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女鬼和女俠

重創千年樹妖，目之所至到處是牠殘軀化作的飛灰，籠罩在蘭若寺的邪異氣息隱約淡薄許多，灰茫茫大地真乾淨。

呂秋蟬尋回獨角龍王，聽得一陣玉盤走珠的清脆琵琶聲從寺廟角落傳來。走到發出聲音的神殿前，見裡面燈火大亮，琵琶聲變得斷續又弱不可聞，女子的嬌笑聲漸起，不知在幹些什麼勾當。

推門進去，卻見藍小蝶正和一薄紗輕衫的女子側坐在香案前，香案上擺著些乾果酒具，想來是在行些酒令玩耍。

藍小蝶在海中尋父時，黑珍珠補給不暢淡水不足便以朗姆酒替代淨水，倒是也有些酒量，此時看來也飲了幾壺，隻眼神發亮雙頰微紅。對面那女子面容端莊但氣質幽怨冰冷，臉圓潤但骨相瘦，眉梢眼間隱隱有無限隱匿風情，身前案上只一隻酒壺，喝的雖不多卻增添不少本沒有的溫度。

藍小蝶見呂秋蟬尋了過來，尷尬的吐吐舌頭，起身扯著他的胳膊拉他到桌前坐下，同他介紹道：

“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聶小倩。小倩姐姐，這位是我家，嗯，我家呂秋蟬哥哥。”

呂秋蟬心中早已如明鏡一般，正待說些陰陽怪氣的話語嘲諷藍小蝶一番，那女子吐氣如蘭附在他耳邊央求道：

“好人哥哥，下次不敢了。今天先給妹妹個面子，以後小蝶都聽你的，好不好嘛。”

呂秋蟬嘆了口氣，揉揉發癢的耳朵，消散在這知名女鬼前立棍的形式，道貌岸然的微笑問道：

“在聊什麼聊的這麼開心？”

聶小倩本裸足薄衫和這誤入蘭若寺的奇女子聊的暢快，忽的入坐一位血氣蓬勃的男子，忍不住便想將瑩玉晶透的足兒藏在輕紗之下，許是動的急了些，纖細腳踝上的銀鈴竟不小心被扯動的響了起來。她臉色倏的蒼白，苦笑著回到：

“和小蝶妹子說那《人鬼情未了》話本中的事情。”

藍小蝶點頭如小雞啄米，

“小倩姐知道很多書中的草灰蛇線細節呢。諸葛臥龍真乃大才，如此不倫之戀寫的神泣鬼驚。”

“你猜她為什麼知道的那麼清楚？”

藍小蝶嘿嘿不答，人和鬼她又不是分不清，只是見多了不怕而已。聶小倩卻急急站起身來，臉色倉皇說道：

“你們二人快走吧，一會姥姥尋過來，小倩萬死難逃其咎。”

呂秋蟬細細看著她腳踝銀鈴，如同在欣賞一件無上藝術珍品，直到看得藍小蝶在一側捏著他腰間細肉把玩，方回神過來回到：

“那倒不必了。你家樹妖姥姥沒個百八十年，恐怕極難恢復元氣。”

扭頭看向一臉無辜剛鬆開手的藍小蝶，略帶不滿的問道：

“你打算怎麼對付那門外虎視眈眈的樹妖呢？把你吸成人幹我有何面目去見白雲飛和你親爹？”

藍小蝶今夜話本聽了個包的，似乎也對白雲飛的名字有些脫敏。訕訕指著身側琵琶，回到：

“音波功覆蓋範圍極大，我本打算聽小倩姐講完之後就音波功開路飛出去的。那樹妖蔓藤看著無邊際極為恐怖，我只輕彈小段便退的老遠，比之在海中在黑珍珠號時遇到過的章魚海妖、卡呂索普之類要弱上不少。”

你的經歷還挺豐富，你的癮是真不小。

呂秋蟬見藍小蝶智珠在握，不算身犯險境，也便不再多說什麼，算是在新結識的女鬼朋友前給她留個面子。那書痴極為乖巧的給他和聶小倩倒了盞酒，催促聶小倩把最後黑山老妖那段講完。

藍小蝶聽得那黑山老妖飛頭蠻攻擊遮天蔽日，以身軀為萬魂幡幾近不死，更兼黑雲遮日可使方圓八百里暗無天日，當下咋舌不止，嘆道：

“如此修為，怕不是隻有飛昇境的道法宗師才能抵擋一二？武道宗師縱然心智再如何堅定，恐怕在他抬手間，那魂魄便被抽離出軀體了。”

單論說書，呂秋蟬自信誰也不怕，他關注點倒不在這，問聶小倩道：

“我看這樹妖還不成氣候，寺廟內也不曾見那御劍斬妖的怪道，那麼小倩姑娘又是如何知曉的如此詳盡的呢？”

聶小倩嘆了口氣，怔怔回到：

“書生可能會姓張，道士可能會姓王，和尚可能會姓李。公子就當焚燒時天火落下，小倩的罈子內不只有自已，多了些其它的記憶吧。”

呂秋蟬假裝聽懂的點點頭，低聲同藍小蝶說道：

“不幸中的萬幸，沒遇到黑山老妖。你仔細想想，是不是又一種別的力量在暗示你這麼做？”

藍小蝶先是不明所以，忽的臉色蒼白，手兒緊緊握著呂秋蟬的手腕不敢再鬆開。

呂秋蟬想了想，對聶小倩說道：

“你也算是有些運氣，可惜多的都是痛苦回憶。但總歸運氣是極好的，若非前些時日我怕藍小蝶學的太過雜亂，沒讓她修行天下至陽至剛的九陽真經，否則你過來探路的時節，就會被她體內無意識散發出的內息烤城希夷。”

見聶小倩默然不語，呂秋蟬又說到：

“樹精雖已重傷，按理說如我等俠義之輩應當救你脫離苦海。奈何，那書生道士和尚俱有變數，聶小倩也可能被換作其它姓名。我和小蝶不修道法，我也不知道你記憶中那些事是因為出了什麼亂子才有如今的情況，總之，救你出苦海易，送你再入輪迴難。”

聶小倩悽然一笑，清冷回到：

“雖是被人驅使，但身不由已之中也壞了不少人的姓名，罪孽深重，哪裡還敢想什麼逃離苦海再入輪迴？怕不是要被送入畜生道餓鬼道之中受盡折磨？”

呂秋蟬見藍小蝶在身側投過不忍的期待眼神，兀自也是頭疼不止，樹妖藏身隱秘又根繁葉茂，想來想去只有不間斷的放火燒山，效果如何還未可知；南明朝廷哪裡還藏著一條千足蜈蚣準備行大逆不道之事，它那個偽造佛光能把左千戶那般高手瞬間打到虛無也極為可怕。這等妖邪之事斷不可為女鬼強出頭，萬一落得知秋一葉那般身死道消魂飛魄散可大不妙。

思索良久，只溫聲寬慰道：

“只要不魂飛魄散，多試幾次，總歸能遇到天命之人，總歸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