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秋蟬心中冷笑不停,老子可曾告訴你我姓甚名誰?我一眼便看出你不是人!演技拙劣,雖不知為何如此,但若見到那和尚,少不得做一把帶路黨,看看你們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郭芙鬼使神差喊出他的名,微微失神想解釋些什麼,見這人沉坐閉目冰冷態度大盛,忽的芳心似縱火如刀割,隱隱櫻唇輕顫眼瞼低垂,喟嘆中心滿意足又卻惘然意冷。她不敢在此地久留,生怕惹出什麼額外的亂子,只縱身躍到小紅馬背上,輕呼數聲,朝著呂秋蟬指引的方向狂奔而去。

按捺下心底升起的那種與老友故舊經年未見後擦肩而過的奇妙思緒,又把手段腌臢的天道意志花樣繁多細細罵過,在和其數宗數代宗祖發生了些不可言說的不倫關係後,呂秋蟬方才站起身來,看著一位立在小徑不遠處的寬口闊鼻的粗壯和尚。

這和尚手執金剛杵,一身藏地密宗風格的禪袍,頭上短髮如枯枝般虯刺混扎,面上頗多苦修風霜,不似之前在中原見過的那種滿面油光的禿驢。只見這和尚欠身行禮,甕聲甕氣的問道:

“這位少俠,適才可曾見得一位紅衣女子策馬從此處路過?可否告知小和尚她去往了哪個方向?”

呂秋蟬微笑不答。

密宗和尚想了想,報過自已名號後,接著又問道:

“那紅衣女子衣著華貴,紅馬神駿非常,少俠可曾見這一人一馬從山前小徑路過?”

呂秋蟬輕輕點頭,回道:

“倒是有見過。我只是不知,孤山閉塞,那馬兒是如何能進到如此深山之中的?”

密宗和尚達爾巴低頭誦唸佛號,沉默不語,半晌後才愴然回到:

“少俠想來也應是有慧根多修行之人,這世間真相和隱秘小僧反倒不便和施主多說。”

呂秋蟬暗忖,我其實也不大愛聽你們那一花一世界的說法,見達爾巴憨厚有禮,便又說到:

“雖不知你們金剛宗的佛學混雜幾多原生苯教和中式佛學,但和尚你既然發問,總需要讓我知道些前因後果,兄弟才能決定是否告知你那女子離去方向。否則,萬一紅衣女子不願往生極樂,於這十萬大山之中隨便撿些機緣化作厲鬼,形神不滅時和兄弟不死不休,豈不是顯得本帶路黨十分不開眼?”

達爾巴勉強跟住眼前這人跳脫的思維和腦洞,思索良久,方才沉聲說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紅衣女子乃是我家主人的囚徒,前幾日不知為何,竟自軟禁她的山莊之中逃脫而出,小僧此番前來只是拿她回去再行關押而已,期間如果傷了她一根毛髮,小僧回去都要吃無數掛落,何來那超度她的念頭和打算?”

“我好像在一本書上看過密宗金剛宗的記載。你家主人可是北元國師金輪法王?話說回來,自宋末至清初,可是活的蠻久的。”

“少俠博聞廣記令小僧好生欽佩,只是主人名字不方便告知。當下還請少俠指點小僧去把紅衣女子收回樊籠之中,時間久了多生禍端。”

呂秋蟬聞言後微微一愣,聽達爾巴口氣,他家主人應不是他的師傅金輪法王。想起好奇心害死貓這句讖語,見插在碎石山地中的伏魔金剛杵古拙粗壯,達爾巴氣息綿長深厚,嘆了口氣,笑著和這和尚說道:

“適才確實見過一人一馬路過,那女子端莊清麗,本少俠一見如故心生好感,不但給她指了一條明路,還應承她阻攔你些時辰。郭姑娘感激之情大升,恨不得委身下嫁,奈何咱家裡母老虎厲害,這等姻緣倒是不得不錯過了。”

達爾巴滿臉愕然,仔細看過呂秋蟬面容模樣,躬身單掌立於胸前,心中卻低聲莫名嘆了幾聲我就知道,立起身形,將金剛杵握在手中,不徐不疾的朗聲回到:

“那就要讓小僧看看,閣下有多少斤兩吧。”

呂秋蟬心下盤算,按郭芙說法,這達爾巴兼具無上大力金剛杵和不知道多少層的龍象般若功,許是以力道直入武道先天,此番動起手來,倒是可以看看一力降十會和唯快不破那個更強。

只是這僧侶看起來憨厚溫良,不能下死手總難免不可盡興。先擺了擺手,眼神一轉,看著達爾巴頸間佩戴的法珠問道:

“你這法珠什麼來頭?我怎麼看的眼熟。”

達爾巴傲然回到:

“少俠您應是看錯了,這串嘎布拉念珠是我親手以無數天葬高德骨殖製成。”

呂秋蟬不死心,又挨個問過達爾巴周身法器,無一不是材質來源高絕,這濫殺無辜的帽子委實扣不下去。無奈最後問道:

“這位高僧,日常在那金剛宗內作何營生?這周身法器若放在幾百年後,那可都是掉腦袋的好寶貝。”

達爾巴在介紹時微笑倨傲,聽得呂秋蟬這個問題時卻臉色略顯羞愧之色,

“小僧天賦有限,尋常只在域內做些協調部落頭人提供敬食佛事所需祭品的無聊工作。”

你終於有了取死之道!

呂秋蟬舒了口氣放下心來,嘿嘿笑了幾聲,問道:

“你說的祭品,莫不是藏區農奴的頭顱腸子、汙血精血、手腳血肉之類散件吧?”

達爾巴點頭稱是,將金剛杵橫立在身前,直勾勾盯著身前這人,冷笑說道:

“思來想去問東問西,不就是想找個殺我的藉口嗎?我本與你無仇恨,你這套做派下來,佛陀也要發火!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得手底下見真章!”

呂秋蟬殺心已起,那還樂意聽這將死之人的胡言亂語?

從略高於碎石地面的山石上邁步躍下,赤手空拳朝達爾巴走去,每走一步體內真息便運轉的更歡暢迅速一分,待走到身前六尺餘時,水乳交融的歸元秘籍和葵花寶典兩套頂尖心法已調整到幾近完美的狀態。

達爾巴怒吼一聲,十層龍象班若功加持下的頂尖無上大力金剛杵便朝呂秋蟬所在橫掃過來,偶遇的這位神秘人身形卻如鬼魅般一閃便失去蹤跡,旁光隱隱看到竟似扯開空間一般突然出現在自已身側空擋之處,這人雖手無寸鐵,但體內真氣噴湧如海嘯狂潮,在指尖凝成三尺長的劍氣正欲趁招式用老之際朝自已薄弱之處扎來。

心下大駭之際,悍然逆行心法路徑,忍得一口鮮血吞入腹中才將這橫掃之勢打斷,扯著金剛杵旋轉中身形向一側躍去,手中金剛杵摟頭便狠狠再向這人腦門死命砸去!

只這一回合,呂秋蟬便知黃衫女說的先天宗師亦有高低是什麼意思。這金剛杵來勢雖兇,可他腦袋又不是豆腐做的,如果周邊有喝彩的女俠,倒是可以試試敵有金剛杵我有天靈蓋的剋制關係,只是此地荒涼難當,大可不必如此低效率的殺人誅心。

內息精巧斜射,身形便從容不迫的側移出去丈餘,達爾巴這記金剛杵打了個空卻也不敢再逆行經脈,任由全力施為的這一擊打在孤山下碎石小徑之上,如雷暴般的轟鳴聲中,倒是將碎石的地面打出一五六尺大小的深深圓坑。

還未將金剛杵收回再出手,見那漢人賊子從一側丈外跳將過來,單指輕彈跟隨自已數百年的精鋼武器,只輕輕一下,沛然浩蕩的內息從金剛杵傳遍周身,達爾巴掌骨盡碎周身巨震,忍不住劇痛撤手。

那金剛杵掉在地上,卻發不得任何聲響,原來竟是被這人輕彈之下,內息傳導不但震碎了自已兩手掌骨,更是將這隕鐵精鋼鍛造的金剛杵振成細末飛灰。

他心下茫然,雖愚笨卻也想活,正想和這不講道理之人說些機鋒。剛欲開口,呂秋蟬已揉身上前,在他雙手格擋之前,一拳普普通通的擊在他胸口之上。

一擊便中,呂秋蟬身形如火花閃電般退到數丈之外,儘量遠些的看著頹然雙膝跪地的達爾巴。僧侶的武器已毀掌骨盡碎,打在胸口的那拳也會斷絕他的生機,之所以還要退的這麼開,完全是因為怕這等狂信徒有什麼自爆之類的搏命技法。

達爾巴也算功力深厚生機旺盛,無匹真氣在他體內切割數息後才完全了結了他的生機,後背處呂秋蟬適才那拳的拳勁方得以透體而出,氣勁帶著無數血液碎骨組成的血柱斜斜直衝十丈餘高,噴湧不絕,將他身後小徑染成紅黑綠白難以描述的複雜顏色。

噴射持續四息有餘,密宗僧侶周身血肉骨筋和臟腑方全部隨著氣勁灑了出去,只剩一張纖薄人皮矗立轉瞬便頹然伏地。

呂秋蟬也沒什麼上前給他念幾句往生咒的心思,見小徑盡頭的密林隱隱已有無數走獸被這噴灑翻湧的血氣肉糜吸引,不時傳來奔襲嘶吼之聲。輕吸一口氣,先天高手的死亡血氣確實會略微影響真氣運轉,但問題不大,身形如離弦之劍騰躍飛天,接著又在大山密林的樹梢之上打著水漂去往郭北縣城奔去。

被血食肉糜吸引過來的豺狼虎豹正在地上舔的歡暢,隱隱卻有一股危險感直刺心頭,嗚咽著散開倉皇后退到密林之中,卻見一身騎紅馬的女子施施然來到這小徑之上,神色莫名的看著眼前景象,嘆了口氣,下馬彎腰將達爾巴的皮囊收起,轉身躍上馬背,那小紅馬竟也騰躍至密林樹梢之上,四蹄翻飛中,轉瞬消失在這十萬大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