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陌坐在床上,眼神看著窗外靜靜地發呆。

“小陌。”王文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媽媽給你帶晚飯來了。”

見何陌沒有說話,王文君當他是心情不好,不想說話,於是自顧自地說道。

“我跟說,醫院樓下的食堂那邊的雞腿可香了,媽媽特地給你買了兩個呢,快來嚐嚐吧……”

“……”何陌緩緩轉過頭,看著王文君的眼睛。

“怎麼了?這樣看著媽媽?”王文君被盯得有些心虛。

“媽……你還沒吃飯吧。”何陌岔開了話題。

“媽肯定吃過了呀,你這孩子,你是病人,先關心好自已再來關心媽媽吧。”王文君說道。

這點小伎倆騙不了何陌,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小屁孩了。

何陌知道,自已的腫瘤幾乎治不好,而且如果手術的話,那費用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自已的家庭根本支撐不了,光是醫院開的藥就已經開始讓這個家庭的經濟搖搖欲墜起來了。

“媽……如果我離開了,你不要為我傷心好嗎?”

“你這孩子,說什麼……”

王文君聽到這話之後瞬間就生氣了,剛想讓何陌不許說這種喪氣話,就看見何陌的手裡赫然出現了一份醫療報告。

“媽……”何陌微笑著說道,“你真的很不擅長藏東西啊。”

何陌緩緩讀出了報告單上的那句話。

“疑似惡性腫瘤……”何陌緩緩將報告單放到一邊。

“媽媽……我還有多久……”

“不會的……不會的……”王文君一把抱住了何陌,“小陌你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媽,你應該知道……手術的成功率……”

“沒事……這裡不行的話我們就去更好的醫院,我和你爸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治好你,你不要離開我們……”

“媽……”

“我不信,憑什麼你這麼不幸。”

“媽……”

“為什麼這麼多災難都要落在我兒子的頭上!”

“媽!”何陌喊了一聲,輕輕地說了一句話就讓王文君嚎啕大哭。

“我不想渾身插滿管子……我不要那麼痛苦地死去……”

王文君哭的幾乎崩潰,她知道,她很快就要永遠失去自已的兒子了。

又過了兩天,何庚也來到了醫院勸何陌配合治療,他們都還沒有放棄自已,或者說……他們都還抱有治好自已的幻想。

何陌清楚地知道,自已幾乎是已經被下達了死亡通知,所以他用幾乎一樣的話讓何庚也妥協了。

“爸,我不想那麼痛苦地死在冰冷的機器下。”

這句話的威力簡直就是亞瑟出真傷——沉默又破防。

於是幾乎在當天就辦理好了出院手續。

路上,何陌問道,“爺爺奶奶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他們要是知道了後果將不堪設想。”何庚回答道。

“不知道就好……”何陌微微點頭,“到時候抽空去看看他們二老,也算是告個別。”

車裡頓時一片寂靜。

而酒店那邊何陌甚至連辭職都沒辭,因為這已經不重要了。他只想好好過完接下來的時光。

吳峰現在正坐在桌子前面,一罐接一罐地喝著啤酒,桌子上幾乎堆滿了啤酒瓶,他整個人喝得醉醺醺的,但即便喝醉了也難以掩飾心中的悲傷,他自言自語道,

“何陌啊何陌,你……你說說你,啊?跟老子關係這麼好,怎麼……怎麼突然就……就要離我而去了呢……你說說你……嗚……嗚嗚嗚嗚嗚……”

他說著說著,整個人趴在桌子上開始嚎啕大哭。

“哇啊啊啊啊啊啊……你怎麼拋下你的好兄弟啊……”

他哭到忘乎所以,連安雨沫都已經按不住寂寞發訊息給他了。

『喂喂喂,生氣也要有個限度吧。』

『哪有要女生來哄你的呀喂!』

『快點說話呀喂!』

『之前不還是吵著要和我solo的嗎』

『人呢人呢?』

吳峰心煩意亂,再加上酒勁,直接抄起手機發了個六十秒的極限問候過去。

『我%$*&÷你$*\/&$%*……』

『老子在213!有本事你就直接過來找我!』

發完訊息,他整個人伏在桌子上沉沉地睡去了。未鎖屏的手機裡關於腫瘤的各種搜尋還歷歷在目。

聊天介面,安雨沫在聽完所有語音之後,冷冷地發了句,

『神經。』

然後便拉黑了吳峰的所有好友,包括遊戲好友。安雨沫跪坐在床上,兩個小粉拳用力地捶打著枕頭,一邊打,一邊罵,

“惡……啊!可惡可惡可惡!混蛋吳峰!我再也不理你了!”

……

何陌出院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了宿舍樓收拾行李。雖然王文君表示自已可以去收拾,但在何陌的再三要求下,她還是同意了。

何陌走到宿舍收拾好自已的行李之後,正欲出門的瞬間,他緩緩轉過頭去,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有些悵然若失。

自已死了之後會不會也是這麼悲哀,自已死後,會不會就沒有人記得自已了。自已就像被風吹散的沙子,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

他搖搖頭,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算了,這個時間點……吳峰應該還沒有上班吧?”他把行李放在了一邊,轉身朝吳峰的宿舍走去。

開啟門,撲面而來的酒氣讓何陌蹙了蹙眉頭。

“喝這麼多……”他走過去,坐在了吳峰的身邊,“兄弟……一直以來……謝謝你的陪伴……有你在……我很開心……”

這些話他都是對著熟睡的吳峰說的,清醒的吳峰他可說不出口這麼肉麻的話。

他說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把手放在了吳峰的頭上。

“讓我……再為你預知一次未來吧。”

能力順利發動,只不過這次與以往的都不一樣,何陌彷彿被拉入了一個奇異的空間,周圍的場景就好像是置身在宇宙中,周身環繞著的星雲美麗而又奇幻。

“這……這是哪?”

說話間,一顆顆光點縈繞在何陌的四周,他們互相盤旋,彷彿在等待著他的選擇。

何陌緩緩伸出手,輕輕地觸碰了一下那神秘的光點。

一剎那,何陌來到了另一片空間,這是一棟房子的樓下,他觀察著四周,周圍的場景很陌生,他不知道是在哪裡。

“叫我來這裡幹嘛?”吳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何陌猛地一轉身,安雨沫就迎面撞了上來,但是下一秒就從何陌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只見安雨沫一臉嚴肅,一句話也不講,就自顧自地走著,吳峰跟在後面喋喋不休。

“喂!說話呀,幹嘛突然把我叫過來。”吳峰一臉不解,“叫我出來一句話也不說,咋地了你。”

“……”

安雨沫也不說話,自顧自上了樓。

“喂!等等我啊!”吳峰連忙跟了上去。

何陌感覺自已就是個風箏,被迫跟著吳峰上了樓。

咔噠……安雨沫拿出鑰匙開啟房門後走了進去,並冷冷地說道,“進來。”

“來就來……那麼兇幹什麼……”吳峰委屈地撅了噘嘴。

吳峰走進了房裡,安雨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將他拽到了自已的房間裡。

“哎哎哎……”吳峰被安雨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子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要幹嘛呀?”

“過來!”安雨沫紅著臉喊道。

“突然搞這出幹啥呀……”

何陌看著凌亂的房間,有些感嘆。

“女生的房間都這麼亂嗎?”

在兩人拉扯的時候,安雨沫腳底踩到床單,瞬間一打滑就向後倒去。

“遭了!要摔了”安雨沫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要是這樣摔下去,一定會很疼的……”

“當心!”

吳峰驚呼一聲,瞬間發力把她拽了過來。安雨沫就感覺向下倒的身體被一股巨力拽了回來。

吳峰將安雨沫死死護在懷裡,整個人也因為慣性向下倒去。

“不好!”吳峰看了一眼旁邊的床,於是在瞬間就做出了選擇,他雙手猛地一用力,直接把安雨沫推到了床上。

安雨沫看著向下倒去的吳峰,彷彿時間在一瞬間變得極為緩慢,他緩緩張嘴彷彿要說些什麼,可是卻再也沒有說出口。

撲通……

吳峰的後腦勺磕在地板上暈了過去,何陌不由得緊張起來。

“不是吧,難道……吳峰你也……”

“吳峰!吳峰!”安雨沫連忙從床上爬了下來,“你……你別嚇我……”

她輕輕地扶起了吳峰,把手放在吳峰的脖子上。

“還……還活著……”安雨沫緊緊地把吳峰摟在懷裡哭泣,“你不要……不要離開我啊……我錯了……我不惹你生氣了……”

記憶碎片戛然而止。

何陌轉過頭看著熟睡中的吳峰。

“喂,可別那麼早來找我啊。”

何陌回到寢室,帶上行李默默離開了宿舍,在站臺等公交車的時候,他拿起手機給安雨沫發了一條訊息。

“吳峰他託我跟你說對不起。”

過了好一會兒,安雨沫才發資訊過來。

“哼,我才不會輕易原諒他呢,你讓他親自來跟姑奶奶我道歉。”

何陌看著手機上的聊天記錄,笑了笑道,“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叮咚——

何陌低頭看去,是徐雯發來的資訊。

『老公,身體怎麼樣了呀?』

『好多了,我已經出院了,謝謝老婆關心啦。』

『不客氣(害羞〃∀〃)』

『話說,你這個點怎麼給我發訊息的呀?』

『啊?』徐雯懵了,『今天週六啊?』

『啊……這樣子啊……』何陌拍了拍頭,『我都忘記今天週六了……』

『老公真是個小笨蛋。』

『你才是小笨蛋。』何陌笑著反駁道,『我是大笨蛋,大笨蛋要照顧小笨蛋。』

『略略略……』

何陌看著聊天記錄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眼前的視線卻開始漸漸模糊,他抬手擦了一下眼睛,才發現是自已早已淚流滿面。

『吶,老婆。』

『怎麼了?』

『明天去約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