“從現在起,孫宏薇就是咱們華辰集團聯運公司小車隊的司機了,你的專職司機。”

盧坤指點著孫宏薇,憨笑:“她剛考的車本兒,還沒過實習期呢!都說女司機就是馬路殺手,我可信不著她。”

孫宏薇上前推搡盧坤:“你還嫌棄上我了,我還不願意伺候你呢!我老叔非逼著我來,要不然,我就上高鐵應聘乘務員去了。”

孟琰望著憨態可掬的盧坤,嗔怪:“你乾爹聽說我給你買了一輛新車,就讓她過來給你當司機。”

盧坤:“給我買啥車了?”

孟琰將盧坤攙扶到臨街窗戶前,拉開推拉式塑鋼窗扇,俯視五環購物中心停車場上的一輛沒掛牌照的白色本田雅閣轎車:“看看,怎麼樣?喜歡嗎?”

盧坤憑窗俯視,憨笑:“蔡楓老喜歡白本田了,他說等駕照考下來,就是借錢也得買一輛白本田。”

孟琰哭笑不得:“所問非所答,我問你喜歡不喜歡。”

盧坤神情凝重:“蔡楓給我的那輛倒騎驢,都多少年了,都上鏽了,我就沒捨得賣,放在我家院子裡了。”

孟琰雲裡霧中:“你說這個幹什麼?”

盧坤淚眼婆娑,哽咽:“這車,你們先開回去,我這兒有那輛電三輪就夠用了,等蔡楓啥時候賣上了白本田……再說吧!”

孟琰恍然大悟:“明白了,這車給蔡楓,我另外給你買一輛吧!”

盧坤:“不用了,電三輪兒就行了,我自已能開,還節省個時機。”

孟琰啼笑皆非:“華辰集團分支的總經理沒輛專車就不說了,開個電三輪,還不得笑掉大牙?”

盧坤憨笑,朝孫宏薇努努嘴:“服裝廠車庫裡有一輛藍普桑,那輛車就行,正好,小保姆開著練練手兒。”

孫宏薇推搡盧坤,嗔怪:“小保姆,小保姆,你掛嘴上摘不下來了?”

盧坤憨笑:“在你老叔家,我叫你小保姆你咋沒脾氣呢?”

孫宏薇:“那兒是那兒,這兒是這兒。”

盧坤憨笑:“你說,在這兒,我叫你啥好?”

孫宏薇哭笑不得:“愛叫啥叫啥。”

孟琰:“你大舅那輛豐田霸道在車庫裡閒著,你就用那輛車吧!”

盧坤指點著孫宏薇:“她呀!比豐田還霸道。”

孫宏薇伸手揪擰盧坤的耳朵:“你個盧大耳朵。”

孟琰笑,指點著盧坤、孫宏薇:“你們這倆小尕崽子,不怪孫局長說,真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盧坤低頭在孫宏薇的身上聞了聞:“臭哄哄的,和我身上的味道還就差不多。”

孫宏薇掐擰盧坤的胳膊,嬌憨:“你才臭呢!”

(盧兆明回憶)沙臺子河畔。

河道寬闊、水流湍急的沙臺子河下游貫穿沙臺子區主城區,沿河高層居民住宅樓、沿河辦公樓、沿河帶狀公園、沿河堤路、河畔景觀園、河畔遊樂場、沿河人工湖泊、沿河綠化帶、匯成沙臺子區夏季的秀麗風光。

郭建寧、孟琰攙扶著盧坤登上河堤。

盧坤架著不鏽鋼柺杖,一邊走一邊貪婪地觀賞沿河風光。

郭建寧、孟琰尾隨其後。

孟琰抬頭看看郭建寧:“你在秀陽縣當縣長、縣委書記住單身宿舍,到省委當秘書長還住單身宿舍?身邊兒還帶著郭戩,說不過去了這個。”

郭建寧:“可以按級別標準申請住房,但是,前提是你得把你這攤事兒放下,跟我過去,沒有家屬,怎麼申請住房?”

孟琰沉默。

郭建寧:“你從沙坨子中心學校出來跟孟慶利幹建築工程的時候,走的是停薪留職的程式,公務員的編制沒作廢,跟我過去,可以繼續到學校當老師。”

孟琰嗤笑:“一個月兩千多塊錢兒就無所謂了,起早貪黑,哄孩子,還得看學生家長的小臉子,我賤的?當初要不是看學生家長的小臉子,我他媽的還不至於吃那個什麼保胎秘方,也不至於土生子落個終身殘疾。”

郭建寧:“郭戩跟著我,郭奇跟著你,土生子雖然長大成人了,也能獨立幹一番事業了,但是,生活方面,還不能完全自理,我不在家,就辛苦你了。”

孟琰望著盧坤的背影,淚眼婆娑,哽咽:“一點兒都不辛苦,都是我應該做的,做得差一點兒,我這心就像刀絞針扎一樣難受。”

(盧兆明回憶)沙坨子鎮鶴翔苑社群。

白色本田雅閣轎車停泊在5號樓一單元樓門前的甬道上。

藍底白字車牌格外炫目——濘D38383.

霍鈞搖晃著本田雅閣轎車的鑰匙和遙控器,繞車行走,歪頭觀賞。

盧坤架著不鏽鋼柺杖靠在大柳樹上,憨笑:“哥們兒夠意思不?”

霍鈞喜笑顏開:“不是一般的夠意思,是太太太夠意思了。”

盧坤憨笑:“小保姆讓我從五環這邊兒給攆走了,給董事長開車去了,你過來,給我開那輛豐田霸道。”

霍鈞:“哎呀!你怎麼不早說呀?我剛把沙坨子劇場租下來,準備挑個卡拉歐尅(KLOK)歌舞廳。”

盧坤憨笑:“多少錢租的?”

霍鈞:“不多,一年才三千塊錢,水電費、維修費自理。”

盧坤憨笑:“也就是你,換別人,一年最少也得一萬塊錢。”

霍鈞:“別的地方咱不敢說,沙坨子這一畝三分地兒,冗海鐵路以東紅鹼區、青沙河區範圍之內,我蔡楓不說腳面水平蹚也差不多少。”

盧坤朝一單元101室陽臺窗戶裡面忙碌炊事的高大而佝僂的男性身影努努嘴:“老爺子不退休的話,你更好使了。”

霍鈞訕笑:“什麼叫趨炎附勢?什麼叫趨之若鶩?芸芸眾生,就那麼回事兒吧!”

(盧兆明回憶)鈺龍泉實業總公司董事長辦公室。

佟老大穿著睡衣,躺在寬大的實木雕花的床上,奄奄一息。

佟玥玥、佟玥玥母親、鄒律師、醫生丙圍在床前,或站或坐。

盧坤架著不鏽鋼柺杖走進辦公室,淚眼婆娑:“叔,咋樣了?好點兒沒有?”

佟玥玥母親急忙站起來,將盧坤攙扶到床前,抽泣:“你叔就等你呢!”

佟老大睜開眼睛,看了盧坤一眼,用手指點選床沿。

盧坤側身坐在床沿上。

佟老大看了看坐在仿古條桌後面的鄒律師一眼,咳嗽了一聲。

鄒律師急忙開啟微型攝像機,翻開記事本,拿起水性筆。

佟老大抓住盧坤肥碩、寬厚、柔軟的手,凝神注視著盧坤:“我……我那三千六百萬,不是華辰商場的股份,也不是我借給你的,是我存在你那兒的,沒有利息,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你代管,聽清了嗎?”

盧坤泣不成聲:“聽清了。”

鄒律師揮筆在記事本上記錄。

佟老大:“兒子,算什麼?前世的冤家,我把玉龍泉實業都給他了,已經對的起他了,他怎麼對待咱們的?這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白眼狼啊!”

鄒律師猶豫。

佟老大指著鄒律師:“寫,我原話怎麼說,你怎麼寫。”

鄒律師揮筆記錄。

佟老大看了看佟玥玥、佟玥玥母親:“你們……你們這兩個感性動物,別指望他對你們怎麼怎麼的了,他心裡,只有那個什麼女明星、女歌手了,這三千六百萬,是你們娘倆兒活命的錢,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到他的手裡,放在你們手裡,你們擋不住他忽悠,就放在土生子這兒,你們什麼時候需要了,需要多少,就從盧土生子那兒取多少。”

佟玥玥泣不成聲:“爸,我放心吧!我全都聽你的。”

佟玥玥母親唉聲嘆氣:“三十多年嬌生慣養的兒子,沒想到是這麼個玩兒意。”

佟老大握緊盧坤的手:“他不敢上華辰去找你麻煩,錢放你那兒,我就不擔心了。”

盧坤:“叔,他敢跟我恣毛兒扎刺,我就不看你面子了。”

佟老大:“這就對了。”

鄒律師:“佟總,他們娘倆移民加拿大的費用是不是也得在您這份遺囑裡寫清楚?”

佟老大氣若游絲:“寫。”

佟玥玥母親:“這個就不用寫了,我手裡還有八百多萬,夠用了。”

佟老大慢慢閉上眼睛。

盧坤抖動佟老大的手,失聲痛哭。

佟玥玥、佟玥玥母親撲倒床前,推搡著身體僵硬的佟老大,嚎啕大哭。

※ Two ※

(盧兆明回憶)盧屯村盧兆明家新宅。

一座紅牆白窗灰瓦的歐式二層別墅矗立在盧屯村東南角。

白色豐田普拉多越野車停泊在別墅的黑漆歐式鐵藝大門外。

霍鈞站在白色豐田普拉多越野車左前車門旁邊,兩手環抱雙肩,與身穿沒有警號牌、臂章的青綠色八九式警服的盧兆堂附耳低語。

圍觀的幾十名男女村民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盧坤架著雙柺從別墅正門走出來,穿過彩色鵝卵石鑲嵌的甬道,來到大門外。

盧兆明從別墅正門走出來,扣上房門,穿過彩色河卵石鑲嵌的甬道,來到大門,回手掛上銅鎖,嘟囔:“又沒人住,蓋這房子有啥用?白糟踐錢。”

盧坤憨笑:“爹,別心疼錢?早晚用得上,再過幾年,你老了,不願意在城裡待了,就回來,再給你找個老伴兒,到那時候,你就不說這話了。”

村婦甲(老年)走到盧坤身邊,兩手叉腰:“土生子,給不給咱村修路、給不給學校捐款不說,咱都多少年的鄰居了,沒少照顧你們爺倆兒,你趁這麼多錢,也不說給左鄰右舍、鄉里鄉親的分點兒。”

村婦乙(老年):“那個誰,那個大衣哥出了名兒了,有錢了,逢年過節給全村發紅包兒,一個紅包都好幾千。”

盧坤憨笑:“等我出了名兒再說。”

圍觀的幾十名男女村民迅速圍攏過來。

村婦甲(老年)扯拽盧坤的衣襟,伸手掏盧坤的衣兜,氣勢洶洶:“耍嘴皮子有啥用?整點兒實惠的才靠譜。”

村婦乙(老年)湊過來,躍躍欲試。

盧坤無可奈何:“我沒帶錢。”

村婦甲(老年)推搡盧坤,氣急敗壞:“為啥不帶錢?你咋這麼摳門兒?”

霍鈞惱怒,伸手從旁邊的柴垛上抽下一根樹幹。

盧兆堂急忙拽住霍鈞:“你別過去,我是治保主任,這事兒我處理。”

霍鈞將樹幹擔在肩上,眯眼看著盧兆堂。

盧兆堂走過去,擋在盧坤和村婦甲(老年)、村婦乙(老年)中間:“你們倆要幹啥?窮瘋了?搶劫呀?咋的?法制宣傳沒到位呀?法律意識沒豎立起來是不是?信不信我現在就打電話叫派出所過來把你們全抓起來?”

村婦甲(老年)目瞪口呆。

盧兆堂指點著村婦甲(老年)、村婦乙(老年)以及圍觀的男女村民,聲厲色懼:“我說話,你們給我聽清楚了,冗堰市沙陀子鎮盧屯村不是菏澤市郭村鎮朱樓村,土生子不是朱之文,你們誰敢在這旮沓起刺兒、誰敢在這旮沓鬧妖兒,別說我翻臉不認人。”

村婦甲(老年)嘟囔:“掙那麼多錢,給大夥兒分點兒也是應該應分的。”

盧坤憨笑,拉開車門,挺身上車。

盧兆堂兩手叉腰,歪頭看著村婦甲(老年):“老嬸兒,咱還要點兒臉不?還講點兒理不?”

村婦甲(老年)嘟囔:“我咋不要臉了?我咋不講理了?”

盧兆堂指點著村婦甲(老年)、村婦乙(老年):“土生子在盧屯待了十六年,別人啥樣兒,我不說,就你,還有你,你們倆,一口一個小瘸子,這麼多年,你們給我哥、我侄兒送過一個花生米?還是送過一根韭菜?”

村婦甲(老年)尷尬:“我……”

盧兆堂:“我啥我?花生爛地裡都不讓我侄兒去撿,韭菜出花兒了,不能吃了,割了,扔了,都不說給我哥送點兒讓他們爺倆兒包頓韭菜盒子。”

村婦甲(老年)面紅耳赤,張口結舌。

盧兆堂撣手:“要點兒臉的,趕緊戴上防非典時候剩下的口罩,回家去吧!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村婦甲(老年)、村婦乙(老年)尷尬,縮脖,低頭,轉身擠進人群。

盧兆堂掃視圍觀的幾十名男女村民:“還站在這兒瞅啥呀?都等天上掉餡兒餅呢?

圍觀的幾十名男女村民一鬨而散。

(盧兆明回憶)華辰集團總經理辦公室。

孫宏薇依窗而立。

韓永斌母親走到厚重的原色原木辦公檯前面,將3疊100面值的人民幣放在辦公檯上,望著斜身坐在辦公檯後的原色原木拼接的太師椅上笑容可掬的盧坤:“兄弟,你的心意,姐接過來了,但是,這錢,姐真不能要。”

孫宏薇指點著盧坤:“我說你不信,這大姐當年就是看你可憐,給你一個肘子,就沒圖你將來有啥回報,你一下子給大姐三萬塊錢,還不把大姐嚇蒙了,擱我,我也不敢要。”

韓永斌母親笑:“可不嘛!誰攤上這事兒誰都得蒙?”

盧坤苦笑:“這都是蔡楓給我講的,啥啥韓信,啥啥漂母,啥啥千金一飯,我讓他說的暈頭轉向了,不知道咋辦了都。”

孫宏薇:“盧總,生鮮蔬菜那邊缺個管事兒的,大姐有這方面的實戰經驗,讓大姐來吧!”

盧坤滿懷期望:“姐,你來吧!一個月休假四天,五千塊錢工資。”

韓永斌母親:“兄弟,姐在沙臺子農貿市場賣熟食都三十多年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自由散漫慣了,適應不了華辰商場的工作環境。”

盧坤抓撓頭髮,愁眉苦臉:“我拿啥報答你呢?”

韓永斌母親笑:“就一個肘子,你還當事兒辦了。”

盧坤:“姐,咱這個五環購物中心改名華辰商場以後,客流量比以前多了好幾倍,尤其地下一層生鮮蔬菜部,我在生鮮蔬菜那邊給你留一個櫃檯,永遠免費,你在那兒設個分支,創一個品牌兒,你姓穆,就叫穆家熟食,咋樣?”

韓永斌母親欣喜若狂:“太好了這個,但是,我不能白使喚你這個櫃檯,該多少錢就多少錢。”

盧坤:“五年免費,五年後五折租金,行了吧?”

孫宏薇推搡韓永斌母親:“別客氣了,就這麼的吧!”

韓永斌母親激動,合手作揖:“兄弟,姐真不知道拿啥酬謝你才好?”

盧坤憨笑:“醬肘子。”

韓永斌母親:“行,我下午就給你送兩個醬肘子過來。”

※ Three ※

(盧兆明回憶)公墓。

花崗岩墓碑上雕刻的紅漆漢字格外鮮豔——永垂千古,慈父孟慶利之墓,孝子孟繁光,孝女孟珍珍,戊寅年五月十三立。

墓碑前的供臺上擺放著一瓶茅臺酒、一隻燒雞、一盤蒸餃,墓穴蓋上放置著一個鮮花紮成的直徑0.4米的花圈。

盧坤跪在墓碑前,叩頭。

孟琰、孟慶宇站在墓區的甬道上,環顧四周。

孟慶宇:“土生子給孟老大買的這個墓穴是多少年的?”

孟琰:“永久的。”

孟慶宇:“大嫂他們臨走之前,就應該給大哥買個永久的墓穴。”

孟琰:“活著的時候,倆人就沒感情,死了,能給買個十年的就算夠意思了。”

孟慶宇指指盧坤的背影:“看見沒有,可不是逢場作戲,都掉眼淚了。”

孟琰仰望天空,哽咽,自言自語:“大哥,想想當年咱們是怎麼對待土生子的,看看土生子現在是怎麼安置你的,我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你就不覺得愧疚嗎?”

孟慶宇:“我當時沒阻止他從你懷裡搶孩子,都愧疚了半輩子,他能不愧疚嗎?”

孟琰走過去,攙扶起盧坤,抬手擦抹盧坤臉腮上的淚痕:“最不應該哭的就是你。”

盧坤擺正墓碑上花環:“動物世界就這樣兒,狼群也好,馬群也好,羊群也好,如果領頭的不維持種群的優良,就沒法生存了,更不用說發展壯大了。”

孟琰、孟慶宇目瞪口呆。

盧坤:“當時,我大舅也是為了老孟家、老郭家著想,也是為我著想。”

孟琰惱怒:“怎麼還為你著想了?”

盧坤:“我這情況還不嚴重,生活還能半自理,如果是挺嚴重的那種,癱瘓在床上幾十年,那不是活受罪嗎?就是沒誰弄死我,我自個兒都想自殺。”

孟琰嗔怪:“瞎說。”

盧坤語重心長:“誰都別怪我大舅了,他要不玩兒命的幹,不給咱家打下這個底兒,哪有今天的華辰集團?華辰集團的所有的人,都應該感激他呀!都不能忘了他呀!”

孟琰呆愣片刻,抱住盧坤,嚎啕大哭。

(盧兆明回憶)世紀花園物業公司經理室。

盧坤坐在長體硬木沙發上,翻閱《土地使用證》、《房屋產權證》。

孟琰、翟洪利走進辦公室。

翟洪利坐到辦公檯後的皮轉椅上,端起保溫杯,喝了口溫水,扣上保溫杯蓋,歪頭看著盧坤,指指孟琰:“孟董剛給海達那邊打電話了,郭市長說啥都不要,你看看,這套別墅,你是退給我呀,還是你自已留著?”

孟琰坐到單體硬木沙發上,抱怨:“郭建寧也是,這些年過生日,都沒個人給送點兒禮物,今年五十三歲生日,土生……盧總送他這麼個禮物,還不要,太不識抬舉了。”

盧坤憨笑:“他給共產黨當市長,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嗎?行了,你替他收了得了。”

孟琰:“行,反正頂賬來的,我、盧坤,隨便兒,寫誰的名兒都行。”

翟洪利:“孟董,盧屯那房子就盧坤是戶主,再落到盧坤的名下,那得交百分之二的契稅,A級別墅公開銷售價現在是二百六十萬,總面積是一百七十個平方,百分之三上稅,就是七萬八,我的天,七萬多塊錢,買啥吃啥都香啊!”

孟琰:“我名下沒有房產,那就寫我名兒吧!”

◎世紀花園社群A16號別墅。

盧兆明站起來:“我,郭校長,在土生子的眼裡頭,都是爹,根本就不分誰是親爹,誰是後爹。”

何驊看看陳景鳳,嘆息。

陳景鳳:“盧大爺,我們給您添麻煩了。”

盧兆明擺手:“啥麻煩不麻煩的,都是閒著沒啥乾的,嘮嘮家裡那點兒事兒。”

何驊站起來:“老哥,我們上那邊兒去溜達溜達,哪天有空兒咱們再聊。”

盧兆明:“行。”

何驊、陳景鳳走出A16號別墅的黑漆歐式鐵藝大門。

周鵬、馮煜站起來,尾隨何驊、陳景鳳朝世紀花園的大門口走去。

陳景鳳:“何叔,可以傳訊盧坤了吧?”

何驊心情格外沉重:“噢!”

◎冗堰市檢察院檢察長辦公室。

符檢察長坐在辦公檯後的皮轉椅上,翻閱著卷宗。

何驊、陳景鳳、馮煜坐在沙發上附耳低語。

敲門聲——嘭嘭!

符檢察長抬頭:請進。

周鵬推門進屋,回手帶上房門。

符檢察長瞅瞅房門,看看周鵬:“張檢呢?”

周鵬:“討論拘捕盧坤,涉及到霍鈞了,張檢說他暫時迴避一下,不來了。”

符檢察長笑了笑:“張檢從來都是謹小慎微、顧全大局。”

何驊:“盧坤和霍鈞的關係二十多年密不可分,霍鈞和何文達交織在一起,如果盧坤確實存在涉黑的問題,首當其衝的就是霍鈞。”

陳景鳳:“如果盧坤涉黑,那麼,所有的問題都在霍鈞身上。”

馮煜:“何主任,我覺得,餘娜的死,華陽賓館縱火案,霍鈞存在重大嫌疑。”

何驊:“這個,等審訊盧坤之後才能得到印證。”

馮煜看看周鵬:“霍鈞這個傢伙,心狠手辣,陰險狡猾,就沒有他不敢想、不敢做的事兒,我覺得,拘捕盧坤,應該配備相應的武器裝備。”

陳景鳳拍拍腰裡的手槍:“我們四個人,四把槍,你們兩個外圍警戒,對付霍鈞一個人兒還不夠用?”

馮煜苦笑:“咱們這可不是拍抗日神劇呢!一把勃朗寧手槍就能把十幾個手持有效射程八百多米三八大蓋兒的日本鬼子全部幹翻了。”

陳景鳳愕然。”

馮煜:“你是不瞭解霍鈞,就咱們四個人,四把有效射程不到五十米的手槍,還真不夠用。”

周鵬:“符檢,有備無患,從法警隊抽幾個人過來吧?”

符檢察長點頭,拿起內線座機話筒,撥號:“小褚吧?”

◎冗堰市檢察院法警支隊長辦公室。

褚支隊長坐在辦公檯後的皮轉椅上,手握內線座機話筒:“明白,明白,四個夠用了吧?好的,我這就調人過去。”

◎冗堰市檢察院檢察長辦公室。

符檢察長:“等小褚的人到了,你們就可以行動了。”

陳景鳳:“我們直接去華辰商廈傳訊盧坤,不太合適,容易造成華辰商廈的員工和我們的公開對立、對峙的局面。”

馮煜:“那就趁盧坤出去辦事兒,咱們來個半路截胡。”

※ Four ※

華辰集團總經理辦公室。

晨光滿堂。

盧坤趴在臥室的床上看電視新聞。

孟琰、孫宏薇推門而進。

孫宏薇從門鎖的鎖孔裡拔出鑰匙,朝臥室瞥了一眼,大呼小叫:“孟姨,這傢伙還趴被窩兒呢!”

孟琰走進臥室,掀開盧坤身上的鴨絨被,一邊給盧坤穿衣服套襪子,一邊柔聲責怪著:“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起床?”

盧坤伸胳膊抬腿,任憑孟琰擺佈:“跟你商量點兒事兒。”

孟琰:“什麼事?”

盧坤:“借我一萬塊錢唄!”

孟琰瞪了盧坤一眼:“你跟我哪來這麼多廢話。”

盧坤:“不借就算了。”

孟琰用手指戳戳盧坤的前額:“我的錢是誰的?將來,除了給郭戩、郭奇一小部分,其餘的,不都是你的嘛!”

盧坤:“不說借,說要,這麼說行了吧!”

孟琰把盧坤扶到沙發上,回身收拾床鋪:“要錢幹什麼用啊?”

盧坤:“華陽賓館不是失火了嘛!咱們和李媛都認識,還有來往,和陳華的關係就更不用說了,雖然沒多大損失,但是,她那邊兒攤上事兒了,咱們是不是得過去表示表示?”

孟琰笑了笑:“華辰集團十三個多億資產,一萬塊錢,拿得出手嗎?”

孫宏薇將盧坤拽進衛生間,拿起牙刷,擠牙膏,把牙刷塞到盧坤的手裡,取口杯,掰不鏽鋼水龍頭閥門接水。

盧坤接過裝滿溫水的口杯,漱口,刷牙:“意思意思就行了唄!”

孟琰整理床鋪:“你去,多花點兒錢,讓李媛感受一下咱們華辰的溫馨和凝聚力,這個丫頭片子可不簡單吶!”

孫宏薇轉身朝門口走去:“孟姨,我下去把車上的空氣清新劑拿上來。”

孟琰:“這屋兒裡是有股酸啦吧唧的味兒。”

盧坤刷牙,言語含糊不清:“我知道你想讓她來。”

孟琰:“人才難得呀!”

盧坤:“那得花多少啊?”

孟琰:“你拿三萬六千九百八,這個數兒最吉利了。”

盧坤漱口,吐水:“走人情兒,表示一下就行了唄!過格兒了,反而讓李媛合計咱們有別的目的。”

孟琰:“我就是想讓她知道咱們有別的目的。”

盧坤:“行吧!”

孟琰走出臥室,整理辦公檯:“我聽餘老三說,李媛對你挺有好感的,她那兩個孩子跟你也親近,你幹嘛不抓住這個機會呀?”

盧坤連連搖頭:“我不敢藏那歪心眼子。”

孟琰:“其實,我覺得你和李媛比你和薇薇更合適。”

盧坤憨笑:“我一個殘疾人,還挑肥揀瘦的?那也太不要臉了。”

孟琰走進衛生間,服侍盧坤洗臉:“李媛的品行、氣質和性格太優秀了,如果再增加一些經驗,這是一個可以付予重任的女人。”

盧坤:“薇薇比李媛更闖蕩,”

孟琰:“我是怕你跟薇薇受一輩子窩囊氣。”

盧坤憨笑:“你願意,我願意,人家願意不願意呀?正常人,誰願意跟個瘸子過一輩子呀?”

孟琰:“那也不一定。”

盧坤憨笑:“你可別瞎想了,有幾個癩蛤蟆能吃上天鵝肉的。”

孟琰:“薇薇就不是天鵝了,薇薇算什麼?”

盧坤憨笑:“她?頂多算只大雕。”

◎華陽賓館總經理辦公室。

陳東畢恭畢敬攙扶著盧坤坐到長體沙發上,然後,找出兩個水晶玻璃杯,沏茶,端過來,放在茶几上:“盧總稍等,我媽這就來了。”

盧坤將不鏽鋼柺杖倚靠在沙發扶手上。

李媛挎著單肩包急匆匆走進辦公室,將單肩包掛在立式衣掛上,脫掉黑色貂皮大衣:“盧哥,你來,怎麼不先打個電話呀?我這兒一點兒準備都沒有,起碼到門口兒迎接一下才說得過去。”

陳東接過李媛黑色貂皮大衣,掛在立式衣掛上。

盧坤憨笑:“我又不是啥人物兒,用不著這個。”

李媛坐到單體沙發上,歪頭看著盧坤。

盧坤:“失火以後,生意沒受啥影響吧?”

李媛叉手:“多少受點兒影響。”

盧坤從手包裡摸出中國工商銀行現金支票,隔著茶桌遞給李媛:“我今兒來,代表華辰集團董事長,代表華辰集團董事會各位股東,也代表華辰集團兩千三百名職工,向你和華陽賓館五十多人表示慰問。”

李媛擺手,嫣然一笑:“你來了,問候到了就行了,份子,就免了來吧!”

盧坤把花花綠綠的現金支票放在茶桌上:“收了吧!誰都有為難著災兒的時候,冗堰就這麼大塊兒地方,咱不說關係連關係,親戚套親戚,鐵東鐵西,河南河北,低頭不見抬頭見,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對門,咱們之間,互相照顧,也是應該的。”

◎紅鹼區紅旗大街。

華陽賓館對面、紅旗大街北側,老舊居民住宅樓改建的一層商業實體店鋪門口、窗外的藍線劃定的停車位裡,白色寶駿730型越野車頭外尾裡混在車隊裡。

◎寶駿730越野車車廂。

郭奇一手按著方向盤,一手攥著手機,隔著風擋玻璃盯望著華陽賓館東側停車場車棚裡停泊的黑色賓士S350型轎車和西側停車場停泊的電動載客三輪車,自言自語:“盧瘸子剛到,李媛就趕回來了,他們之間是不是有啥貓膩呀?”

(郭奇回憶)紫瀾門飯店自助快餐廳。

李媛:“盧哥,我那兒有好幾個未婚的迎賓員和服務員,又年輕,又漂亮,又有文憑,哪天,你到我那兒坐坐,我介紹她們和你認識,盧哥能看上誰,那是誰的福份。”

盧坤憨笑:“算了,別讓人家睡覺做噩夢了。”

郭奇嬉笑:“盧總,李總那是哄你不哭呢!”

盧坤憨笑:“我知道。”

李媛怒視郭奇:“我是認真的。”

郭奇訕笑:“既然你把他看得那麼好,你怎麼不嫁給他呢?”

李媛氣急敗壞,脫口而出:“盧哥如果不嫌我帶著兩個孩子,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的。”

◎寶駿730越野車車廂。

郭奇一手按著方向盤,一手攥著手機,隔著風擋玻璃盯望著華陽賓館東側停車場車棚裡停泊的黑色賓士S350型轎車和西側停車場停泊的電動載客三輪車,恍然大悟,苦笑,自言自語:“盧瘸子,你個笑面虎、老狐狸,你他媽的真會玩兒,當面兒一套背後兒一套,跟我搶女人,你他媽也不脫了鞋,用鞋底子照照你那瘸腿巴唧的德行,配嗎?”

◎華陽賓館總經理辦公室。

盧坤:“你呀!要是和大鈞在一起過日子就好了。”

李媛憂傷,無奈:“我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安排的,可是,人家根本不往這條道兒上走。”

盧坤嘆息,抓撓頭髮:“大鈞腦袋裡有貨,是個好傢伙,都說他是個奇才,就是不往人道上走,愁死我了都。”

李媛含羞帶臊:“他是不是已經有女人了?”

盧坤搖頭:“沒聽他說過,等哪天我問問他對你到底啥意思吧!”

李媛憂慮重重:“他那種家庭出身的人,根本就看不起我這種家庭出身的人,何況我現在這種狀態。”

盧坤:“你想多了,大鈞可不是那種人。”

李媛:“盧哥,你跟他說,我的一切一切都是他的。”

盧坤:“你倆成了那天兒,你給他生個孩子,有了孩子,當了爹,我就不信他不老老實實的跟你過日子。”

李媛:“生兩個都行。”

盧坤站起來:“行,就這麼的,你等我電話。”

李媛站起來,將不鏽鋼柺杖遞給盧坤:“吃了飯再走。”

盧坤:“不上飯店,就在你們食堂吃。”

李媛:“也行。”

※ Five ※

◎冗堰市檢察院第二檢察部主任辦公室。

何驊、馮煜、法警甲、法警乙、法警丙、法警丁或坐或站,各自檢查手裡的七七B式手槍、六四式手槍和八一折疊式衝鋒槍。

周鵬推門進屋:“何主任,盧坤的位置鎖定了,他現在在紅鹼區紅旗大街東段華陽賓館裡面。”

陳景鳳尾隨周鵬進屋:“就咱們原來住的那個地方。”

何驊站起來,收起七七B式手槍:“按原計劃行動吧!”

◎紅鹼區紅旗大街。

華陽賓館對面、紅旗河大街北側,老舊居民住宅樓改建的一層商業實體店鋪門口、窗外的藍線劃定的停車位裡,白色豐田普拉多越野車、白色寶駿730型越野車頭外尾裡混在車隊裡面。

◎豐田普拉多車廂。

周鵬坐在白色豐田普拉多越野車司機的位置上,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攥著手機,隔著風擋玻璃盯望華陽賓館的迎賓門。

法警甲、法警乙手持八一折疊式衝鋒槍坐在白色豐田普拉多越野車後排座位上。

◎寶駿730越野車車廂。

郭奇坐在白色寶駿730型越野車司機的位置上,一手按著方向盤,一手攥著手機,隔著風擋玻璃盯望華陽賓館的迎賓門。

◎紅鹼區華陽賓館。

對開式影控自動伸縮玻璃門開啟。

李媛、於穎攙扶盧坤出對開式影控自動伸縮玻璃門,順著迎賓門西側的坡道走進西側停車場。

陳東尾隨而出,搶步來到華陽賓館西側停車場,拉開電電動載客三輪車駕駛艙的艙門。

盧坤上車,將不鏽鋼柺杖倚在座位旁邊,插鑰匙。

李媛、於穎、陳東擺手。

電動載客三輪車閃著右轉向燈,碾過大理石鋪墊的迎賓道,拐上青沙河大街向東駛去。

李媛、於穎、陳東轉身,原路返回。

白色豐田普拉多越野車駛出白線劃定的停車位,閃著左轉向燈,讓過對向行駛的機動車、非機動車、行人,拐上青沙河大街,尾隨著電動載客三輪車向冗堰火車站方向駛去。

白色寶駿730型越野車啟動,駛出白線劃定的停車位,閃著左轉向燈,讓過對向行駛的機動車、非機動車、行人,拐上青沙河大街,隨著向東湧動的車流向冗堰火車站方向駛去。

◎寶駿730越野車車廂。

郭奇打動著方向盤,扭頭望了望燈火輝煌的華陽賓館,自言自語:“盧瘸子,你趁早兒死了得了。”

◎向海大道紅鹼區路段。

紅沙路兩側的路燈、霓虹燈以及川流不息的車燈匯成一幅光陸離奇的畫面。

電動載客三輪車沿著非機動車道緩速行駛,越過青沙河斜拉大橋,穿過紅沙路與石化大街搭接而成的十字路口,繼續向南行駛。

白色豐田普拉多越野車尾隨電動載客三輪車在車流中行駛,時快時慢。

白色寶駿730型越野車隨著向南湧動的車流行駛,時快時慢。

◎向海大道沙臺子區路段。

攝影師走出麗麗婚紗影樓正門,回手帶門,從單肩包裡掏出一串鑰匙,走到紫紅色電動摩托車旁邊,找出一枚鑰匙,插進紫紅色電動摩托車的鑰匙孔,偏腿上車,擰鑰匙,驅動紫紅色電動摩托車轉彎,掉頭,沿著非機動車道向南行駛。

電動載客三輪車沿著非機動車道緩速行駛,超越攝影師駕駛的紫紅色電動摩托車。

兩輛噴印著“檢察”字樣的藍白相間的警用桑塔納3000型轎車閃著右轉向燈從車流中分離出來,一輛警用桑塔納3000型轎車超越盧坤駕駛的電動載客三輪車,減速,停在電動載客三輪車前面,另外一輛警用桑塔納3000型轎車減速,停在電動載客三輪車後面,兩輛警用桑塔納3000型轎車同時閃亮紅藍交替的警燈。

盧坤吃驚,急踩剎車板。

電動載客三輪車停頓在兩輛警用桑塔納3000型轎車之間。

陳景鳳、馮煜、法警丙從前面的警用桑塔納3000型轎車推門下車,走到電動載客三輪車兩側。

白色豐田普拉多越野車減速,閃著右轉向燈,停在人行道上。

法警甲、法警乙手提八一折疊式衝鋒槍推門下車,各自跑到兩棵景觀樹下,警惕地環顧四周。

何驊坐在後面的警用桑塔納3000型轎車司機的位置上,手扶方向盤,透過風擋玻璃注視著電動載客三輪車。

法警丙舉起執法記錄儀。

陳景鳳、馮煜同時拉開電動載客三輪車座艙兩側的艙門。

攝影師目睹前方的情況,急忙將紫紅色電動摩托車拐上人行道,停在一棵景觀樹下,掏出手機,點選攝像功能鍵。

白色寶駿730型越野車閃著右轉向燈從車流中分離出來,右轉,頭裡尾外停在麗麗婚紗影樓前面白線劃定的停車位裡。

郭奇推門下車,回手拔下鑰匙,拿起手包,轉身,愣,恍然大悟,驚喜,扣上車門,沿著人行道朝南走去,自言自語:“盧瘸子,你的末日到了。”

馮煜伸手擰電動載客三輪車的鑰匙,關閉電源,拔下鑰匙。

陳景鳳打量著盧坤:“你是盧坤吧?”

盧坤憨笑:“是呀!咋了?”

陳景鳳出示鑲著國徽的褐色證件:“我們是省監察委員會的,找你瞭解點兒情況。”

盧坤憨笑:“上哪兒說去?”

馮煜推搡盧坤:“下車。”

盧坤拿過不鏽鋼柺杖,邁腿下車,架拐。

馮煜繞過來,收起不鏽鋼柺杖,配合陳景鳳將盧坤架上前面的警用桑塔納3000型轎車的後排座。

◎警用桑塔納3000型轎車車廂。

法警丙收起執法記錄儀,擠坐在盧坤的右側。

陳景鳳擠坐盧坤的左側。

馮煜拍拍坐在司機位置上的法警丁的肩膀:“走了。”

法警丁打動方向盤,變換左轉向燈。

◎向海大道沙臺子區路段。

馮煜走到後面的警用桑塔納3000型轎車左側。

何驊按鍵降下車窗玻璃。

馮煜:“何主任,我開盧坤的三輪兒回去,你們頭裡走吧!”

何驊從副司機座位上拿起對講機:“周主任,你們在後面跟著,還是保持五十米距離,走了。”

法警甲、法警乙提著八一折疊式衝鋒槍,離開景觀樹,拉開白色豐田普拉多越野車後側車門,上車。

白色豐田普拉多越野車、電動載客三輪車以及兩輛警用桑塔納3000型轎車變換成左轉向燈,匯入由北向南的車流之中。

郭奇躡手躡腳走到專注拍攝的攝影師後面。

攝影師點屏掛機,自言自語:“開始整頓電動車兒了這是。”

郭奇伸手拍了一下攝影師的臀部:“喂!你這電動車咋還沒上牌照呢?”

攝影師驚厥,恐慌,轉身,哭笑不得:“我明天就去……缺德冒煙兒的玩兒意,嚇死我了都。”

郭奇指指電動載客三輪車的背影,故弄玄虛:“人家交警兒、運輸稽查整頓、打擊的是計程車行業反映強烈的三輪車兒,和你這個電動摩托車沒半毛錢關係。”

攝影師啟動電動摩托車:“我可不跟你抬槓了。”

郭奇拍拍攝影師臀部,嬉皮笑臉:“別超過二十邁,別不想好好活了。”

攝影師驅車駛入非機動車道,回頭,呵斥:“流氓。”

郭奇嬉笑:“流氓是居無定所的流民,現在叫盲流子,我不是流氓,是色狼,色狼就是色狼,和流氓根本就是兩碼事兒,九七年頒佈的《刑法》,已經給流氓平反了,以後,有沒有文化,有沒有素質,都不要把這個那個說成是流氓行為、流氓活動。”

攝影師:“說你鹹豬手,行了吧?”

郭奇戲謔:“這是哪個孫子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琢磨出來的詞兒?咋的?他不用手摸女人這個那個?裝他媽啥癟犢子。”

攝影師哭笑不得,驅車匯入非機動車車流。

郭奇望著燈火璀璨的紅沙路,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 Six ※

◎麗麗婚紗影樓經理室。

常曉榮推門而入,走到床邊,掀開鴨絨棉被,推搡蜷縮在床上的郭奇:“還不起來?幾點了你知道嗎?”

郭奇看了看常曉榮,笑了笑:“愛他媽幾點幾點,今天,我得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冷,給我蓋上。”

常曉榮重新把鴨絨棉被蓋到郭奇的身上:“買彩票中一等獎了?咋這麼高興?”

郭奇展臂,蹬腿:“幾百萬、幾千萬、幾個億的大獎能砸到咱們老百姓的腦袋上,那就不是電腦操控的彩票了,那就算不上高科技、黑科技了,那就不用帶著鬼一樣的面具去領獎了。”

常曉榮:“你從來沒這麼高興過呀!”

郭奇坐起來:“盧坤讓檢察院抓走了,你說,我能不高興嗎?”

常曉榮若有所思:“小翟子該出頭兒了。”

◎冗堰市檢察院傳訊室。

盧坤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抿著茶水,也不停地打著哈欠。

法警甲、法警乙坐在盧坤兩側。

陳景鳳、周鵬坐在盧坤的對面。

何驊、馮煜、法警丙、法警丁魚貫而入。

何驊看了周鵬一眼:“周主任,你們下去休息吧!我們跟他熬,看誰能熬過誰。”

陳景鳳站起來:“盧坤,你是不是以為我們對你沒辦法?”

盧坤憨笑,搖頭:“我沒這麼想過。”

何驊端起不鏽鋼茶壺在盧坤的杯裡添滿茶水:“盧坤,如果你願意這樣靠下去,我們也不是陪不起,我們八個人,分兩班兒,輪班兒陪著你,夠意思吧?”

盧坤憨笑:“夠意思。”

陳景鳳:“要講坐禪的功夫,我們比不過唐三藏,跟你可敢比個高低上下,如果你覺得能熬過我們,你就堅持下去吧!”

盧坤憨笑,低頭喝茶。

周鵬站起來,走到窗前,拉開窗簾。

夜幕,退縮到西北天際,朝霞映紅了東北的地平線。

周鵬轉身,指點著盧坤:“你大爺的,你這棒槌怎麼這麼軸呢?打卦呢?掉腰子呢?賣蔥呢?糟踐自個兒了知道嗎?末末了兒,您自已報銷了,您爸、您媽也得完菜,得,您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我還就不老著臉抻輟了,辦您半年號子,等您拉了胯了,念央了,我們還就不聽了,這可不是和您逗牙籤子。(北京方言:你大爺的,你這笨蛋怎麼這麼不開竅兒呢?拖延呢?較勁呢?做買賣呢?你這是糟蹋自已呢?到最後,你自已完蛋了,你爸你媽也得跟著完蛋,你愛怎麼的怎麼的吧!我就不跟你賴皮賴臉聊下去了,關你半年監牢,等你服輸了、屈服了,我還不搭理你了,這可不是跟你說笑話。 )”

馮煜揉揉眼睛,把茶几上的手寫材料收攏起來:“盧坤,你可以什麼都不說,但是,你的沉默只能加重你的罪行,你以為我們不掌握你的情況嗎?你想錯了,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是不會請你到這兒來的。”

何驊:“世紀花園誒十六(A16號)號別墅的那個老人是誰呀?是你的養父吧!”

盧坤呆愣片刻,點頭。

何驊笑了笑:“其實,我們都瞭解得清清楚楚了。”

馮煜:“盧坤,你為什麼不改口給郭建寧、孟琰叫爸媽呢?”

盧坤:“不習慣。”

何驊走到盧坤的身後,拍拍盧坤的肩膀:“保守當年的秘密,是為了維護他們的名譽和地位吧?”

盧坤憨笑:“你們說是,那就是唄!”

何驊:“盧坤,你是華辰集團的總經理,郭建寧是冗堰市人民政府市長,孟琰是郭建寧的愛人,衡量你們之間的鉅額饋贈,就不能單純的以父子之間的禮尚往來而論了。”

盧坤憨笑:“咋論啊?”

何驊:“你已經涉嫌行賄犯罪,至於郭建寧和孟琰,則涉嫌受賄犯罪。”

盧坤憨笑:“那就把我關到看守所去得了。”

何驊兩手插進褲子兩側的兜裡:“只要你能把孟琰這些問題說清楚,根據你的身體狀況,可以給你取保候審,換句話說,就是不用送看守所了。”

盧坤憨笑:“有沒有問題,問題多大,誰咋說我干涉不了,也不能不讓人家說,就是不能從我嘴裡說出來。”

何驊沉吟片刻:“你受封建的愚忠愚孝思想影響得很深啊!”

馮煜嚴肅:“何去何從,你要考慮清楚。”

盧坤端起茶杯,喝了兩口涼茶:“我是個半拉兒文盲,不懂得啥叫愚忠愚孝,但是,我知道,做人,不管到啥地步, 就是被拉出去槍斃,也不能出賣自已的親人和朋友,更不能出賣自已的爹媽。”

馮煜無可奈何,抬頭看了何驊一眼:“既然這樣,我們只好公事公辦了。”

盧坤憨笑:“咋的都行。”

馮煜站起來,向盧坤出示早已填寫完畢的《刑事拘留證》:“你在這兒簽字吧!”

盧坤接過馮煜遞來的水性筆,在被拘留人的欄線上龍飛鳳舞地簽上姓名。

馮煜取出不鏽鋼手銬。

盧坤憨笑,伸出雙手。

不鏽鋼手銬卡在盧坤的手腕上。

◎冗堰市檢察院。

冗堰市中級人民檢察院辦公樓前的停車場停泊著十幾輛噴塗“檢察”字樣的警牌車輛和十幾輛私家車。

何驊、馮煜從辦公樓正門走出來。

法警甲攙扶著盧坤走出辦公樓正門,尾隨著何驊、馮煜下臺階,走進停車場。

法警乙拎著不鏽鋼柺杖走出辦公樓正門,跑步下臺階,趕上去,跟隨、守護在盧坤的旁邊。

馮煜拉開噴塗著“檢察”字樣的藍白相間的桑塔納3000型警用轎車的右後車門。

盧坤縮身上車。

法警甲擠坐在盧坤的右側,回手帶上車門。

法警乙將不鏽鋼柺杖放進後備箱,扣上後備箱蓋,拉開左後車門,擠坐在盧坤的左側。

馮煜拉開右前車門,縮身上車,帶上車門,側身望著坐在司機位置上的何驊:“我開吧?”

何驊擰鑰匙啟動馬達:“你迷糊一會兒,我困了,你再換我。”

馮煜伸手拉座位調節手柄,調解靠墊,仰靠在靠墊上,閉上眼睛。

噴塗著“檢察”字樣的藍白相間的桑塔納3000型警用轎車閃著右轉向燈,駛出停車場,匯入文苑大街由東向西的車流,繞行文苑廣場環島,沿著文苑大街向西駛去。

※ Seven ※

◎G305國道北圳縣路段。

噴塗著“檢察”字樣的藍白相間的桑塔納3000型警用轎車在車流中行駛,時快時慢。

橫跨國道的黑漆歐式鐵藝拱門橫樑、立柱上的鏤空紅漆漢字模糊不清——北圳人民歡迎您;脫貧致富奔小康、共鑄輝煌中國夢。

噴塗著“檢察”字樣的藍白相間的桑塔納3000型警用轎車隨著車流穿過拱門。

馮煜打動著方向盤,側臉看了看國道兩側排列著的翠綠的針葉松、琳琅滿目的商鋪、橫七豎八停泊的車輛:“瞅著挺繁華的,看不出來是貧困縣。”

何驊仰靠在副司機座位上,揉著太陽穴:“北圳縣是農牧業縣,交通不發達,人均GDP在全省倒數第一,省委、省政府的重點扶貧物件。”

馮煜透過風擋玻璃望著前方籠罩在霧霾中的縣城:“縣城規劃得還挺像樣兒。”

何驊坐起來,扭頭瞅瞅後排座位中間酣睡的盧坤:“郭建寧在海達當市長的時候,搞了六年多的最佳化城鎮產業結構、疏通農村經濟脈絡的措施,的確收到了相當不錯的效益。”

馮煜:“郭建寧到海達當常務副市長開始,對北圳縣打壓得挺厲害,搞了八年多的兩限一控,限制招商引資,限制徵地擴大房地產,控制流動人口入境,他這麼整,北圳縣能發展起來嗎?不貧困都出了鬼了。”

盧坤擦抹嘴角的涎水,揉揉惺忪的眼睛,嘟囔:“不懂就別瞎評論。”

馮煜笑了笑:“醒了?說你爸,你不愛聽了?”

何驊側身注視著盧坤:“土生子,我知道你爸在北圳縣推行兩限一控的根本原因,你信不信?”

盧坤憨笑,欲言又止。

何驊:“北圳縣是青沙河的發源地,包括六棵樹水庫在內的幾個大中型水庫是中西部地區飲用水的水源地,限制招商引資,限制徵地擴大房地產,一是為了淘汰落後產能,最佳化工業產業結構,二是為了保護環境免遭汙染、自然資源免遭破壞。”

盧坤憨笑:“中央都說了,金山銀山不如綠水青山,我爸是你們共產黨的人,他就得聽中央的。”

何驊:“北圳縣是回族蒙古族自治縣,漢族人口占總人口的百分之二十,為了預防因為風俗習慣不同而引發種族之間的矛盾衝突,保護回族蒙古族人民的生存現狀,維護穩定的政治局面,控制流動人口入境,完全正確,甚至可以說是英明的舉措。”

盧坤憨笑,朝何驊豎豎大拇指。

馮煜:“開導航。”

法警甲掏出手機,劃屏解鎖,點選高德地圖導航圖示:“哪個醫院?”

馮煜:“北圳縣中醫院,這是他們北圳縣公安局的體檢定點醫院。”

法警甲操作鍵盤,輸入漢字。

林志玲語音提示——準備出發,途經中心大街、昌盛路,全程十一公里,大約需要十五分鐘,開始導航。

何驊伸手拿掉盧坤衣領上的一根斷髮:“先帶你去做體檢,如果你患有肝炎、肺結核之類的傳染病,看守所不收你,我們可以考慮給你辦理取保候審,但是,你……”

盧坤憨笑:“我一個月做一次體檢,啥毛病都沒有。”

馮煜:“頑固不化了他這是,何主任,別跟他廢話了。”

◎北圳縣X702縣級公路。

橫跨X702縣道的冂字形綠漆鋼骨架路政分界門的橫樑、立柱上的紅色鏤空漢字格外醒目——六棵樹人民歡迎您;勤勞致富江山如此多嬌、保護環境守護綠水青山。

噴塗著“檢察”字樣的藍白相間的桑塔納3000型警用轎車隨著稀疏的車流穿過路政分界門。

X702縣道北側,一座白綠相間的水刷石貼上牆面的五層居民住宅樓和兩棟紅磚灰瓦鋁合金門窗的平房組成的建築群孤零零聳立在路邊。

三塊木質白底黑字牌匾掛在一棟平房中間的正門左側——北圳縣東城街道六棵樹社群居民委員會、六棵樹社群服務站、北圳縣水務局住宅二區物業辦公室。

T型路口處矗立著藍底白字的路政指示牌——六棵樹鄉政府,1.8KM, 六棵樹水庫管理區,11KM, 北圳縣看守所,600M。

林志玲語音導航——前方三百米,有交通違法拍照,請按交規行駛,注意不要壓線。前方二百米左轉,進入無名道路,請減速,即將左轉。

X702縣道南側,一排陳舊的紅磚灰瓦鋁合金門窗的店鋪中間,

一座紅牆綠瓦塑鋼門窗的兩層樓院如鶴立雞群。

紅牆綠瓦塑鋼門窗兩層樓院的院門橫樑上、紅磚院牆上懸掛著

色彩斑斕的牌匾——路南農家院;涮羊肉,手扒肉,肥牛火鍋,水庫野生魚,特色農家菜。

噴塗著“檢察”字樣的藍白相間的桑塔納3000型警用轎車減速,閃著左轉向燈,讓過對向行駛的機動車、非機動車、畜力車、牛羊、驢馬、行人,拐上水泥混凝土澆築的道路。

坐落在草原、樹叢、沙丘之中的高牆、電網、哨樓、黑漆鐵門組成的建築群映現在風擋玻璃上。

法警甲:“看守所就應該建在這種前不著村兒,後不著店兒的地方。”

馮煜打動著方向盤,扭頭瞅瞅何驊:“北圳縣看守所是公安廳的模範單位,十多年了,我們濘西地區幾個地市級公檢法辦的大案、要案的嫌疑人,異地羈押,都往這兒送,個別的縣區公檢法也跟著湊熱鬧。”

何驊回頭瞅瞅毫無表情的盧坤,欲言又止。

桑塔納3000型警用轎車停在北圳縣看守所電動黑漆鐵板大門前。

電動黑漆鐵板大門緩緩開啟。

桑塔納3000型警用轎車緩速駛入大門。

電動黑漆鐵板大門緩緩關閉。

◎北圳縣看守所特管監室。

監室的雙層黑漆鐵欄、鐵板門的上方和放風場的黑漆鐵板門上方懸吊著監控攝像機。

10多名年齡差距較大的在押人員穿著印有“陸看”字樣的黃馬甲,排列三行,面對連通走廊的窗戶,或盤膝、或抱膝坐在棕漆板鋪上面。

盧坤穿著六五式軍棉襖、軍棉褲,盤膝坐在板鋪邊沿,面對牆壁上懸掛的兩個木框宣傳欄,嘟嘟囔囔。

左側的木框宣傳欄上貼上著手寫的紅格信紙《決心書》,右側木框宣傳欄上是印刷體的《在押人員行為規範》。

身穿六五式軍棉襖、軍棉褲,外套印有“北看”字樣的黃馬甲的李百春從監室屋角的敞開式衛生間裡走出來,蹲在盧坤面前:“你不認字兒呀?”

盧坤望著木框宣傳欄,憨笑:“我沒上過學,認不全。”

李百春:“剛進來的,都得背監規,十天必須背會了。”

盧坤:“噢!”

李百春站起來,走到木框宣傳欄前:“我念一句,你跟著學一句。”

盧坤憨笑:“謝謝。”

李百春:“一、為了維護看守所的監管秩序,保證刑事訴訟活動的正常進行。”

盧坤:“一、為了維護看守所的監管秩序,保證刑事訴訟活動的正常進行。”

李百春:“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看守所管理條例和國家法律法規,制定本規定。”

盧坤:“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看守所管理條例和國家法律法規,制定本規定。”

周檢察官出現在連通走廊的窗戶外,拉開窗扇:“李百春,你幹啥呢?”

李百春慌忙跑到窗戶旁邊,挺直腰身:“報告周檢察官,管教兒讓我教新來的盧坤背《規範》呢!”

周檢察官:“你還剩多長時間了?”

李百春:“報告周檢察官,我還有殘刑一個月零四天。”

周檢察官:“你不是在勞動號兒嗎?咋的了?犯錯誤了?”

李百春指指盧坤:“報告周檢察官,我沒犯錯誤,新來這個盧坤右腿殘疾,生活不能自理,方幹事把我從勞動號兒調過來,負責照顧盧坤的生活。”

看守員出現在窗外的走廊裡,附在周檢察官耳畔低語。

周檢察官頻頻點頭。

看守員手扶窗臺看了看監室地上的兩個印著紅色腳印的圓型塑膠貼上:“新來的盧坤右腿殘疾,不用值班兒了,坐板兒的時候可以不盤腿,吃飯的時候,可以坐在鋪板上吃。”

眾在押人員異口同聲:“是。”

李百春:“盧坤,還不謝謝管教兒。”

盧坤手扶鋪沿,艱難地站起來,憨笑:“謝謝管教兒。”

看守員壓壓手:“你坐著吧!”

盧坤落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