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淮生這戲劇的一幕自然是明明白白落在了易奉眼裡,這廝臉皮的厚度,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要不是早知他是林家贅婿,就這鼻涕眼淚流的一地的場景,真的差點把他也糊弄過去了。

易奉眼角抽搐,看著這一幕暗自吐槽,不過很快他的臉色低沉下來。

據高縣令所言,那林家贅婿入贅之前不過是個書呆子,木訥老實本分。而今日一見,可謂是油腔滑調、頗有心機,絲毫與木訥沾不上邊。

前後反差如此之大,莫非隱藏著某些不可告人之密?

易奉按住發漲的腦袋,這次奉侍郎之命下浙郡徹查販鹽一案,真如一團亂麻,毫無頭緒。

而其中各種勢力盤根交錯,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危!

別的不說,敢在欽差老爺的眼皮地下把證人給殺了,可見這薊縣的黑暗勢力猖狂到了什麼地步!

而現今只能分走兩條路,其一從販鹽著手,私賣鹽總得運進城,總得賣出吧?以薊縣為中心,向周圍四縣處之碼頭、官道等交通要塞設卡,嚴查來往走卒、車馬、商船。

另外在派人悄無聲息潛入民間,密查蛛絲馬跡,這方法固然慢,但最為最為保險,風險最低。

另一條便是沿著諶長生死因去查,即使背後兇手不是林府,但也絕對跟林府脫不了干係!只是這條路十分兇險,不得有半分差池!

故而易奉沒有輕易拿人,只是緊緊藏在暗中。

再說回餘淮生,這廝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跟蹤,正在馬車上跟蘇小姐調笑,嘴上花花。

“哪裡來的潑皮!倒是好大的膽子,連我蘇家也敢欺瞞!”蘇芷盛目瞪口呆的看著餘淮生的操作,哪裡有半分倒在地上的怏怏姿態?

蘇芷盛心道,就算我那一鞭子挨的輕了,可馬車一撞可是實打實的!怎會如此活躍?還有功夫去調戲姐姐?

“蘇小姐,今日可謂是不撞不相識,某姓倪,單名一個跌字,小姐可稱我為跌。”餘淮生一本正經的介紹自己,至於旁邊的公子哥,他都懶得看一眼。

“跌?”蘇芷萱出於禮貌,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卻不想恰好中了某人計謀!

“好小子!連我姐姐也敢調戲!你可知我姐姐是何人?”蘇芷盛卻有想過這無賴口中吐不出象牙,可未曾想到竟是如此……如此無恥!

蘇芷盛雙目欲噴火,作勢便要抽出鞭子,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來上一鞭子嚐嚐顏色。

可餘淮生會怕?二世主的功夫能好到哪裡去?馬車那確實結結實實捱了下,不過好在他反應靈敏,關鍵時刻護住了要害,只是腹間還隱隱作痛罷了。

“盛兒!”蘇芷萱喚了一聲,用眼神制止住蘇芷盛。

蘇芷萱乃何人也,養氣功夫自是一流,雖被這流氓調戲,但只是潔白的臉蛋上有些緋紅的慍怒之色。

如今馬車之上,若是餘淮生帶傷下車,依著眼前這臭不要臉的脾性,怕是要鬧得沸沸揚揚,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張臉皮,而蘇家卻丟不起這個人!

蘇芷盛也並非愚笨,哪裡不知曉姐姐眼神中的意思,只是這無賴真是令人咬牙切齒,欲除之而後快!

兄妹倆短暫的眼神交流自然被餘淮生看的明白,心道,不愧是大家族裡出來的女子,有心性,有頭腦。

蘇芷萱對餘淮生微微一笑:“公子莫要說笑了,還望公子坦誠一些,否則那一百兩銀子小女子也不好送到公子府上。”

餘淮生心中那個恨啊,這小妞是一點虧也不吃,還想套出我的身份,真當小爺傻?

“蘇小姐自是聰慧,某不過說個笑話,緩解氣氛,還希望小姐不要與我計較。”

“至於那一百兩銀子,便差人送到薊縣南邊牛尾鄉,村口的那間破了窗的屋子,可好?”

餘淮生細細回想,道出這個地名,如若他記得不錯,那夜半夢半醒之時,便是那兩個牲畜破了他的窗!

看著餘淮生在回想中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蘇芷宣疑惑,莫非還嫌自己要的不夠多?

蘇芷萱剛念於此,立馬張嘴道:“好,我自會差人送到公子府上。”

隨著這道聲音落下後,馬車上再無人言語,只聽得見馬蹄陣陣。

不稍一會,蘇芷萱揭開簾子,向上望去,眼前牌匾便赫然現出“回春堂”三個大字。

餘淮生鼻翼翕動,一股子中藥材的香味撲面而來,便知道自己該下車了。

蘇芷萱兩人只是上前跟睡椅上搖著蒲扇的老頭打了聲招呼,便駕車離去了,看那急色匆匆的樣子,似乎確有急事,否則也不會撞到他。

餘淮生暗想,不過這一切已然於他無關,接下來便是好好給老中醫看看,不知是否落了病根。

老頭子慈眉善目,也不起身,睜著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眼,就叫餘淮生把脈給他瞧瞧。

餘淮生將手遞過去,老頭子伸出蒼老的手只是蜻蜓點水般搭了一下,便已經是瞧了個大概,隨即便喚了聲櫃檯的小生,給餘淮生抓了幾副方子。

只說,沒有傷到根本,回家靜養一段時日便好。

聞言,餘淮生鬆了口氣,心道若是腰部落了病根,難免會影響發揮,往後的幸福生活也沒了保障。

餘淮生這般想著,抬腳邁出回春堂,卻不料一道身影竄出把他嚇了一跳。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小流氓!看不出嘛,業務挺廣泛,還是個賴皮!”

來人一把將餘淮生手中的方子奪了過去,嘴中碎碎念念道:“賴皮賴皮,無賴又潑皮!本姑娘形容真是恰當啊!哈哈哈!”

餘淮生只覺得眼前一陣香風吹過,不用去看,聽這話語內容他便知道是誰來了。

“誒!我說武姑娘!你就不能叫我點好?還有!誰家姑娘小姐是你這個品性?沒一點大戶人家小姐的矜持,上來便搶我東西!”餘淮生呲牙。

“何如?你能把本姑娘怎樣?”武亦舒回過頭來,眸子一瞪。

餘淮生咬牙切齒,心道,要不是打不過你,我非得抽筋扒皮給你伺候得服服帖帖!

往前走了兩步,武亦舒出口道:“現今你有何打算?”

餘淮生臉上沒有表情,他知道,武亦舒這個時候來絕不是與他閒聊來的,必然是受到煙兒的示意。

“不出意外,今夜便可辦妥。”

“如此便好,事態發展不妙,煙兒的計劃恐要提前了。”

“這是要發起總攻了?”餘淮生眼睛一亮。

“現今時日尚早,隨我去一個地方。”武亦舒並未回答,對著餘淮生下了命令。

餘淮生心中暗暗有所猜測,武亦舒消失的這幾天應當是去查詢兇手了罷。

什麼兇手?可還記得小巷中暗殺餘淮生的兩個亡命之徒,莫非便是找到了此人?

餘淮生帶著疑問跟上了武亦舒輕盈的步伐,而此時,暗中觀察的易奉也悄悄摸了上去。

易奉隱隱感覺,這武家的小姐似乎大有來頭。

在來薊縣辦案之前,他並非沒有了解過諶長生的案子,相反,對於涉及到的案情的人員都會盡可能的調查清楚。

可是唯獨這個武家小姐卻似乎總查不到什麼資訊。

唯一能與之相較的也就是另一位來薊縣的公子了,來歷神秘的榮家少爺,榮景。

而這兩個人物又偏偏與林府這個詭潭多有糾葛,這就不得不引起易大人的警惕了。

易奉穿過喧鬧的集市,閃過街邊的叫賣小販,停在了一條幽深的小巷巷口。

僅是一個恍惚之間,視野裡忽然就沒了這兩人的身影。

莫非她早已有所察覺?易奉心道,不過他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

兩人在世俗武林之中皆是內勁高手,這一點從兩人的調息就可看出。並且易奉自持比武亦舒有著更深厚的功力,再加上他獨一無二的隱匿身法,就算是內勁中期強者也難以有所覺察。

易奉暗暗捏緊了袖中匕首,眼神如刀子般剮過每一個角落。

因為是暗中跟蹤,長刀難免礙事,所以他此次身上除了一把白刃,便再無其他利器傍身。

前方衚衕似乎是條死路,斑駁的牆上爬滿了爬山虎,牆壁下方皆是雜草叢生,想來荒廢已久。

這兩人來這處僻靜之地幹何?偏村遠巷,人跡罕至,倒是個殺人埋屍的好地處。

易奉揚了揚嘴角,臉上露出三分譏笑,緩緩靠近牆角,捏住短刃,屏住呼吸。

呲~!

一道短促有力的破空聲炸起!

隨後是一道快如閃電的白刃騰起,就在易奉準備迎接如噴湧泉水般鮮血的洗禮時。

卻陡然發現,手中握持的短刃似乎太過於順暢了,絲毫沒有刺進血肉的阻塞感。

抬頭往前一看,卻未想到他面前哪裡有人?

短刀所過之處,只留下了半截探出牆的爬山虎在微微顫抖。

易奉立即警覺起來,捏著短刀,慢慢環顧四周。

這裡是衚衕盡頭拐角處的一個空間,尋常人身在衚衕中,根本不會想到這裡還別有洞天。

易奉也是這般想到,那兩人定然會在拐角處埋伏,因此提前出手,不料只是虛驚一場。

易奉皺眉,靜下心神,凝神細聽。

果然,不遠處下方有微弱的交談聲傳出。

聽這聲音,不是武亦舒是誰?